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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非晚

第7章 ‘秋意非晚’

秋意非晚 喵聲細語 5588 2022-09-26 10:00:00

  濃稠的夕陽包裹著豐海市,一抹馥郁躍然江上,中央商務區(qū)華燈初上。

  陳翊拖著略倦怠的步伐回到總裁辦公室,順手脫下外套掛在衣帽架上。

  正打算取下領(lǐng)帶,卻注意到助理簡璐,正在飲水臺邊準備茶飲,他便停住了手上的動作,直接坐到軟椅上,眉心倦蹙,一只手不停地捏著鼻梁……

  簡璐將泡好的茶端到了他手邊,見勢發(fā)問:

  “陳總是在想明天董事會的事嗎?”

  她一畢業(yè)就進了慕白給陳翊做總助,做事細膩、舉止得體,早就練就了一雙洞察上司心思的慧眼。

  明天的董事會要研討新一季的商務拓展方向,陳翊希望慕白在豐海的產(chǎn)業(yè)類型能夠平衡發(fā)展,最近在看大大小小企業(yè)的投資、收購機會。

  陳翊“嗯”了句,心不在焉地抿了口茶,可這次灌進口中味道竟格外新鮮……

  醇厚的茶香被淺淡的薄荷味包裹著,像是烈日澆灌之下的汗流浹背,卻被一股清涼的汽水直沖脾胃,冰箱里未蒸發(fā)完整的水蒸氣,順著脖頸流入胸口,陣陣透涼……

  “這是什么茶?”

  “這是TR新出的云頂烏龍,陳總,”簡璐答著,

  “之前的紅茶您說太濃了,所以換了這款給您嘗嘗,味道還好吧?”

  了解自己上司的口味習慣,是她的必備技能。

  陳翊卻一怔,“TR?Toffee River Coffee?他們家還做茶飲嘛?”

  “TR最近在研發(fā)符合年輕人口味的茶葉,這款云頂烏龍好評最多。”

  沒想到一個以做咖啡起家的品牌,剛嶄露頭角沒多久,就開始嘗試新的領(lǐng)域,但品控也挺用心。

  最近陳翊優(yōu)先考慮的,就是快消品牌的收購,TR作為新型快消飲品產(chǎn)業(yè),口碑和銷量都很可觀,本就是收購意向里的一員。

  “TR近三年的市場數(shù)據(jù)背景幫我整理一份,越詳細越好,明天董事會之前給我,能行嗎?”

  簡璐自然輕松作答:“沒問題陳總,所有收購提案的相關(guān)數(shù)據(jù),我都提前做過整理,待會兒復核一下,下班前就能給你。”

  “那就好,你去吧?!?p>  簡璐禮貌點頭,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說起來,簡璐是從首大畢業(yè)的吧?他一直覺得這樣資質(zhì),做總助也是屈才,這樣游刃有余的態(tài)度、恰到好處的效率,完全可以擔任更有力量的職位。

  下班時分,簡璐如約將資料給了他,并且還將一些詳細的數(shù)據(jù)做了結(jié)構(gòu)性分析模型,打印下來,方便陳翊更加清晰地對比信息。

  他就這樣審閱著手里的資料走進電梯里,快要關(guān)門的時候,夏鴻卻恍然出現(xiàn)在了電梯外,陳翊恰如其分地按下按鈕——夏鴻走進來,電梯門應聲而閉。

  兩人相視一笑,空間局促,氣氛也局促。

  瞥了眼陳翊手里的資料,夏鴻煞有介事地問:

  “明天董事會要講的?”

  陳翊略有防備地給了他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剛做好?!?p>  夏鴻卻意味深長地搖搖頭。

  陳翊早看出來,他并不贊同自己收購快消品牌的想法。

  前些年的慕白一直都在舒適區(qū)里轉(zhuǎn)圈,房地產(chǎn),金融,外貿(mào)……他上任以來也算是讓行業(yè)兼并遍地開花,翻起了些浪花,但翻來翻去總歸有所欠缺。

  以慕白當前的實力,完全可以去挖掘小眾利基市場,奈何以夏鴻為首的董事和股東們,卻并不贊同他的看法。

  他們總說,投資說到底也要看成本,與其去投小眾品牌和行業(yè)鋌而走險,倒不如直接坐收大眾化的漁利來的輕松實在。

  而與自己“親近”聞名的夏董在這件事上,也是抱著一種遮遮掩掩的態(tài)度。

  念及此,陳翊深感自己在集團的處境,實在是進退兩難。

  “夏叔一會兒還要去哪嗎?”

