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麥子在一家必勝客的二樓吃東西。
剛開始吃,她有個電話,就出去了。過了挺長時間她給我發(fā)了個信息,說讓我先吃。又過了挺久,我都快吃完了,她又給我發(fā)了個信息,說她前男友在外面,知道我也在,要見見我。
麥子跟我說起過她以前的事,她說那人之前還跟她聯(lián)系過,那人也認(rèn)識她表姐,還跟她表姐打聽過她。她說她的態(tài)度是堅(jiān)決的。
我本來就怪她那么長時間不回,現(xiàn)在又弄這么一出,頓時心煩意亂。他怎么知道我們在這兒?我為什么要見他?
后來我想,麥子可能也有趁機(jī)宣示一下,讓那人死心的意思。
據(jù)說,女人更有意看一看、了解一下男人的前任或現(xiàn)任,而男人一般不這么想,甚至刻意回避。我就是這樣的人,而他好像不是。
“我不見,你們說好了,他走就行了?!蔽乙贿吔o她回信息一邊想如果他不走我該怎么辦。
我還想到最近兩年發(fā)生的類似情形下的幾起惡性案件。如果現(xiàn)在手上有把刀是好還是不好呢?我想到了我那把匕首,那是某次大閱兵前夕買的。
當(dāng)時,全市大小商家的刀具都下架了,包括廚具類的。我入手的心情有點(diǎn)迫切,于是在網(wǎng)上搜索比對,最后在亞馬遜買了一把巴克(BUCK)折疊刀,“MADE IN USA”,所費(fèi)100多buck(美元)。
收到貨時,黃色的紙盒上都是英文,整個刀一層油膜,像是剛從陰涼的軍火庫里拿出來的。
此刀通體烏黑,只有刀刃一線是亮的,拙樸而又凌厲。刀柄正好可握,刀身稍短,兩者大約呈黃金比例。
可以說,在功能上,它是一件“兵器”;在造型上,它是一件藝術(shù)品。
我很喜歡這把刀,大有“愛不忍釋”之概。在那之后的挺長一段時間里,出門都把它別在腰上,冒著可能遇到安檢的風(fēng)險。
我學(xué)習(xí)了一些匕首招式,我甚至還想象了一些場景,比如:
我一人遭遇兩三個對手,我左手反握匕首,側(cè)身弓步而立,緩慢而又清晰地說:“列位,我這把刀還沒喂過血呢,今天你們不讓我走,咱誰也別走?!?p> 可能是BJ的治安太好,也可能是我不是道上的人,這樣的場景一直都沒真正出現(xiàn)。當(dāng)然,這是好事。
后來,我有些不安,因?yàn)槲覍Α吧響牙?,殺心自起”這句話有了更深的體會。
想想那些手里有槍的人,再想想那些富可敵國者、手握重兵者、權(quán)傾天下者、擁有魔戒者……
于是,我把刀收了起來,偶爾拿出來看看,把玩一下。雖然新鮮勁兒過了,但仍覺得好。
現(xiàn)在,我把它放在了我的書桌上。據(jù)說,書房里放把利器,有助于文思敏捷。
“要不你還是出來一趟吧。”
我出去了,該面對就面對,另外我也怕麥子有什么狀況。
我知道情況應(yīng)該不至于像我想的那么嚴(yán)重,但是,還是要警惕些,比如,格斗勢站好,雙手抬得自然點(diǎn)兒,假裝整理領(lǐng)口或摸下巴……
那人有點(diǎn)憔悴,沒有過激的言行,只是問我跟麥子什么關(guān)系,又說他們什么關(guān)系之類的。
“我知道有你這么個人,但都是過去的事了。我覺得,我和麥子都沒有見你的必要,也沒有什么可說的。”說實(shí)話,我心情有點(diǎn)復(fù)雜,甚至有點(diǎn)“物傷其類”的感覺。
“你走吧?!丙溩油疫@邊挪了一下,對那人說。
她本來尷尬地站在我和那人外側(cè),三個人的位置大概呈等邊三角形?,F(xiàn)在,她幾乎挨著我了。這是明確的身體語言,無需解讀。
后來,我再想起這件事時,仍然對她的這個動作印象深刻。
“對不起……”那人走后,麥子跟我道歉。
“他怎么知道你在這兒?”我壓著火問她。
“之前在一起的時候他給我的手機(jī)定位關(guān)聯(lián)了。”
“都多長時間了,還能查看你的定位。真他媽的笨?!?p> “我也是剛知道的?!彼芪肟抻譀]有哭的理由。
“這他媽的叫什么事啊!你知道我多尷尬,多難堪嗎?甚至你知道這可能有多危險嗎?”
“是我不好。不過,他不會怎么樣的。我知道?!?p> “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都知道,這世界上就沒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事兒了?!?p> “別生氣了。我心里只有你,沒做對不起你的事。”她帶著哭腔說。
“你先走吧,我想自己待會兒?!蔽艺Z氣放緩了些,冷冷地說。
她欲言又止,欲走還留。后來,還是自己先走了。
我不知道這事該不該怪她,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小氣了,我也不知道我對她的態(tài)度是不是太惡劣了,傷害了一個女孩子的體面和尊嚴(yán)——起碼,應(yīng)該是她甩了我。
我們就此疏遠(yuǎn),直至斷聯(lián)。
最后一次見麥子的時候,天氣已經(jīng)很冷了,清寒肅殺,各種樹上的葉子都落得差不多了。
她堅(jiān)持吃個散伙飯,我們約在了工體那邊的一家火鍋店。
吃得挺好,喝得挺好,聊得也挺好,就像從前一樣。
飯后,我們在路邊嬉鬧起來。
我起了欲念,由吃飯說到運(yùn)動,拐彎抹角地說起身材來,總之自我感覺良好,并試圖讓她也有感覺。
她調(diào)侃我說,你老鍛煉。
這是打擊還是回應(yīng)?反正都太刺激人了。
我開始追她,我是真想抓住她,給她點(diǎn)“懲罰”,可就是抓不住。她像一只小獸,玲瓏、輕盈、活潑。
當(dāng)然,我不能太用力,怕弄疼了她,也不想動靜太大,周圍來來往往那么多人呢。
安靜下來后,我抱她,吻她,摸她。盡管剛吃完火鍋,她的小腹依然平坦、緊實(shí)。
以后就見不著了,我心里澀澀的,但我也在有意無意地躲避著傷感的思緒。
“冷。”她把我的兩只手抽了出來,“回吧。”
我知道,低溫不說,已經(jīng)有好幾股寒風(fēng)順著我的胳膊鉆進(jìn)她的衣服里了。
我們坐了同一輛車,我中間下。
路燈一盞盞閃過,車內(nèi)忽明忽暗,光影婆娑。我們都沒怎么說話,氣氛也沒有因?yàn)榧磳⒎謩e而有明顯的異樣。
快下車的時候,我面向她,一只手拉她的手,一只手摸她的腿,說:“要不你晚點(diǎn)兒再回,咱們……”
“還是別了,別到時候再黏上你?!彼Z氣平和。
她是來告別,來放下的。
或曰,破鏡難圓——鏡的臉?biāo)榱恕?p> 或曰,覆水難收——水的心碎了。
非也非也,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
燈火昏黃,夜色朦朧。又一陣寒風(fēng)吹來,還有落葉,還沒雪花。我走向幽暗的人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