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七年三月初四,距離甲申國變不剩多久,大明的滅亡進入了倒計時。
蒼蒼茫茫的天空看不見太陽,灰蒙蒙的沒有任何希望。
永平府,這是位于京師東邊的一座府城,在明末清初的歷史上,并不怎么出名。
“喂,是幺幺零嗎?我說個事,你們能想個辦法來救我嗎?!”
永平府城西的街角巷子中,一座破破爛爛的屋子后院,趙致穿著一身破爛的衣裳蹲在地上,拿著他的菠蘿牌手機,終于打通了那個始終無法下定決心的電話。
“您好,這里幺幺零報警急救中心,您剛才是說請求我們提供救援是嗎?請問您在哪里呢?周圍是什么情況?可否方便簡單說明一下?”
一道正氣十足且讓人安心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趙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語氣略帶激動,“我說,我現(xiàn)在是在明朝,你相信嗎?”
“您說,您現(xiàn)在是在明朝是嗎?請問這個明朝是個鎮(zhèn)是個村?還是某個地區(qū)的名字?還請說明清楚,方便救援人員及時到達!”接警人員沉著冷靜的詢問著,顯然沒有料到這是歷史上的明朝。
“不是,不是村,也不是鎮(zhèn),我這是在明朝,是唐宋元明清的明朝,在明末清初,崇禎七年三月初四的永平府!”趙致連忙解釋。
當趙致說完這些話后,電話那邊明顯的停頓了一下,隨后語氣變得嚴肅,“這位先生,報假警需要承擔法律責任,請您說明您真實情況,以方便救援人員找尋!”
“我真在明朝,突然就穿越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你聽我解釋,再有十年,明朝就滅亡了,建奴你知道吧?他們肯定會搞大屠殺,搞不好我也要死,我也不知道咋回事,穿越時手機竟然隨身跟著,而且一直有電,信號還是滿格,所以就想打個報警電話,看看你們有沒有什么辦法,請你們相信我!”趙致站了起來,語氣急促的說道。
電話那邊的接警人員停頓的時間更長了,十幾秒之后,聲音徹底轉為嚴肅,“先生,本次通話全程錄音,請您如實相告!”
趙致?lián)现约旱念^,一臉痛苦:“我真在明朝,真在明朝啊,這讓我咋解釋!”
“這位先生,報假警需要承擔法律責任,若無其他事,請您掛機,不要占線,以防止真正有需求之人?!彪娫捘穷^的聲音開始警告。
趙致還不死心,“喂,喂,我沒說慌!”
趙致對著手機連連大喊,只是里面響起了忙音。
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掛斷標志,趙致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心酸。
趙致,本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個工業(yè)機械研究所的工程師,五天前下班開車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等他醒來時,發(fā)現(xiàn)所有的場景全變了。
高樓大廈沒了,取而代之的是茅草屋土房子,甚至連自己的身體都沒了,附身在一個同樣叫做趙致的少年身上,身邊唯獨留下了這個手機。
說來也怪,這個菠蘿手機確實厲害。
穿越至今已有五天,手機不僅滿電,甚至還有信號能上網(wǎng)。
這超越常理的事情,讓趙致研究了好幾天,始終無法搞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
本想打給親戚朋友或者研究所的技術人員,看能不能有什么辦法,讓自己重新穿越回去,可想了想還是算了。
畢竟現(xiàn)在的趙致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電話打過去,人家能不能接,接了信不信,會不會把他當成電信詐騙,這都是問題。
猶豫了好幾天,他這才給幺幺零打電話,希望能夠找到回去的辦法,只可惜是這樣的結果。
接受了這個少年的記憶,融合了他的靈魂,趙致也清楚了當今自己的處境。
身處崇禎七年三月初四的永平府,而這個永平府,就位于京城東邊,距離山海關很近,距離邊墻更近。
明末清初,這是一個亂世,是一個人命不如狗的時代,稍有不慎,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場。
且不說以后的嘉定三屠,揚州十日,江陰八十日這些屠殺,光是趙致現(xiàn)在的處境,就已經(jīng)艱難萬分。
說句難聽的,要是命不好,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都不一定。
今年是崇禎七年,按照歷史的走向來看,今年四五月份,建奴會從宣大之地入關劫掠,八月份才會出關。
雖說這次建奴主要的目標是京城西邊,但難保不會出現(xiàn)什么意外,萬一腦子一熱跑到這邊來,窮酸破落戶的趙致,又如何在這種環(huán)境下生存?
