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蠱毒
“……”月龍吟現(xiàn)在想抱一抱袁琛都變得奢侈了,她渾身難受,刺癢又疼痛,她沒有撩開衣服去看,都能感覺到,蠱毒漫延得有多快。
“我本不想告訴你這些,只要你選擇了阿玄,你的人生依舊很美好。你對我說放下執(zhí)念,你放下那個人,一樣可以悠游自在。阿玄能解你的蠱,他就是你的解藥。”
“……”月龍吟似乎嗅到了某種陰謀的味道,是不是如隨安所說……
“你可以不相信。你們這些人就是這樣,不到最后一刻,永遠覺得自己可以勝天半子。用你們的話說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
“我也可以給你一個夢境,也許你會昏睡幾日,在夢境里,讓你補上半輩子沒有與那個人在一起的遺憾。只要你想,我就可以給你?!?p> “我不需要?!痹慢堃鲾蒯斀罔F地回答道。
在天道面前,果然,一切又重歸起點。
“也許有天,你會求我那么做。你或許不相信,我自己都不想那么做?!?p> “……”月龍吟吐出一口濁氣,“你走吧,夢魘?!?p> “………!”月小白震驚得說不出話!她不再叫他的名字,而是叫他在世俗面前被經(jīng)常提到的稱呼。
“不管結(jié)果如何,我都不會認。像你說的,愚蠢或者執(zhí)念,什么不見棺材不落淚。那就把棺材抬來吧,我要親眼見證我會不會落淚。”月龍吟苦笑一下。
什么神君,什么天官。
什么生,什么死。
什么玩笑,什么認真。
什么起點,什么終點。
什么笑,什么哭。
什么喜,什么悲。
一笑奈何。
她瞬間想起孟婆的樣子。
每一次見她,她都不一樣,有時候是年幼的女孩,有時候是妙齡的女子,有時候是垂垂的老嫗。
但有一點是相同的,每一次,她都流露出不屑的眼神,說著極度風涼的話語。
這些記憶都曾被月龍吟略過,她給自己編織了一個美夢。
沉靜在夢境里,無法自拔。
仿佛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是寬容善良的。將他們細微的心思都自動略過,模糊了所有的、不好的一切。
“我走了,誰還能幫你。你現(xiàn)在是要跟天作對,你忘了嗎?”月小白還在堅持。他不相信月龍吟真的會丟下他。
畢竟,他真的相信過,月龍吟所說的一切。
“你又憑什么幫我……我跟阿玄不一樣,我又沒有救過你的命?!?p> “我就是為了他,我…才不能丟下你?!痹滦“自诮妻q。
沒錯,是有瀟琰大部分的原因。但是,在夢境里,月小白是真真實實地對月龍吟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他想去了解她。
“我這蠱毒,要怎么解?”月龍吟直視小白,“或者說…我還有多久?”
“可以解!只要你心甘情愿跟阿玄在一起,很快就會恢復過來。”
“瀟琰,他知道這一切嗎?”月龍吟冷冷地問道。(瀟琰就是阿玄,阿玄就是瀟琰,千萬年前陪伴月龍吟長大的銀色巨蟒。)
“……”
“知道,是吧。他配合你,做了這一切,我沒說錯吧?!痹慢堃鞑碌搅似甙朔?。
那些什么…是個特別的人,居然在夢境里也能清楚地知道是做夢,還能認出哪個是自己編造的人偶,哪個是月龍吟本尊,這聽起來本就不可思議。
“他不知道給你下蠱的事!”月小白急切地辯解道。
“這么說,蠱是你下的,不是天道,是嗎?”月龍吟終于找到了蛛絲馬跡。
“不,不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在他夢境開啟的時候,我只是用畫外音告訴他,會讓他的美夢成真,讓他好好把握。”
“那他配合你什么?你不是說他配合你嗎?”月龍吟的聲音越發(fā)冰冷。
“我…只是告訴他……不要怯懦,不要怕傷害,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不然…他會后悔?!?p> “我想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后悔了……”月龍吟是了解瀟琰的,夢魘所說絕對不止這些。
