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夢魘中見可卿冢
夏守謙眼珠一轉(zhuǎn),眼前的四人,都是官場老油子,要是按照他們的思路反駁,怕是到天亮都爭辯不出結(jié)果。
索性取出秦鐘的卷子,往案上一擱,哼道:“這份試卷,注解合乎指導(dǎo)綱領(lǐng),貼義全過,又無別字犯諱,不知四位為何劃叉,可否給本縣一個解釋?”
“這……”
四人相視一眼,雖然朝廷有指導(dǎo)綱領(lǐng),但批閱過程還是很唯心的,說你行,你就行,說你不行,你就不行,通常考官也不會為此爭辨,偏偏夏守謙提出來了。
縣丞略一沉吟,便道:“此子文是不錯,可詩確是不行,我大齊正值盛世,他卻以枯梅為題,有影射朝廷之嫌,為萬全計,下官只得將他貶落,況試卷糊名,下官既不認(rèn)識他,更不可能針對他,想必三位亦有同感!”
“不錯!”
那三人紛紛點頭。
夏守謙哼道:“試貼詩用于辯經(jīng),與考題無關(guān),秦鐘的詩是否妥當(dāng),辯經(jīng)時自分端倪,實不用四位為他操心,他若不妥,諸圣先賢面前也過不了關(guān)?!?p> 說著,又一指著阮雄的卷子道:“什么垃圾東西,爾等也能劃勾?”
四人均是眼神一縮,明擺著,夏守謙是沖著阮雄來的,也是難為他了,給那么多卷子劃叉,終于逮著了阮雄,只要自己四人不把秦鐘放過去,他就卡著阮雄,兩敗俱傷。
但問題是,夏守謙和秦鐘本沒什么關(guān)系,最多是欣賞,不可能收秦鐘的錢,秦鐘也沒錢去賄賂夏守謙,而自己是真正收了阮家的銀子啊,一旦鬧大了,就是科舉舞弊大案!
不過縣丞仍是不死心道:“堂尊的意思我們明白,可是秦鐘的卷上已經(jīng)有了四個叉,取用的話怕是府里會詢問,他今年才十六,后年也才十八,壓一壓并無大礙?!?p> “呵~~”
夏守謙冷笑道:“阮雄也才十六,壓一壓亦無不可,諸位速作決定,實在不行,請至圣先師圣裁!”
請圣裁,就表示矛盾已經(jīng)激化到了不可調(diào)和的地步,當(dāng)事人都要受懲處,畢竟為芝麻大的事情驚動至圣先師,本身就是罪過。
而且官場上向來是看破不說破,上面固然樂見一把手和二把手不和,卻不希望矛盾公開化,以免影響到朝廷的權(quán)威,當(dāng)事五人大概率是罷官革職。
四人均是暗感頭疼。
夏家在蘇州松江名聲顯赫,夏守謙又是正牌進(jìn)士,既便罷了官,在朋黨的幫助下,復(fù)出不難。
他們則連結(jié)朋黨的資格都沒有,就是地方上的豪紳罷了,罷了官基本上到頭了,很容易被昔日的仇家追殺。
“罷了,罷了!”
縣丞與那三人交換了個無奈的眼神,苦笑道:“就按堂尊所言,取了秦鐘便是,府里面由我等專門上書道明情形,不過阮雄……”
“取了便是,既已議定,騰抄罷!”
夏守謙不耐道。
四人嘆了口氣,雖然不是完美的結(jié)果,但是保住阮雄,也不算白收阮家的銀子了。
名單要騰抄兩份,一份是內(nèi)部表格,留學(xué)政存檔,另一份是云紋金榜,由縣教諭將名額寫上,因是初試,不分排名,榜上有名者,即可學(xué)習(xí)儒家心法神通。
縣教諭提筆蘸墨,開始書寫。
……
秦鐘恍然走在荒野中,四周霧蒙蒙,如蛇般蜿蜒的小道除了自己,沒有旁人,道旁滿是枯黃的雜草。
前方不遠(yuǎn),有一座半傾的牌坊,斑駁的柱子上,漆都剝落了,秦鐘走過牌坊,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墳塋,每一座的都立著石碑,有的刻著不認(rèn)識的名字,有的模模糊糊看不清,還有的一片空白。
秦鐘一座座的走過,突然,頓住了腳步!
正見一座碑上,刻著秦氏可卿之墓六個大字!
“嗡!”
秦鐘就象被一記悶棍擊中,整個人都懵了,這里怎么會有姐姐的墓?
自己白天還和姐姐在一起??!
他直覺的認(rèn)為,這座墓,就是可卿的墓,再一看,墳頭草早已枯萎,墳土陳舊,顯然下葬有一段時日了,也沒有祭掃過的痕跡。
秦鐘心里,漸漸生出了一種難言的恐懼,抬頭打量向四周,整片天地,有薄紗般的灰色霧氣涌動,朦朦朧朧,似乎在遮掩著什么,耳邊仿佛又有叮當(dāng)叮當(dāng)?shù)拟徛暎鲞h(yuǎn)忽近,飄忽不定。
“公子,公子,快醒醒!”
秦鐘正待向深處去,突然聽到茉莉在急切的叫喚自己,鼻尖也涌來一股茉莉花清香,頓時精神一振,睜開了眼!
正見茉莉抓著自己的手,滿臉緊張之色。
原來……是一場夢!
可這夢也太真實了吧?
自打修出了劍氣以來,自己從未做過夢。
吃過飯后,外面下著雪,白天又連考三個時辰,精力消耗太大,于是秦鐘洗洗上床睡覺,茉莉也沒管,這丫頭是草木精怪,未必需要睡眠。
“公子,你剛剛魘著了吧,我見你的神色太嚇人,就把你叫醒啦!”
茉莉忙道。
秦鐘問道:“怎么嚇人?”
“就是……就是,象是被什么嚇著了一樣,除了眼睛沒睜開,嘴張的老大,眉毛不停的抖動……”
茉莉一本正經(jīng)的比劃著,描述的繪聲繪色,確實是一副受了驚的模樣。
秦鐘不由問道:“茉莉姑娘,你做過夢么?”
“沒!”
茉莉搖搖頭道:“自我有靈智起,從來沒做過夢,我們精怪休息就和人間的煉氣士一樣,收斂生機(jī),調(diào)勻氣息,不需要睡眠的,其實我好象聽說過,煉氣士也不會做夢的?!?p> 秦鐘眉心微擰,他也覺得自己這個夢做的很奇怪,居然夢到了可卿的墳縈,還是那么的真實,尤其那鈴聲,仿佛對自己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要不是茉莉推醒自己,很可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突兀的,他想到了在大雪中,握住可卿手時那冰冷刺骨的感受,似乎不是活人的手。
活人哪怕手再冷,血液的流動都會帶來溫度,而秦鐘在可卿的手上,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溫度,并且文氣自行涌出,看似是給可卿輸送溫度,但細(xì)細(xì)回味,分明是包裹住自己的手,隔絕寒氣的侵襲。
難道……那個夢是由可卿的手引起的?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見秦鐘呆愣不動,茉莉伸手過去,在秦鐘眼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