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各逞心機(jī)暗戰(zhàn)起
縣丞、縣教諭與府里來的兩位教授分別唱出自己的分卷情況。
二萬六千七百三十六份試卷中,有靈光的僅六百一十五份,有文氣的合計十一份,加上夏守謙擇取的,靈光卷總共七百三十四份,文氣卷僅十四份。
其余三萬多份試卷,連閱卷的機(jī)會都不會有,將被集中焚毀。
夏守謙大聲唱出了初閱結(jié)果,取出一份表格填上,便道:“諸位請簽字畫押!”
隨即自己先在表格下方簽名,蓋上官印。
四人均無異議,各自簽名蓋印。
第二步是甄別別字與犯諱,凡是有別字與犯諱者,皆不取。
當(dāng)然,這不是絕對的,在文教薄弱的偏遠(yuǎn)下縣,學(xué)子少,當(dāng)童生不足數(shù)之時,會回過頭找,不過犯諱絕對斃掉。
如果說寫了別字只是粗心的話,犯諱就是態(tài)度問題。
這一步驟五人合閱,七百四十八份試閱一張張的看,通過的不標(biāo)注,被刷下的,要標(biāo)注別字與犯諱處,連同試卷一起存入學(xué)政檔案。
五人有官氣與文氣護(hù)身,提供了旺盛的精氣和體力,閱卷快速又有效率,當(dāng)甄別完成,又刷掉了八十三人,還余六百六十五份。
初試的一百人便是從這六百來人中擇取。
“簽名畫押罷!”
夏守謙在表格上闡明情況,簽名蓋印,其余四人也紛紛再次簽名蓋印。
六百六十五份試卷,需要一份份試看,按常理來說,文氣卷必然入列,文氣卷不足,再從靈光卷中補(bǔ)足缺額。
但是文氣代表的是文章的靈性與道韻,和文章是否合乎朝廷的要求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歷屆科舉常有文氣卷被刷下的情況發(fā)生。
因此文氣卷也得參照指導(dǎo)綱領(lǐng)細(xì)看,大周依前例,舉人以上才能授官,哪怕最末品的縣教諭,也要舉人功名,以舉人進(jìn)士的文才去看童生的卷子,幾乎要耐著性子看,除非格外出彩。
“好文,好文,哈,此詩妙哉!”
夏守謙突然哈哈一笑。
“堂尊何故如此開心?”
縣丞隨口問道。
夏守謙誦道:“奇香異色著林端,百十年來忽興闌,盡把精華收拾去,止留骨格與人看,這首詠梅詩,別具一格,縱然殘留枯枝一束,亦有風(fēng)格,諸位以為如何?”
“這……”
四人相視一眼,都是收了阮家銀子,力保阮雄位列前百,為此,他們也是下了功夫,看糊名文章沒法辨別個人風(fēng)格,書寫也要求館閣體,大家寫的都大差不差,考官更沒法事先得知考題,只能從詩文著手。
阮雄平時寫的詩拿給他們看了,有種為賦新辭強(qiáng)說愁的味道,畢竟年齡在這兒,又沒什么太多的生活感悟。
而這首詩,表達(dá)傳神,意境出奇,不是阮雄的詩風(fēng),那么……
四人腦海中,同時閃過了一名瘦削少年的質(zhì)樸身影,雖然阮有禮并沒有說要把秦鐘干掉,可是底下人慣會揣磨上意,送銀子時,隱約提到秦鐘在東園的詩,是從明朝不出名的詩里抄的。
終明一朝,爛詩無數(shù),地方上的文人,為附庸風(fēng)雅,會自費出詩集送人,根本無法查找,秦鐘改了幾個字,作為自己的詩,實屬尋常。
四人均是心領(lǐng)神會,一份試卷,無懈可擊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主觀題,想找你麻煩總能找到。
“呵呵~~”
縣承呵呵一笑:“確是好詩,就是意境有待商酌,別人都是生機(jī)盎然,他卻以死寂示眾,與我大齊的盛世不符,此乃在下一家之言,咱們先閱卷,早點把百份名單擬出。”
夏守謙眼里精光一閃,似有所思。
他有九成把握斷定,手里是秦鐘的卷子,貼義全部通過,墨義與詩文不評分,過了在卷角寫上一個過字,交由下一位考官,五人全過,基本上可得初試名額,如全過數(shù)超過一百,再甄選一遍,不足百數(shù),從不全過的文章中擇取。
以縣丞的態(tài)度來看,基本上不會讓秦鐘過,作為縣令,他也不能強(qiáng)求縣丞放秦鐘過去。
縣丞的品級雖低于縣令,起佐貳之責(zé),卻是由朝廷任命,縣令對縣丞只有參奏權(quán),沒有罷免權(quán),兩者天然對立,不可能走到一塊,一旦讓朝廷發(fā)生有縣令和縣丞沆瀣一氣的情況發(fā)生,會毫不猶豫的撤換。
不過夏守謙也不是一點方法都沒有,你不讓秦鐘過,我就不讓阮雄過,哪怕他不能確定阮雄的試卷,但是作為縣令,對縣里的大戶是嚴(yán)加監(jiān)控的,阮家的文風(fēng)大體有數(shù),凡是相似的,幾乎都被他判為不過。
這樣做還有個好處,留下充足的亢余,以免全過的名單超過一百,那他再想幫,秦鐘也不可避免的會被刷下。
不覺中,已是三更天,共有九十七卷全過,十四個文氣卷折了一個,靈光卷取了九十六卷,還有三名額,要從不全過的里面擇取。
簽名畫押過后,拆開糊名。
縣丞、縣教諭與兩名府學(xué)教授從中一看,沒有阮雄的名字,臉都綠了,阮家的錢可不是白收的,收了錢不辦事,阮有禮能放過他們么?
夏守謙也是面目微沉,沒有秦鐘!
一時之間,殿內(nèi)有些沉悶,雙方屬意的人,都被涮了,不知該如何開口。
夏守謙老神在在,他看的清楚,秦種的試卷,除了自己打的勾,四個叉極其顯眼,而阮雄的卷子,除了自己打的叉,剩下的都是勾。
要說個中沒有貓膩,怕是至圣先師都不信。
隨即夏守謙暗道了聲僥幸,虧得自己明察秋毫,不然一個閃失,放阮雄過了,連談條件的資格都沒有。
縣丞略一遲疑,便道:“堂尊,再閱一遍怕是來不及了,不如從一叉卷中擇取三份,如何?”
夏守謙暗暗冷笑,秦鐘是四叉卷,而阮雄是一叉卷,這不等于又把秦鐘給排除了么,再以他們四人的手段,把阮雄弄進(jìn)去很容易。
其實夏守謙也不是非要保秦鐘,他和秦鐘本沒什么淵源,主要是憐惜人才難得,又出身寒門薄宦之家,有才華加上一定的出身,這類人,天然受到執(zhí)政者的喜愛。
而且自明末起,夏允彝就與阮大鋮是政敵,至今已有百年的恩怨,阮家的敵人,當(dāng)然要幫扶。
同時最重要的一點是,秦鐘的文章,隱晦的傾向于今上,與他的政治理念相合,他愿意為今上舉薦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