  看他匆忙的神色,一點也沒有要下班的如釋重負。

  “鑫榮那邊有個合作方要見,臨時約到了今晚,南風最近抽不開身,我先替她趕過去。”

  白長黎在世的時候,鑫榮的很多事都是跟他直接對接,俞南風與夏鴻工作上的交集倒也沒有很多。

  但父親去世后,夏鴻接手了很多父親當初的案例,現(xiàn)在他在公司里又如魚得水,難免與俞南風的交涉也多了。

  “南風姐現(xiàn)在面子這么大,都能央得起夏叔親自去談合作?”

  陳翊若有所指地開了一個玩笑。

  “你別誤會,我就是還南風一個人情,僅此一次?!?p>  夏鴻連忙哂笑,“她上周幫明徹安頓好了工作,算是解決了我這兩年的一個心頭大患,雖然南風也就是動動嘴皮子,但我作為長輩好歹要記掛一下吧?何況這個合作本來也是我引介的資源……”

  “明徹回來了?”

  “是啊,南風幫我安排他去了那個畫廊,就是她之前與朋友的合伙開的,去打打下手,沒事畫個畫,他愿意的話,自己的拙作還能出售……”

  夏鴻對兒子從事藝術(shù)這件事上,素來熱情不高,但拗不過夏明徹喜歡又天賦異稟,這個當父親的怎么著也不至拖后腿,利用自己的資源幫襯幫襯他,也不是什么難事。

  說起俞南風當年創(chuàng)辦的畫廊,先前聽說有兩年資金周轉(zhuǎn)不足,都快要歇業(yè)了,沒想到最終還是挺過來了?

  不知道這里面有沒有鑫榮從中斡旋,畢竟俞南風對那間畫廊還是有感情的,現(xiàn)在又安排了夏明徹去那里……

  “以明徹的才華,在畫廊賣畫不是有些屈才了?”

  夏鴻頓了兩秒,耐著性子揶揄兒子:“這小子從小就不按常理出牌,當初上學也讓我?guī)滋鞗]睡好覺,但你明旻阿姨又護犢子,就先由他去吧。”

  電梯到達了停車一層,兩人走了出去。

  陳翊隨口一問:“南風姐的畫廊還在江陵南路101號嗎?”

  “我沒去過,不太清楚。”

  夏鴻張望著自己車有沒有開來,回得馬馬虎虎,看到自己的座駕到了,他轉(zhuǎn)身拍了拍陳翊的肩膀,提醒他明天董事會好好準備,就揚長而去了。

  末了,陳翊滿腹狐疑地坐進了自己車里——他雖然是總裁,但不喜歡被人接送,上班以來,一直都是獨自駕駛。

  他一直沒有啟動引擎,心思泛泛,不自覺拿出手機檢索了那個地址:“江陵南路101號”。

  這是他對當年俞南風不斷重復的“我們新開的畫廊”,唯一的印象。

  詞條自動蹦了出來——“談笑風生”畫廊。

  看來這兩年勢頭又起來了,評論的日期還都挺新,他點開來默默滑動著那些評論……

  1L:這個畫廊真的絕了,每個季度的主題都不一樣,裝潢也很有品,本人藝術(shù)生,今年暑假要親自去豐海打卡了?。?!

  2L:偶爾會拍賣一些小眾作品,不過創(chuàng)作者本身沒有太大名氣,所以報價也不會很高,藝術(shù)嘛,貴在眼緣和審美感受,體驗很不錯!

  3L:老板眼光獨到,也有一定的商業(yè)頭腦,有些畫作的確很符合當下審美,還挺值得一去的,推薦!

  4L:太坑了吧!這畫廊什么背景啊,這么高貴的?以為自己是藝術(shù)界的愛某仕嗎?不需要預約,但會限流,現(xiàn)在看個展都來饑餓營銷那一套???

  5L:活久見!不就是掛了個豐海大學贊助的名嗎?我是沒看出來作品有多特別,一堆無病呻吟的藝術(shù)家通過網(wǎng)紅效應在那自抬身價吧?真是世間萬物皆可網(wǎng)紅。

  ……

  當年這畫廊能開出來,的確沾了豐海大學的光,起初的很多作品都是借來的,費了俞南風她們不少口舌,想要售賣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不過現(xiàn)在都可以售賣了,那是否意味著畫廊也買下了很多畫作的版權(quán),代理權(quán)?作品雖然小眾,但這賣畫所吃的利潤,怎么也不會是一筆小數(shù)目吧?

  這些人葫蘆里在賣什么藥?還是他最近壓力太大,太過草木皆兵了?