所以,瀟琰才會連夜趕過來,他早就后悔了。
月龍吟是了解瀟琰的,一如瀟琰了解她一樣。
“把蠱解了,好嗎?”月龍吟淡淡地說道,“就算最后頭破血流的那個人,也是我?!?p> “……”
“你在夢境里久了,你分不清現(xiàn)實對一個人的意義,美夢再好,醒來時就會越絕望?!?p> “………”
“我不會怪他,實際上無論他做什么我都不會怪他。因為,我知道,他是個什么樣子的人。”
“……”
“我中的蠱,是在身體上。他中的蠱,是你迷惑了他的心智?!?p> “……”月小白低下頭。他的一切似被月龍吟看穿,沒有半分余地再狡辯。
他可以立刻將月龍吟拖入夢境,在夢境里慢慢消磨月龍吟對他的芥蒂。時間一久,她會分不清現(xiàn)實和夢境,最后被他植入的念頭所左右。
但是他沒有那么做,阿玄也不會希望他那么做。
他想還的情,他想,已經(jīng)算還上了。
“……”月小白將手掌攤開,那里憑空出現(xiàn)一只復古花紋的青花瓷小酒杯。
里面徐徐升上來一杯透明的酒液。
“喝下它。”月小白將酒杯遞到月龍吟面前。
“小白,”月龍吟最后一次叫他。
“…唔……”月小白聲音有些顫抖,“你…怕不怕……”
“我不怕。”月龍吟直接回答道,“我不怕你?!痹慢堃魅嗔巳嘣滦“椎陌l(fā)頂,“答應我,不要再絕望,以后多給人一些美夢,這樣你也會快樂。”
月龍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一時間天旋地轉(zhuǎn),眼前一片漆黑。
她的頭似乎有千斤重。
身體開始墜落,一直墜,一直墜。
直到膝蓋頂?shù)降孛?,她抬起頭,“哇——”地一下,吐出一大口鮮血,一顆帶血的珠子滾落在地上。
月龍吟想伸手去撿拾,可珠子出現(xiàn)了三重影子。她怎么都撿不到那顆珠子的本體。
她的胃里還在翻江倒海,她又干嘔了幾下,幾簇黑色的血液被一股腦兒吐了出來,地上一片狼藉。
當她顫抖的手終于碰到珠子的那一刻,眼前突然巨浪滔天。仿佛一股清澈明朗的水沖刷進她的天靈。
只覺氣息逐漸平穩(wěn),頓時心如明鏡。
月龍吟坐起身。
她身上的不適感已經(jīng)消退,再也沒有刺癢和疼痛。
珠子也消失不見。
………
雪落無聲。
月龍吟走出臥室,來到回廊。
她攤開手,接到了這個冬天的第一朵雪花。用風做的氣囊將其包裹。
這是她答應送給袁琛的雪花,第一朵雪花,潔白透亮。六片不一樣的冰晶,肆意舒展。
她似乎走過一段遙遠的旅程,忘了一個,很值得銘記的人。
她小心地用雙手捧著那片雪花,回到臥室,打開門,進入客廳。
袁琛就倚靠在門邊,焦急地雙目微顫。
“袁琛,你看,”月龍吟握起他的手,將雪花放入他的掌心。
“這是今年的第一片雪花,我把它送給你。”
遠處的瀟琰,左眼留下一滴熱淚。
幾乎微不可查地,他借由輕撫發(fā)絲的機會將它抹去。
她又一次忘了嗎?
月小白告訴他的一切,他知道了,又能怎樣……
也許他存在,也許他從來沒來過。
記憶中的月小白變得模糊,越是努力想記住,記憶越是迅速消退。
包括那些前世的,似真似幻的記憶。
總覺得很熟悉卻又很遙遠的記憶,它們存在過,又好像從來沒來過,最終融化成水。
唯有月龍吟送給袁琛的那一朵,能保持住那個狀態(tài)。
這就是月龍吟,她的選擇,從來都是那一個。
瀟琰靜靜地離開,仿佛他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隨安看著窗外的景象,鵝毛大雪飄然而下,那樣猝不及防。它們很快覆蓋了整個院落,讓整個世界都變得干凈了許多。
沒想到M都會下那么大的雪,還是在深秋過后,初冬剛剛開始的時候。
那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