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
燕丹在太子宮中接待六指黑俠和盜跖。
會客室中,三人相對跪坐。
焱妃端上茶水,將三杯熱茶放在三人身前后,便安靜的退下。
“你傳信有急事找我,說是與守義有關(guān),具體何事?”
“師傅當(dāng)清楚,陰陽家曾兩次伏擊師兄,一次是五部長老,一次是三大護(hù)法、五部長老齊出。”
“不錯,陰陽家與我墨家敵對,伏擊守義并不出奇,你提到這個,難道內(nèi)中有什么隱情?”
“焱妃曾與弟子說起過,東皇太一測算出師兄乃天外之人,是借尸還魂的異數(shù),因此才下達(dá)格殺令!”
“天外之人?”
“借尸還魂?”
六指黑俠和盜跖神色驚愕,愣愣地看著燕丹。
燕丹眼見兩人,苦笑一聲說道:“弟子初一聽聞,也覺得是無稽之談,不過看師兄在秦國所為,很多事確實很難解釋?!?p> “造紙術(shù)和活字印刷術(shù),還可以用機(jī)關(guān)術(shù)解釋。”
“水泥,和遠(yuǎn)超當(dāng)世的冶煉技術(shù)從何而來?”
“土豆、紅薯、玉米等神物,千百年來從未聽聞,畝產(chǎn)數(shù)千斤的糧食,以前甚至相當(dāng)不敢想,師兄是從何而來?”
“唔……”
聽燕丹這么一說,確實很是奇怪,只是六指黑俠了解守義為人,對于這些的來源,并沒有太在意。
六指黑俠不禁拿起茶杯,輕抿了一口陷入沉思。
眼見六指黑俠飲下一口茶水,燕丹眼角一抽,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之色。
“小跖,你怎么看?”
“小弟初來機(jī)關(guān)城時,確實有種與世界格格不入之感,不過,當(dāng)時我以為他只是不習(xí)慣陌生的環(huán)境。”
初見之時,姜哲確實表現(xiàn)的與眾不同。
身上有股若有若無的暮氣,言談舉止也不似十三四歲的少年人,而且對世界的認(rèn)知極少,偶爾會犯一些常識錯誤,讓人啼笑皆非。
幾人心思各異,一時均陷入沉默之中。
許久之后,六指黑俠發(fā)出一聲輕笑,笑著對兩人說道:“天外之人和借尸還魂之說太過離奇,著實讓人難以相信。”
“不過守義所為,確實有些奇怪,等我去咸陽親口問問?!?p> “無論結(jié)果如何,守義都是我的弟子。”
“我教導(dǎo)了守義十年,對其為人很是了解,我相信他,相信他絕不是大奸大惡之人!”
“如果他真是所謂天外之人,我倒是很想知道天地之外,究竟是什么模樣?!?p> “盜跖,我們?nèi)ハ剃?!?p> 六指黑俠說著,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好的,巨子!”
盜跖神色有些復(fù)雜,雖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姜哲,但是巨子已經(jīng)開口,那便去咸陽一次。
“師傅這就要走?”
“嗯,對于所謂天外,為師有些迫不及待了!”六指黑俠微笑著說道。
雖然聽起來很離奇,不過六指黑俠行走天下多年,深知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天外真的存在,也不是讓人難以接受之事。
“我送師傅!”
“不用了!”
六指黑俠揮手示意,帶著盜跖走出房間,燕丹眼神微暗,落后幾步跟在兩人身后。
接近院門一丈之時,六指黑俠忽然臉色一變,揮手將墨眉擋在身前。
在六指黑俠色變之時,一道渾厚的龍游之氣,從院門外激射而來,剎那間便與墨眉碰撞在一起。
六指黑俠眉頭緊皺,看向院外出手的女子,沉聲詢問:“焱妃,你這是做什么?”
焱妃面無表情,并不答話,默默加強(qiáng)了功力輸出。
“既然如此,為師就先將你擒……”
六指黑俠忽然臉色一變,真氣運(yùn)轉(zhuǎn)出現(xiàn)遲滯,無力與焱妃抗?fàn)?。金黃色的龍游之氣瞬間突破阻擋,將六指黑俠和其身后的盜跖擊飛了出去。
“巨子!”
攻擊被六指黑俠擋下,盜跖并沒有大礙,扶著深受重創(chuàng)的六指黑俠飛退到墻角,焦急的檢查著六指黑俠的傷勢。
六指黑俠身形不穩(wěn),完全依靠盜跖才勉強(qiáng)站起,此時面色難看,嘴唇發(fā)黑,深黑色的血液,不停從嘴角流下。
“毒?”
盜跖臉色大變,不禁抬頭惡狠狠的看著燕丹,怒吼道:“燕丹,你竟敢欺師滅祖?”
燕丹垂手而立,面無表情的看著盜跖。
“盜跖……”
六指黑俠低聲呼喚。
“巨子,我在!”
“將墨眉交給守義,以后他便是我墨家第十三代巨子!”
六指黑俠將墨眉遞給盜跖,沉聲吩咐。
“巨子!”
“速走!”
六指黑俠手指在胸口接連點動幾下,強(qiáng)行壓制住劇毒,挺直了身軀,擋在盜跖身前。
盜跖眼中蓄滿淚水,仇恨的看了燕丹一眼,電光神行步全力運(yùn)轉(zhuǎn),剎那間越過圍墻,朝王宮外飛去。
六指黑俠看著燕丹,眼神之中有著深深的失望,開口詢問:“丹,你為何要如此?”
