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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玉簫英雄傳

第七十四章 鏡花水月盡屬空

新玉簫英雄傳 空空靈兒 6738 2024-11-25 13:02:35

  正在危急關頭,忽從湖面上送來一聲佛號。那聲音中正平和,遠近可聞,眾人聽了都覺舒服。向彼望去,只見浩淼煙波中一張竹筏飄來,先只是竹葉般大小,片刻間如風送至,已能看清竹筏上兩個人的形貌,一個老和尚,另一個是舟子。那和尚身穿百衲衣,頭戴毗盧帽。有人認得,叫道:“那不是南少林寺的空乘和尚么?這和尚不會絲毫武功,蓮花峰上正邪大戰(zhàn),他竟去勸架,真是迂腐可笑,不知天高地厚?!?p>  筏到岸邊,撐筏的舟子道:“大師,桃花塢到了,你下筏吧?!笨粘说溃骸熬热司鹊降?,渡人到西天。渡船容易,度人便難。”舟子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看那兩人命在須臾之間,速救為是?!鄙贈_不能回頭,已聽出舟子是誰,喜道:“石大哥,是你么?”那舟子正是丐幫六大團頭之一的石康。當下說道:“少沖兄弟不用著急,空乘大師到了?!?p>  張再興心想:“少林派乃當今武林第一大派,日后我舉事復周,還有用得自的地方,不可得罪了?!北闶兆±ノ岣钣駝?,倒轉劍柄,向空乘作了一揖,道:“大師從哪里來?”空乘道:“老衲從東方來?!睆堅倥d道:“到哪里去?”空乘道:“到西方去?!睆堅倥d道:“既路過敝莊,請到莊上待茶。”

  張再興尋思:“原打算結交各路豪杰,以為日后復周大業(yè)所用,哪知群雄各懷心思,弄得聚寶大會不歡而散。這四人知道了我的機密,得想法子不讓他們泄露出去?!鼻迩迳ぷ拥溃骸翱粘硕U師是空門中的大德高僧,請大師來評評這個理。這一男一女擅闖敝莊,竊聽隱秘,被發(fā)覺了還出手傷人,你說在下是否該抓起來問罪?”

  空乘嘿然。這三項罪名任一項都非同小可,尤其竊聽隱秘更是江湖人的大忌。何太虛、藤原、徐鴻儒等巴不得少沖早死,都附和道:“莊主有權處置。”石康正欲辯駁幾句,空乘說道:“大難臨頭,問不問罪已不重要。”張再興道:“什么大難臨頭?”空乘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老衲想請問諸位,一個惡人多行不義,死后墮入地獄,會是個什么模樣?”

  此言一出,群雄都面面相覷,不知他何出此言。又聽空乘道:“老衲向游京城,曾與一位姓徐的施主有一面之緣。他贈老衲一面鏡子,名曰‘花月寶鑒’,取意于‘鏡中花,水中月’。說此鏡能照人死后魂魄所歸。善人善報,死后或升天堂,或轉來世,照出來自然是莊嚴寶相;惡人惡報,死后受那泥犁地獄抽筋剝皮、磨軋油煎的刑罰,照出來自然是痛苦萬狀,丑陋駭人。他還道,此鏡極是靈驗,百試不爽。曾有一大貪官,為官巧取豪奪,大斂民財,官做得很大,風光了一輩子。徐施主私下給他照過,見他死后模樣如受了千刀萬剮一般。幾年后果不其然,此官告老還鄉(xiāng),因所攜貴重,途中遭一伙強盜劫殺,尸骨無存。這也只是他一面之辭,老衲收在身邊,未曾親試,今日想請諸位共作驗證。”說罷從懷中取出一個黃布包袱。包袱一開,眾人眼前一亮,如打了一道厲閃??粘藢㈢R面緊貼胸前,只見鏡背兩條鏤空的黃龍,張牙舞爪,矯矯然有脫鏡騰空之勢。

  心虛如何太虛的都不敢正視空乘手中的寶鑒。

  群雄都知徐鴻儒也有一面寶鑒,心想空乘所遇之人也徐姓,莫非是巧合?徐鴻儒見群雄目光望向他,說道:“本座與少林老和尚確有一面之緣,不過不在京城,是在九頂蓮花峰?!毖韵轮?,那人并不是他。