  他掃了一眼手腕上的時間,盯著戶外正絢爛的夕陽,將TR的資料暫且放在一邊,手里緩緩滑動著方向盤,不自覺地駛向了那個地址——江陵南路101號。

  陳翊到達談笑風生畫廊時,天色將晚。

  血橙色的夕陽刷在江對岸寫字樓的側(cè)影上,其他景物褪去暖光,黑夜謐藍色的前調(diào)映到畫廊的招牌上,門口還立著一幅宣傳海報。

  陳翊剛想湊近看清楚上面的字眼,正巧從畫廊里走出來一個人,倏然提醒:

  “我們今天閉店了,明天再來吧。”

  說罷她便要扛著宣傳板回到室內(nèi),未過耳的利落短發(fā),配上一身中性的裝扮,陳翊差點就認成了一個男孩。

  “我聽說貴廊有畫作售賣,慕名前來,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能破例觀賞一下是什么樣的作品。”

  這話一出,對方的確有所動容,不過跟他預料之內(nèi)的回應有所不同——

  “你是……陳翊?”

  他一臉詫異。

  “我是南風的朋友,鄒笑,畫廊開業(yè)那年我去過她家,那次正好你也在,我記得當時你才……十四五歲吧?”

  被她這么一講,陳翊才想起了她口中的那次記憶……鄒笑就是那個當年與俞南風合作開畫廊的元老之一,可惜現(xiàn)在,真正留在這里的人,也只有她了。

  這個鄒笑的記憶力倒是出奇得好,居然過這么多年還能一眼認出自己。

  既然都是“老熟人”,鄒笑再沒有一副生人勿擾的樣子,順勢扛著海報示意他一起進了畫廊。

  “你現(xiàn)在居然這么一表人才?不愧是南風的表弟,顏值一點也不輸??!”

  她把海報放在門口,將室內(nèi)原本已經(jīng)調(diào)暗的燈光重新打開——

  這原本是一間洋房,現(xiàn)在整體被改造成了畫廊展廳的式樣,所以面積并沒有很大,只是打通了很多過去繁瑣的布局,為了使得空間更加敞亮寬闊,以方便展覽作品的同時,還可以保證人流不至于太擁擠。

  怪不得網(wǎng)上評論說會限流,這個空間對人流的容納度,確實與正常展廳不能比。

  “你隨便看看?今天算是破例給南風的表弟、兼現(xiàn)在的金主一個包場的機會。”

  鄒笑帶著幾分幽默與自得講解著:

  “我們一樓是日常的主覽區(qū),展出的都是常駐的經(jīng)典,這些作品的版權(quán)都歸我們‘談笑風生’所有,二樓是主題展,每季度主題不同,最近還在籌備新項目——‘秋意非晚’。

  初步定在九月上線,三樓是露天咖啡吧和畫室,畫室暫不對客人開放。售賣作品沒有特別標記,能賣的話我們直接講價格。”

  聽她講著畫廊的布局,陳翊閑適地沿著墻邊和回廊觀瞻著這些作品——

  一樓的這些畫作風格迥異,類別也是五花八門,油畫素描風景畫肖像畫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些雕塑作品……

  “我聽說,畫廊近年來的客流量很大,鄒笑姐還應付得來嗎?”

  “還可以,最初在洋房里辦畫廊,就是想著清靜好打理,沒想到現(xiàn)在反而人多了……最近眼看著暑假又要來了,才招了個人來幫忙?!?p>  “南風姐向來念舊,當年離開畫廊也是出于無奈,現(xiàn)在公司運轉(zhuǎn)良好,資金方面也沒那么緊俏了,她應該…多少會投資一下別的吧?”

  陳翊假意漫不經(jīng)心地聊著,沒想到這鄒笑倒也聰明,一下子就意會了他這個話里有話,她爽利地笑了一聲,大方回應:

  “她那個性啊,上學的時候就‘嗜賭如命’,什么都敢做,現(xiàn)在又是名副其實的老板了,投資的東西肯定只多不少,她就是命中注定不該留下,不然我還真擔心這畫廊被她‘賭’沒了?!?p>  這段回復,好像什么都說了,又仿佛什么都沒說。

  陳翊笑了笑,沒有接話。

  他漫無目的地劃過眼前一幅幅作品,最終,竟被那幅“秋意非晚”海報上一雙熟悉的眼眸吸引——

  背景板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這雙眼睛像是一把鑰匙,有魔力般撬開了他的回憶……

  “這幅畫在哪?”

