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封卷畢批改開始 交卷后再試一題
就在賈蘭奮筆疾書時，貢院正堂上盛宏等各位考官也在忙碌著。
中間雖然出了一些小插曲，可盛宏很快將事情平息下去，先是將貢院中發(fā)生的事情一一具奏，還親自行文入稟宮中，請求增派了一隊金吾衛(wèi)巡查貢院外圍。
眾人見盛宏行事井井有條，也是心中暗贊。
第二天傍晚提前用過晚飯，盛宏便召集起一眾閱卷官。
“吾嘗聽家慈講述太祖昔日概嘆神京以京師之尊，一次秋闈取士不過數(shù)十人，而黜落凡數(shù)百，久久不能釋懷，命有司慎之，于是才有禮部磨勘一節(jié)。
爾等也是十年寒窗之人，當思昔日之艱辛，這番閱卷須仔細慎重，切莫出什么差池，否者不光本官這里過不去，便是禮部那邊諸位也無法交待?！?p> 一眾考官神色肅穆朝盛宏拱手，一并稱是，隨后各自進入閱卷房。
此時第一日考生的試卷已經(jīng)有專門的考官進行糊名，然后由彌封官彌封，之后送到謄錄房里，讓書手謄錄，謄錄好的謄卷和原卷再送到對讀官處，有其校對謄卷和原卷是否符合，然后交收掌官接卷。
如此經(jīng)歷一道道的步驟，層層傳遞，最終交到閱卷官手中的是一張已經(jīng)蓋了許多個印章的閱卷。
評卷的方式和后世高考作文題的評分方式有些類似，先由閱卷官評判，如果覺得可以就話圈通過，接著交由房官、副主考一直到主考官盛宏，若是四人都通過那就肯定能夠中舉。
但是為了保證最大的公平，房官和主考必須親自將被黜落的試卷檢查一次，確保每張試卷都有兩名以上的閱卷官評判過并寫下批條才能歸檔保存。
因此有些人會冒一定風險提前交卷，這樣的話閱卷順序會比較靠前，被撿起來的幾率會相對增大。
賈蘭的試卷如今正落在順天府學(xué)一位教授手里。
因為神京書院林立，導(dǎo)致沒幾個生員會到順天府學(xué)就讀，這位教授可謂是一肚子的氣，卯足了勁要大發(fā)神威將這些個往常目空一切的后生好好教訓(xùn)一番。
他批閱得極為仔細，而且專摳文法筆誤，已經(jīng)看了二十多份的考卷，才只有一份得紅圈通過。
和他對坐的房官把廢卷一一看過，頓時失笑：“老教授真是慧眼如炬，這處筆誤太過隱晦，連老夫也看不出來?！?p> 那教授邊拿起賈蘭的試卷，漫不經(jīng)心地回道：“古人云細微可不慎？堤潰自蟻穴，說的便是這樣的了。”
一連黜落了好些考生，老教授心氣也平復(fù)了許多，賈蘭的卷子剛?cè)胙劬土钸@位老教授眼前一亮，看完頭三篇四書文后，老教授登時屏聲靜氣，待到最后一篇五經(jīng)題讀完，已是一陣驚嘆，提前手中朱筆直接畫了一圈，并且在旁邊附上一張批條，遞給考房主管。
“房官請看，下官以為此考生之行文，法度深嚴，有古人之風，可為今科秋闈之程文！”
老教授說的極為認真，房官聞言同樣認真起來，接過卷子，入眼便是老教授在一旁蓋上印章的“高薦”批注，瞬間也來了興趣，細細讀過兩三次之后同樣是嘖嘖稱奇。
“老教授說的不錯，此人文章不僅文風深肖唐宋，而且文理通順，有雄渾之象，的確值得高薦兩字！”
說罷同樣用筆批上高薦兩字，交到作為副主考的順天學(xué)政手里。
沒多久這份試卷就來到盛宏案上。
“山高水遠，有風逸驚才，可列經(jīng)魁?！笔⒑曜x了副主考的批語，略一愣神，嘴角一彎就看了起來，可越看眼中驚喜之意越濃，最后放下試卷，靠坐在木椅之上陷入沉思。
片刻，他提筆在此卷上畫了一個圈，又寫了一段……
回到賈蘭這邊，五題策論說簡單也不簡單，主要是要斟酌詞匯，畢竟有一定字數(shù)的限定，因此每一句都需要精煉。
饒是如此，賈蘭還是在午時末便將五道題全部答完，之后又花了半個時辰謄寫完。
然后將東西收拾干凈，拍了考房木門三下。
這是交卷的意思。
外面監(jiān)考的監(jiān)試官挺聽見賈蘭要交卷也是被驚了一下，再三確認后才把接受試卷的考官喊來，那考官一聽也是不信，特別是看見賈蘭年紀輕輕，更是以為這是自動放棄。
可見了賈蘭寫得整整齊齊的卷面時，又對他有了些改觀，當即命人開鎖放行。
朝這位考官拱了拱手，賈蘭提著一堆裝備慢慢走了出去，也沒理會左右考房的考生聽到賈蘭提前交卷因而心態(tài)爆炸。
“不知這位小相公可是榮國賈府的賈蘭相公？”原本打算徑直離開的賈蘭半路卻被攔了下來，原來是主考官有請。
來到貢院正堂，不但盛宏，連帶著一眾考官都在，似乎是剛剛批改完第一天的卷子稍作休息。
賈蘭再次見到盛宏，才一天時間不見，這位大人的神色便略略有些疲憊，想來是批改了一夜的試卷，不過看他精神頭依舊很足，眼中有神。
“離太陽下山還有足足一個多時辰，你可全答完了？”
“回大人，學(xué)生都答完了?！?p> 盛宏“嗯”了一生，捏著須沉吟片刻后開口問道：“若是本府再出一題，你可愿意當場作文？”
周圍一眾考官聽了俱是一愣。
賈蘭也是愣了一下，這主考官親自召喚面試也不是沒有舊例，許多地方上的學(xué)政在府試或者院試時就很喜歡請?zhí)嵩缃痪淼目忌タ疾旃φn，若是回答的好了自然能增加印象分。
可如今盛宏居然出題讓自己作文，這顯然是更加隆重。
【罷了，反正一路考過來，也不差多做一題。】
賈蘭恭聲回答：“師長有問，學(xué)生自無不應(yīng)?！?p> 盛宏哈哈一笑，命人搬來一張書案就放在自己下首，賈蘭見上面筆墨紙硯都準備好了，淡然道：“請大人出題?！?p> “就以‘吾十有五而志于學(xué)’制文一篇，只需在日落前寫好便可。”
賈蘭應(yīng)了一聲，慢慢坐下，也不知是特意還是無意，盛宏并沒有給自己書寫的草稿紙，賈蘭伸手將紙張捋平攤好，心中默默醞釀著腹稿。
想了大約一刻鐘，賈蘭終于開始動筆，之后再無停頓，洋洋灑灑地寫著。
一直留意著賈蘭的盛宏不由輕咦一聲，好奇地走了下來，站到賈蘭的旁邊默默地看著。
剛一入眼，他就為賈蘭的字所驚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