  張再興淡然自若的道:“大師危言聳聽了,鬼神之事,在下從來不信?!笨粘讼蛩呓鼛撞剑溃骸敖揭仔?,朝綱震蕩,戰(zhàn)禍一起,受苦的往往是老百姓。有人若只為一已之私,而致天下黎民陷身于水深火熱之中。張莊主,你說這個罪孽大不大?”張再興聞言臉色微變,道:“大師是說在下?”空乘又走近兩步,道:“是不是只有莊主最明白。若沒說錯,當有花月寶鑒為證?!闭f罷,將鏡面對著他。張再興向鏡里看了一眼,臉色大變,似看見了最恐怖最不可思議的物事。在他身后的呂復周全身一顫,差些摔倒。

  其余人見他兩人神情,都心生好奇。但還是不信世間真有這種寶鑒。

  空乘將鏡面貼胸,仍以鏡背向著眾人,對呂復周說道:“呂施主近來多造殺孽,將來業(yè)報自會不淺。你摘了多少心,化了多少骨,閻王帳上是一筆也不會少的?!眳螐椭芤魂圀@悸,內息亂竄,便覺頭昏腦脹。

  空乘面無表情,只嘴角邊藏著一絲微笑,走到何太虛身前。何太虛顫聲道:“你……你不要過來……”空乘道:“道長一再執(zhí)迷不悟,迷途越行越遠。如今做了漢奸,不知以后還做什么?”說著話將鏡子對著他。何太虛欲待不看,等于自認惡人,卻又心虛不敢看。尚未決斷之際,已瞧見鏡中自己面目扭曲,五官易位,連豕驢也沒如此難看,嚇得面如灰土,全身直冒虛汗。

  空乘收回寶鑒,來到安邦彥、奢賓兩人跟前。那奢賓此刻已中毒昏迷,由安邦彥挾著。

  安邦彥道:“他奶奶的,老子是天魔星下界,不殺生做惡,一刻也不痛快。和尚,你給老子照照??纯蠢献舆@副尊容……”空乘將鏡面對著他。只見他駭然失色道:“這……這也未免太丑了些,格老子,……”

  空乘又向阿岐那走過去。阿岐那把頭扭向一邊,道:“你們中原人給貧僧送了個外號‘塞北角端’。名為角端,尊容自然好不了哪里去。在生既丑,做鬼更丑。不照也罷?!笨粘藫u搖頭又移步到了徐鴻儒身前,道:“徐居士有無興趣一觀?”徐鴻儒盯著空乘看了許久,道:“徐某八字與彌勒佛雞足山入定的時辰相符。別人都說徐某是彌勒佛轉世,墮入紅塵,救度蒼生,恩澤四海,惠及萬民。老和尚,你信么?”

  空乘道:“‘恩澤四海,惠及萬民’八字考語用在徐居士身上似乎不大貼切。至于‘墮入紅塵,救度蒼生’,寶鑒自有明斷?!北銓㈢R面對向徐鴻儒。徐鴻儒雙眼瞧向鏡面,臉上表情忽陰忽晴,變化不定,良久將目光移向空乘,突然笑了起來。在場之人都是一怔,何以別人照后愁眉苦臉,他反而喜笑顏開。

  空乘道:“居士為何發(fā)笑?”徐鴻儒止住笑,道:“大師照我等死后模樣,究竟有何意圖?”空乘道:“老衲想讓諸位明白種前因結后果,為惡必報的道理。只有懸崖勒馬、行善積德,才能消減罪孽,免受阿鼻地獄之苦?!毙禅櫲宓溃骸拔疫@就不明白了,徐某死后注定凄凄慘慘,懸崖勒馬、行善積德又有何用?假若徐某此后以大善抵大惡,免了地獄之苦,你的寶鑒豈非錯了?”空乘聞言一怔,覺得他話中大有機鋒,自己一時無法參詳。徐鴻儒又道:“大師妙悟佛法,廣結善緣,死后定升西方極樂世界。大師不想自己瞧瞧么?”