“……”
燕丹身軀微微顫抖,不敢面對六指黑俠的目光,低垂頭顱不發(fā)一言。
“師傅,原諒我們的自私,你不死,我們一家三口都得死!”焱妃緩緩走到燕丹身旁,輕聲回答。
“有人威脅你們?是誰?”
“東皇太一!”
“愚蠢……”六指黑俠怒哼一聲,“你們蠢,為師也蠢,怎么會收下你們這樣的弟子?!?p> 燕丹和焱妃沉默不語。
片刻之后,六指黑俠收斂怒氣,平靜的道:“動手吧,守義會為我報仇的?!?p> “師兄?他也會下去陪師傅的!”
聽聞焱妃此言,六指黑俠不禁色變,心念急轉(zhuǎn)有了明悟,“東皇太一是以你們?yōu)轲D,誘守義前來?”
“師傅猜的不錯!”
六指黑俠面色變得冰冷,飽含殺機(jī)的道:“為師這便清理門戶,和我一起去地下見列為祖師吧!”
話音剛落,六指黑俠身形掠向二人,出手狠辣,全無墨家守御的風(fēng)格,力求將二人擊斃于此。
交手不過數(shù)招,燕丹和焱妃二人便被重創(chuàng),吐血倒飛了出去。
六只黑下正欲扼殺二人,忽然臉色一變,揮掌拍向身后。
砰!
兩掌相擊,強(qiáng)提的一口氣被震散,六指黑俠臉色變的慘白,吐出一口漆黑的血液,身形不穩(wěn),踉蹌著后退。
一擊得手,東皇太一并沒有接著下殺手,靜立原地,默默看著留著黑俠。
“東皇太一!”
六指黑俠咬牙切齒的看著一丈之外,渾身籠罩在華麗長跑中的身影。
“本座親自為你送行!”
“呵……”
六指黑俠嘲諷一笑,緩緩摔倒在地上。
縱橫天下數(shù)十載,沒想到臨了,還害了弟子。
守義、念端、文師妹,別了……
六指黑俠仰躺在地面,無神的雙眼看向天空,嚴(yán)重的光彩漸漸熄滅。
…………
盜跖沖出薊城不過數(shù)十里,便感覺全是氣血沸騰,不禁停下腳步檢查自身。
“陰陽家的六魂恐咒?”
看著爬滿手臂的血紅色紋路,盜跖臉色難看。想到巨子的委托,盜跖咬咬牙,繼續(xù)往秦國方向而去。
燕丹暗害巨子,其為燕國太子,燕墨已經(jīng)不值得信任了!
往前又行了十余里,盜跖已呼吸急促,汗如雨下、意識模糊。
緊了緊手中的墨眉,盜跖強(qiáng)提起精神,腳步踉蹌前行,片刻之后,無力的摔倒在地上,濺起一片灰塵。
不行,我不能倒在這里!
盜跖雙手撐著地面,掙扎著想要爬起,卻最終無力的摔倒,意識陷入黑暗之中。
一刻鐘后,幾人出現(xiàn)在盜跖身前。
“大司命,你先來!”
“好的,月神大人!”
一身紅衣的大司命,屈膝半蹲在導(dǎo)致身前,雙手剎那間結(jié)下數(shù)十個印訣,之后將雙手貼在盜跖后心,真氣緩緩深入盜跖體內(nèi)。
不過數(shù)十息,大司命便氣息急促。
片刻之后,大司命臉色慘白的收回雙手,深吸了幾口氣平穩(wěn)住氣息。
“好了,六魂恐咒已經(jīng)壓下,三日后才會復(fù)發(fā)!”
“云中君!”
“嗯!”
云中君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從中倒出五枚指頭大的丹藥,將之塞入盜跖口中,信心十足的道。
“迷魂丹,足足五粒,即便是老夫也扛不住?!?p> 月神沒有理會云中君的自夸,屈膝半蹲在盜跖身旁,右手五指貼在盜跖頭頂,施展陰陽家秘傳迷魂術(shù)。
片刻之后,月神收功,和其他幾人一起隱藏在暗中。
“計策淺陋,對方真的會來么?”
“他一定會來,恩師客死他鄉(xiāng),兄長慘死眼前,如此血海深仇,他怎會不報?”
“如果猜道東皇大人在這,他不敢來怎么辦?”
“他有那種機(jī)關(guān)術(shù),乘坐朱雀往地面掃射,有何人能擋?他有這個自信報仇?!?p> 半個時辰之后,盜跖悠悠醒來,目光有些茫然,幾息之后騰空飛起,往咸陽而去。
暗中的陰陽家?guī)兹饲那母稀?p> …………
三日后,咸陽城。
姜哲府邸中心的五層閣樓頂部,白鳳躺在琉璃瓦上,如往日一般,無聊的曬著太陽。
春日的陽光頗為溫暖,白鳳雙眼微瞇,頗有些懶散的模樣。
眼角余光突然發(fā)現(xiàn)異樣,不禁起身往東方看去。
一道人影踩著樓頂,正朝著這邊飛奔而來。
待到人影接近,辨認(rèn)出來人是誰,白鳳神色詫異,飛身迎了上去。
是大人的大哥盜跖,他不是和大人鬧翻了么?
如此匆匆而來,所為何事?
兩人在距離府邸百丈外的一處樓頂碰上。
見到白鳳,盜跖心神微松,強(qiáng)提的一口氣卸下,身體前傾便要摔倒。
白鳳臉色一變,前沖幾步將盜跖扶起。
“帶我去見姜哲!”
盜跖留下一句話,便陷入昏迷。
白鳳不敢怠慢,攔腰抱起盜跖飛奔回府。
出大事了!
瞥了一眼盜跖緊握在掌心的墨眉,白鳳臉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