令袁紫煙比較心寒的是,李世民雙眼放光了,到底是年輕,眼神之中全身期待。也許他以為皇帝會讓一位公主下嫁,美滋滋的躬身道:“啟稟陛下,世民年紀(jì)尚輕,還未成婚?!?p> “男子立業(yè)之前必要成家,不知賢侄可有中意女子?”楊廣大有深意的問道,看似無意的還回頭看了一眼袁紫煙。
袁紫煙頓時又激動了,難道楊廣會讓自己嫁給李世民?
可是,如果嫁給他的話,那么還怎么回家呢?算了,哪能想那么多,大不了帶著李世民一起穿越回去,保證爸媽滿意這女婿!
這,李世民一時語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李世民是聰明人,當(dāng)然看出了楊廣的用意,袁紫煙在城樓之上直呼自己的名諱,又和自己十分親近,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兩人是舊相識。
古時候的婚姻講究門當(dāng)戶對,袁天罡的社會地位雖然不高,但是名聲卻是十分響亮,倒也配得上李世民次子的身份。
只不過,李世民也看得出來,袁紫煙對于楊廣很重要,如果真的順著皇帝意思的話,難保楊廣將來后悔了,再找自己的麻煩。
李世民都這么想,李淵更是如臨深淵,驚得打了一個寒戰(zhàn)。天底下好人家的姑娘多得是,沒必要非得動皇帝的女人,弄不好就要出大事!
不等李世民開口,李淵又上前說道:“臣感激陛下記掛犬子瑣事,世民雖未成家,實(shí)則已有婚約。正與媒人商議,擇期完婚?!?p> “哦?不知是誰家佳麗?”
楊廣聽上去很高興,但是李世民卻愣住了,微微皺起了眉頭,為何這么大的事兒,連他這個當(dāng)事人都不知道。
“正是右驍衛(wèi)將軍長孫晟之女,叫做長孫無垢,小字觀音婢,端莊賢良,博覽群書,十分出眾。”李淵緩緩道來。
長孫晟是楊廣父親隋文帝十分欣賞的大將,生前也曾為楊廣效力。向使長孫晟在,不令匈奴至此,楊廣點(diǎn)頭道:“原來是名將之女,難怪能入得唐公家門。”
“陛下說笑了!”
眾人都呵呵笑了,唯有兩個人鐵青著臉,一是李世民,之前并未聽說有過什么長孫氏的未婚妻,父親根本就沒有經(jīng)過自己的同意便私自定下婚事,這和大哥李建成就完全不同,當(dāng)初是精挑細(xì)選,還得一再征求李建成的意見。
這個長孫無垢,李世民倒也偶爾聽到父親提起過,長孫晟死得早,她便由舅父高士廉撫養(yǎng)。大業(yè)九年,高士廉因與斛斯政有交往,受到牽連,被楊廣貶為朱鳶縣主簿,沒想到父親卻與此人私下相交,甚至還定下兒女親家,看來自己這樁婚姻還是被父親利用了一把。
哎,到底是次子,差了幾歲的光陰,便有天壤之別。
另外一個無精打采的便是袁紫煙,李淵守著皇帝以及文武群臣提起李世民的婚姻,應(yīng)該就是鐵板釘釘?shù)氖虑榱耍僖矡o法改動。
李淵口中的觀音婢,不只是袁紫煙認(rèn)識,她也是后世人家喻戶曉的名人,長孫皇后嘛。因其賢德與無私,受到了李世民以及世人的敬仰,成為李世民身后那個偉大的女人,也是歷史上賢后的典范。
所以,袁紫煙要是再嫁給李世民的話,那就是妾室的身份,讓人想想也挺不甘。最重要的是,人家李世民心里到底有沒有自己啊,瞧他剛才那期盼的眼神,錯失皇室公主之后,又是滿臉的惆悵,都不知道遮掩一下。
不是自己的,就沒必要強(qiáng)求,袁紫煙倒也想得開,能見到這些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就是造化,還要啥自行車啊!
之后,楊廣又封賞群臣,還親自探望了重病之中的楊義臣,袁紫煙自然隨行。
楊義臣身受重傷,雖然僥幸撿回來一條性命,但是元?dú)獯髠由鲜籍叺拇箬F拳頭不斷敲打他的腦袋,造成了嚴(yán)重的腦震蕩,一直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多有嘔吐癥狀。
“楊大人病情如何?”楊廣焦急的問道。
“啟稟陛下,尚書大人吉人天相,已無生命之憂,但是……”御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答道。
“直說!”
“是!”御醫(yī)一腦門汗,說道:“楊大人外傷累及內(nèi)臟,怕是以后都要在病榻上度過了?!?p> 御醫(yī)說到這里,抬眼看了一眼楊廣,只見他臉色鐵青,嚇得又閉上嘴巴,楊廣惱道:“接著說!”
“其實(shí)最為危險的還不在于此,好生調(diào)養(yǎng),亦可延年益壽,只是其頭部受重創(chuàng),顱內(nèi)積雪,且有腫塊,恐有失憶之癥。”
什么?!楊廣一聲呵斥,御醫(yī)嚇得跪了一地,“何為失憶之癥?”
“大哥,就是大腦受損,有些事情想不起來,尤其是近期發(fā)生的?!痹蠠熑滩蛔∩锨皽愒跅顝V耳邊小聲說道。
楊廣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不管用何等方法,何等藥材,都要給朕將楊大人醫(yī)好!”