  空乘見他似笑非笑,話中又似乎不懷好意,當下對寶鑒而照,看見自己面孔如孤魂野鬼飄飄蕩蕩,驚得寶鑒掉地。

  徐鴻儒冷笑道:“我徐鴻儒以小伎倆愚人名世。想不到堂堂南少林高僧也拿小伎倆愚弄徐某,孔圣面前弄筆頭,關公面前耍大刀,令人可發(fā)一笑?!?p>  張再興、安邦彥等人一聞此言,俱錯愕道:“什么?”徐鴻儒緩緩的道:“平靜的湖面映出一模一樣的青山綠樹,倘若擲下一塊大石,你們猜怎么著?”安邦彥不假思索的道:“還用說,石沉了唄?!焙翁摰溃骸鞍?,我明白了。湖面青山綠樹的倒影都支離破碎了……”徐鴻儒道:“不錯。徐某從這鏡中看見身后草木盡皆歪斜,心想草木也能行惡么?這鏡大有文章。但究竟何以如此,徐某一時也難以索解。總而言之,無論何人,都會照出丑陋的面容來?!?p>  (按:此即當時西洋傳教士傳來中國的哈哈鏡,又名西洋鏡。時人大都不識,往往大驚小怪。)

  張再興才知為空乘愚弄,想到適才的丑態(tài),倍感羞辱,陡起殺機,喝道:“臭和尚道貌岸然,大言不慚,欺我等是三歲孩童么?爾等既知我的密謀,就別怪我狠毒?!睂殑σ粨],往空乘頭頂砍落,青光霍霍,劍氣縱橫??粘瞬粫z毫功夫,只得在石康保護下退避。

  少沖急欲為師父報仇,來戰(zhàn)何太虛,嚇得何太虛轉身便走。迎面遇上徐鴻儒,徐鴻儒道:“小子,你幾次壞我好事,今日便送你上西天!”話音未落,袖中飛出二三十條筷子粗細的青蛇,如密雨般向少沖頭頂罩落。少沖雙掌齊出,強大的掌風立將漫天青蛇吹得無影無蹤。

  這邊張再興有利劍在手,鋒芒所及,樹倒草折,沙飛石走。石康和空乘險象環(huán)生,招呼少沖道:“少沖兄弟,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今日報不了仇了,咱們先行退避為是?!鄙贈_也知事不可為,但眼睜睜看著殺師仇人遁去,心有不甘,又見石大哥隨時都會喪命于張再興劍下,只得過來相助石康,四人且戰(zhàn)且走。

  張再興心想無毒不丈夫,若不趁四人窮蹙之時除去,后患無窮,因此窮追四人不放。

  石康從腰下布囊摸出一個物事對著張再興,立時一團黑痰射出,原來是他的朱睛冰蟾。所謂萬物有靈,畜通人性,這只冰蟾經他悉心照料,三餐毒物供應,漸漸聽他指使。張再興還以為什么暗器,急忙仰脖子避過,聞到一股腥臭味,煩惡欲嘔,自知有毒,對石康不敢再作緊逼。

  四人眼見張再興等人越追越近,眾人只得另辟蹊徑,朝山高地險處而行。忽見前面亂石林立,足可暫作退避,向里行去,左兜右繞,竟又回到原處,再另尋他路,繞來繞去,竟都繞了回來,石康驚道:“不好,這是敵人的陷阱!”

  少沖跳上一堆大石,四外眺望,原來不知不覺進入了一片亂石堆中,也不知哪一方才是出路。卻聽朱華鳳幽幽叫道:“小叫化兒,你……你在哪里?”少沖知他叫自己,側頭見她目光迷離,病態(tài)炎炎的模樣,心下一驚:“自己明明便在她身旁,她怎會不知?莫非她與耿、尤二位團頭一樣,中了蝕骨綿掌?”忙扶著她在一塊大石上坐下,道:“朱姑娘,我在這兒?!敝烊A鳳緩緩點頭道:“沒事就好?!鄙贈_公主身受不治之傷,還在關心自己的安危,不禁鼻子一酸,差些流下淚來。

  這時遠處傳來張再興的笑聲道:“爾等自尋死路,陷入咱這石頭陣中,終生別想再出來了!哈哈……”他聲音在石堆間飄蕩,也不知身在何處。石康怒道:“他奶奶的,壘幾塊石頭也算陣法,咱們朝著一個方向,不信走不出去。”少沖以為有理,卻聽朱華鳳道:“這是諸葛武侯傳下的石頭陣,不知關竅亂闖,徒耗精力?!笔档溃骸霸蹅冐M不要困死在這里?”朱華鳳道:“你急也沒用,還不如坐下來多喘兩口氣,多活兩個時辰?!?p>  石康聽她說風涼話,便欲向她發(fā)火,少沖道:“石大哥,朱姑娘受了傷,心頭煩惡,說的話你不必介懷?!笔狄睬埔娭烊A鳳神態(tài)不大對勁,驚道:“蝕骨綿掌?”少沖道:“掌力傷及筋骨,我也不知如何解救,眼下又困于亂石堆……”想到公主于己有恩,怎忍心她就此香消玉殞,暗暗焦急,卻是無法可施。石康道:“原來真有這種掌法,那人是誰?我石康出去之后,定要找他報仇?!钡幌氤鋈ヒ褵o可能,就算出去了還不一定打得過他,氣得一掌拍出,把個石筍打塌半截。