  “這幅畫嘛?是準備在九月上線的作品。”

  鄒笑引他到了光線昏暗的二樓,只開了角落未展出畫作的燈光。

  她從幾幅未開封的作品里抽出來了這幅體量不大、裝裱精簡無比的一幅畫,蒙在畫外的一層層包裝被扯開,陳翊的呼吸也連著滯后了幾秒——

  畫里的少女,十五六歲的年紀,一襲珠白色的連衣裙配上一雙柔和又慵懶的目光,在秋日的陽光下,她懷里那束開得正艷的洋桔梗,剎那間喚醒了潛伏在心底擱淺了七年的記憶。

  盛秋的花園里,略施粉黛的少女,凌晨的醫(yī)院外,不易察覺的一個噴嚏,懷揣著冰雪初融的心情,第一次祝福他生日快樂,還有留在外套上那抹似有若無的花香……

  回憶如絲線般從他身體的角落里鉆出,開始不斷地纏繞粘連。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問道:

  “這幅畫可以賣給我嗎?”

  “不可以?!?p>  另一個人的聲音毫無征兆地順著二樓空曠的回廊,狠狠拉扯住了他的念頭。

  這聲音的主人便是夏明徹。

  此刻他正居高臨下地站在三樓與二樓扶梯的拐角處,一臉防備地打量著陳翊。

  “這幅畫我不賣?!?p>  沒有商量余地,他徑直走到二人中間,不由分說地將畫從陳翊手中奪走——

  而陳翊心里那面即將編織成形的網(wǎng),仿若也隨著這一舉動,瞬間擰成了一團死結(jié)。

  鄒笑適時圓場:“這位是本幅畫的作者夏明徹,售賣版權(quán)在他手里,所以……”

  陳翊知道這么多年來,夏明徹還在因為白音的事對他耿耿于懷,所以,這樁生意豈止是難談,簡直就是找不著門。

  他斂下所有可能迸發(fā)的情緒,不急不緩地寒暄:

  “好久不見夏明徹,今天我順路來看看南風姐的畫廊,沒想到碰到你?!?p>  可對方顯然并不領(lǐng)情——

  “是嗎?陳總?cè)绽砣f機的,怎么會跟這小洋房‘順路’?”

  陳翊才不會著他的道,將話題繞了回來——

  “洋房雖小,但是這地方臥虎藏龍???你的作品還是一如既往地特別,尤其是這幅畫,很符合我的預期……”

  “你的預期?”夏明徹忽然不領(lǐng)情地反諷,“應該是出乎你的預料吧?第一次來我們畫廊就有意外收獲,那陳總下一步是不是要考慮收購畫廊,順便再買下我的作品版權(quán)?”

  陳翊感到心中的結(jié)已經(jīng)被拉扯拖拽得失去了形狀——這些年來,夏明徹每次看到自己都是一副“無話可說,無可奉告”的模樣,雖說不上不禮貌,但至少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冷嘲熱諷……

  今天很明顯是被觸到了逆鱗——白音。

  “就算要收購畫廊,也是南風姐要考慮的事情,畢竟‘談笑風生’里有她曾經(jīng)的心血,慕白自然不會奪人所愛。”

  他平和地回應著夏明徹的疏離,暗暗提醒他,不要得寸進尺。

  “既然陳總考慮得這么貼心,那這幅畫也算是我的心血,我想……你也不會奪人所愛吧?”

  在微弱的燈光之下,夏明徹臉部輪廓稍顯模糊,表情甚至還有一絲陰翳,絲毫沒有給對方臺階的意思。

  兩人的視線膠著著,在幽暗的光線下,像化不開的濃墨——

  “咳咳,之前聽南風說你們兩家是世交,怎么今天我看……兩位少爺不像是‘世交’,倒像是有‘世仇’呢?”

  鄒笑打量著兩人之間這股莫名的不和諧,大膽揶揄,

  “一幅畫而已,別傷了和氣,不然這樣吧陳總,我們畫廊雖然算不上什么大品牌,但售賣競拍向來是公開透明的,如果您真喜歡,等我們九月畫展正式上線了,您再來拍下……”

  “不必了?!标愸匆换毓鹿k的態(tài)度,“藝術(shù)品講究眼緣,生意講究一個你情我愿,夏老板如此不情愿將畫賣給我……”

  他刻意加重了‘夏老板’這三個字,語氣里帶著一些嘲弄——

  “那我也不奪人所愛了,畢竟,強扭的瓜不甜?!?p>  他就著二樓微弱的光亮審視了一眼手表,“今天打擾二位,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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