“陛下,外傷好治,只是這頭腦,臣等醫(yī)術(shù)不精,還請陛下賜罪!”御醫(yī)們拼命磕頭,以至于額頭都咳出血來。
“好,既然如此,便都拖出去斬了!”楊廣瞪著血紅的雙眼吼道,御醫(yī)們好幾個都嚇哭了,咧著嘴求饒不已。
楊廣正在氣頭上,袁紫煙也不好勸說,正當(dāng)一隊侍衛(wèi)架著連哭帶鬧的御醫(yī)出去時,一聲脆弱的呼喚傳來,眾人都愣住了。
“是楊大人醒了,醒了!”御醫(yī)連忙高聲說道。
楊廣連忙上前,確實(shí)是楊義臣醒了,連忙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口氣輕松的安慰道:“義臣,你福大命大,已經(jīng)從鬼門關(guān)回來了?!?p> 楊義臣微微一笑,半睜著眼睛,道:“老臣感激陛下關(guān)懷,適才的話老臣都聽到了,只是睜不開眼?!?p> “此等小事不勞義臣費(fèi)心?!?p> “陛下,御醫(yī)已經(jīng)盡力,還望陛下寬恕。”楊義臣先是替御醫(yī)們求了個情,御醫(yī)們都感動的稀里嘩啦,流淚不止。
楊廣這會兒的怒氣也消了不少,擺擺手:“罷了,都下去吧?!?p> “謝陛下!”楊義臣微微點(diǎn)頭,此時也清醒不少,睜開了眼睛,但是眼神十分迷茫,呆愣愣的看了半天,不解的問道:“陛下正值英年,為何已顯老態(tài)?”
楊廣一怔,隨即苦笑了幾下,哎,楊義臣果然忘記了很多事情,感嘆道:“義臣,你能記得朕便好,其余都不重要?!?p> 楊義臣更加疑惑,但他也知道自己生了病,努力回憶最近發(fā)生的事情,都是些零碎的片段,無法串聯(lián)起來,看來,自己有些糊涂了,頹廢的說道:“陛下,老臣的身體自己清楚,只怕是以后不能在朝堂之上服侍陛下了?!?p> “義臣何出此言!天下名醫(yī)甚多,朕定能尋得高人替你醫(yī)治,直到康復(fù)?!睏顝V不由自主落下淚來,滴落在楊義臣的手背之上,卻暖到他的心里。
“有陛下此番話,臣死而瞑目。”楊義臣也緊緊握住楊廣的手,心中感慨萬千。
“義臣,朕多疑猜忌,對你之前多有誤解。今日雁門一行,才知義臣忠肝義膽,悔之莫及?!睏顝V十分誠懇的說道。
“折煞老臣也!”楊義臣十分激動,掙扎著就要起身,卻被楊廣制止。就是剛才這么小折騰了一下,楊義臣也累出了滿頭大汗,喘息道:“陛下,臣不知將來還有多少時日,好似一場夢醒來,忘卻了大多,有些話不吐不快,至于對錯,還請陛下見諒。”
“卿盡可暢所欲言!”
“陛下,大隋百廢俱興,應(yīng)少興土木,心中常常惦記百姓疾苦?!睏盍x臣直言道。
“哎,朕,依了你便是。”楊廣有些蔫吧,想替自己辯解幾句,但到底還是忍住了。
楊義臣卻流下了更多的眼淚,欠身道:“其實(shí)老臣又何嘗不知陛下的難處,當(dāng)日天下初定之時,諸多王爺以及廢太子楊勇對皇位虎視眈眈,陛下晝夜思索,夜不能寐,臣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p> 楊廣重重嘆了口氣,眼睛空洞的望向遠(yuǎn)方:“但愿史書上也可如此記載,而不是怨朕使得天下勞役過重?!?p> “大運(yùn)河為利國利民之舉,造福千秋萬代,而洛陽集經(jīng)濟(jì)文化軍事交通便利于一身,陛下營建東都,實(shí)為明智之舉!”
“義臣!”楊廣十分激動,含淚道:“你莫不是恭維于朕吧?”
非也!楊義臣搖搖頭,不無遺憾的說道:“只是臣實(shí)是不解,陛下正直壯年,如日中升,為何這一系列舉措,都顯得操之過急?若是按部就班,逐一而為,許就不是今日之局面。”
楊廣眼中露出一絲驚喜,因為楊義臣看上去不像是糊涂了,反而像是更加清醒,坦誠道:“義臣,朕可告知你個秘密,其實(shí)朕也已身染頑疾,可活年歲不足三年矣!”
不過楊義臣好似沒有聽到一般,兀自念叨個不停:“治大國如烹小鮮,還需穩(wěn)穩(wěn)妥妥。陛下,咦,這位姑娘好生面熟,好似哪里見過?”
楊義臣問的正是袁紫煙,楊廣的心徹底涼了,連腮邊淚水也是冰涼一片,楊義臣確實(shí)已經(jīng)糊涂了。
數(shù)月之后,一代忠良楊義臣病逝,臨終前誰都不認(rèn)識,只念叨著陛下,此為后話。
雁門之困已解,楊廣一刻也不想停留此地,于是傳令下去,稍作休整,明日清晨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