  少沖心想:“要是凌捕頭及時趕來,或許還有出去的指望?!北銌柕溃骸昂我詢晌磺皝恚璨额^及我鏟平幫的人呢?”他不提則已,一提官軍,石康更著惱道:“凌堅正分派人手趕赴前來,卻冒出個叫武名揚的狗官,指手劃腳的要凌堅多調人手,布置周密,說什么獵物又多又兇,網鋪得大些才好一網打盡,還差一點把姜堂主關起來。我怕兄弟出事,便偷偷乘船趕來,途中遇到這位大師,說要點化各路反王,因此做成一道?!?p>  空乘搖頭道:“那位徐光啟徐施主,說此鏡乃西洋舶來之物,故名西洋鏡,不過玩具而已。貧僧此番攜來,意在驚醒幾位迷途的施主,給他們一條生路,宏揚佛法,有的當頭棒喝,有的呵佛罵祖,貧僧編造‘花月寶鑒’之說,寧愿自受罪過。誰知大禍臨頭,他們仍是執(zhí)迷不悟?!笔档溃骸八渍Z道得好: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又說:佛度有緣人,這也怪不得大師。”

  正在說話,少沖聽見有人的腳步人,喝道:“誰?”跳上石尖,向發(fā)聲處看去,只見一名少女在嶙峋石筍叢中冉冉出現(xiàn),笑靨如花,輕輕向他招手。那少女眼珠淡碧,顧盼間水靈靈的,梳著雙抓髻,著桃紅色衫子,有江南少女的秀氣,站在這亂石堆中仿佛長在荒原上的一朵紅花。

  少沖驚疑道:“你是什么人?”那少女道:“我?guī)喙鲞@個石頭陣,儂跟我來啊?!闭f罷轉身而去。少沖與石康對視一眼,均感意外之喜。當下少沖扶著朱華鳳,四人跟在那少女后面,在亂石堆中轉來繞去,走了半個時辰,進入一條地道。石康有些遲疑,問那少女道:“這地道通向何處?”那少女道:“家兄派人四處搜查,委屈你們在這里躲上兩天?!笔档溃骸霸瓉硎菑埱f主的胞妹,難怪能識那陣法。張姑娘不避兄長之責,深明大義,咱們委屈一下又算得了什么?”石康有意與她多說話,好從她話中尋出破綻,又暗暗留意四周,以防中人圈套。這少女一口吳儂軟語,說得甜柔膩人,又全是與人商量的語氣,石康乃燕趙男兒,向與耿介豪爽的漢子往來,覺得與她說話有趣得緊。

  不久到了一間石室,桌椅床被皆有,倒是一個極佳的藏身之地,少女道:“這里有水和干糧,足可支撐三天,三天后賽寶大會已散,舍兄就算找到你們,也不會太過為難。這位姐姐的傷,我也會找人為她醫(yī)治,只求你們出去,勿報官府,我就感激不盡了。”石康心想:“官軍將至,這也用不著我再去報官。”便道:“姑娘但可放心,叫化兒與官府有仇,見著官唯恐避之不及,怎還會送上門去自投羅網?”那少女聽石康說得風趣,掩口一笑,又道:“好了,我該去啦,恐怕家兄見不著我,便要起疑?!闭f罷便欲離開,忽然回眸朝少沖一笑,才關門而去。

  少沖在她回眸一笑時心里猛跳了一下,心想:“她平白無故的為何朝我一笑?又笑得如此妖媚?”待她離去后又不禁自責:“她不過朝我一笑,或許只是致禮而已,我便魂不守舍,真是沒有出息!”雖如此想,但仍覺得張姑娘的笑不大正經,總是心神不寧。

  這時朱華鳳已在床上睡去,空乘也在閉目打坐。石康道:“少沖兄弟,反正出去也救不了朱姑娘,不如安心在這里住著?!鄙贈_繞著石屋瞧了一圈,突然明白了什么,幾步沖到門前,鼓力推拉,卻怎么也打不開門,叫道:“石大哥,咱們上當了!”

  石康也是一驚,摸那門表面雖屬尋常,卻是精鋼打造,堅硬無比,從外加了鎖,石屋地處山腹,乃大石鑿空,四壁連一條縫隙也沒有,兩人縱然武功高強,卻也難以施為,看來沒有那少女的鑰匙,四人將困死此中,較之那亂石堆更加沒有生還的指望。石康又是自責,又是氣惱,道:“向聞江南女子溫柔秀婉,沒想到今日便栽在這么個溫柔秀婉的黃毛丫頭手中?!?p>  言才畢,有人哈哈大笑,笑聲在地道中嗡嗡回響。石康聽出發(fā)笑之人正是張再興,叫道:“姓張的,耍弄奸計豈是好漢所為?有種的放我少沖兄弟出去單挑!”張再興止住笑聲,道:“庸夫斗力,高人斗智。就算你我單挑,我不用怒天劍,你這臭叫化兒的‘隨心所欲掌’也不是我碧螺莊張家的對手?!?p>  少沖突然想起當日在藏劍山莊時聽蒲劍書說過,江南周莊的張懷瑜和云南的南宮世家都得到了《武林秘笈》,在‘客舟論劍’會上又聽人預言十大風云人物,當中便有姑蘇張氏,看來這張再興的武功淵源便出自那部《武林秘芨》。他當下道:“你欺別人不知么?你張家的武功原是從陽明公那里剽竊來的,怎比得上我堂堂正正的繼承衣缽?”

  張再興的家學淵源確也出自《武林秘芨》,自道外人無從知曉,沒想到小乞丐也知道,還被他出言羞辱,甚是著惱,道:“剽竊來的又怎地?你還不是落我牢籠,聽我擺布?”他話一說罷,只見一聲響,門上開了一道四方小門,現(xiàn)出張再興那得意忘形的臉來。

  石康道:“你想如何?”張再興道:“物有所長,人有所用。幾位能投效我張家,干一場大事業(yè),不但性命可保,還有一場大富貴呢?!笔祮柕溃骸笆裁创笫聵I(yè)?”張再興道:“兩百年前,元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我張家稱王圖霸,占地吳越,可恨為朱元璋奪了江山,時至今日,朱賊的子孫越來越不成體統(tǒng),任用閹寺,禍國殃民,弄得怨聲載道,民心思變。要是我張再興坐了金鑾殿,必有一番全新的局面。姑念幾位也有些本事,不忍加害,不如與我共襄義舉如何?”

  少沖冷笑道:“且不聞:一將功成萬骨枯,民心思變更思治。咱們決非貪圖富貴之人,更不會為了富貴害苦了老百姓,我看張莊主是白費心思了?!彼麆傉f畢,便聽空乘宣佛號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宅心仁厚,憫念天下蒼生興亡皆苦,施主之仁,天下之福?!鄙贈_向空乘合十道:“大師言重了,弟子受恩師教誨,寧做一個討飯化子,也不做欺負老百姓的官?!?p>  張再興道:“自古通權達變者生,執(zhí)著意氣者死。人生短短數十寒暑,當順應時務,極時行樂,諸位何必為了聲名義氣自討苦吃,連性命也不要?”少沖道:“你又錯了,大丈夫行事,有所為有所不為,但求對得起天地良心,至于聲名性命,豈足計耶?”空乘點頭道:“不錯!名利富貴皆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p>  張再興道:“張某吊民伐罪,順應民心,并非貪圖富貴。”石康道:“似你這般陰險奸詐之人就算做上皇帝也絕非一個好皇帝,我勸你別做皇帝夢啦,你一個人做夢不打緊,別害了你的妻兒跟著受誅九族之慘?!?p>  張再興道:“古人言:‘竅鉤者誅,竊國者侯’,又有‘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之說,有人昧著良心行坑蒙拐騙之事,照樣吃香喝辣,逍遙快活,更有心腸狠毒者屠人無數,卻能安享人間極樂,贏得生前生后名??梢娛郎现陆圆荒芤桓哦?,唯有損人利己,才能安身立命,立于不敗之地。”少沖又是一聲冷笑,道:“所謂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這世間原本有太多的不公,咱們自居俠義道的便是以消除不公為己任,豈能自甘墮落,與之為伍?”

  張再興惱道:“這真是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你們就自己等死吧?!闭f罷拂袖而去,小門隨即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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