一場更大的災禍,還在后面等著他。
崇禎九年,奴酋皇太極將會在沈陽城登基為帝,改國號為清,同時派遣大軍兵分三路,從獨石口等處入關,最后從永平府西邊的遷安縣等地出關。
而這次建奴入寇,趙致這里正是建奴的主要洗劫對象,到時候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屠殺遍地。
除了外因之外,趙致如今的內(nèi)因也差到了極點,穿越過來的身份,不是富家子弟,不是達官貴人,更不是地方土豪,而是一個窮到極點,欠債無數(shù)的窮酸破落戶。
明末的這個趙致,和孤兒唯一的區(qū)別就是有一個重病老娘和纏身的債務。
兩年前,明末的趙致他老爹趙平得了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全身肌肉開始萎縮。
剛開始時,還能扶著墻壁走路,后來病癥加重,身上的肌肉全部貼在骨頭上,寸步難行,說不了話,吃不了東西,最后活生生的餓死了。
趙致的老爹是個秀才,在永平府城中還有幾分名聲,家境比不上那些舉人和進士,但也要比普通人家好很多。
有句話說的好,小康與貧窮之間,只隔著一場大病。
從開始得病到去世之前的這一年時間里,藥沒少喝,錢沒少花,可根本沒用。
最后掏空了家產(chǎn),賣了房,又賣了地,借了錢,還是沒把人留住,眼睜睜的看著人沒了。
還沒等緩過勁來,趙致的母親梁翠又得了病,時不時的嘔血,也查不出來病根。
為了生計,趙致只能去惠興樓(小飯店)做工賺錢。
就連這間院子,還是租來的,如今,也欠了好幾個月房租。
平時在惠興樓做工的錢,連藥錢都不夠,更別說還有欠債與房租。
家中最后一點錢,也全拿來買藥了,如今什么都不剩,真是一貧如洗,窮困潦倒。
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沒錢,真的很難。
剛穿越過來的時候,趙致也想著模仿那些穿越大佬,建立工業(yè),興辦學堂,攻城略地,打建奴,斗士紳,建造一個太平盛世,可這幾天的現(xiàn)實,狠狠的抽了他一個大嘴巴子。
這是明末,是封建社會,是亂世,稍有不慎,是真會死人的,不是現(xiàn)代那種有事找警察的公道社會。
雄心萬丈架不住冰冷的現(xiàn)實,當家中糧食已經(jīng)見底,母親病情復發(fā),咳血不止,債主上門討債時,他又沒有一分錢,什么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什么事情都不能做,這才明白什么叫做艱難,什么叫做絕望,心中也尤為佩服朱元璋。
本想通過手機,看看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辦法,可最終卻是這樣的結果。
最后的回家路,也就此堵死。
趙致看著手中的手機,心涼了半截。
如果只寄托于回家,若是無法達成,恐怕只會和落寞的明帝國一起走向滅亡。
抬頭看向那蒼蒼茫茫的昏沉天空,趙致嘆道:“回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能依靠僥幸做事,也不能寄希望于穿越回去之事上。從今年開始,建奴的進攻以及天災人禍將會呈指數(shù)上升,若是我不能趕在后年之前組建起一支自保的班底,恐怕身家性命要扔在后年了。”
想要在這年頭組建一支自保的隊伍,少說也要一千精銳。
這是一千裝備精良的精銳壯兵,而不是一千衛(wèi)所乞丐兵。
更別說還有供應這一千人的糧食,武器裝備,包括這一千人的家眷親屬。
兩年之內(nèi),組建一支千人隊伍,確實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可如今,趙致已經(jīng)無路可退。
“事到如今已無路可退,只能殊死相搏了,不然就是引頸待戮。橫豎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也不在乎多死一次。人啊,總不能像狗一樣活著。萬一成了呢?萬一打敗了建奴,萬一建立了新世界呢?我的腦袋里裝的可是人類工業(yè)文明,更何況,我手中還有一個可以和現(xiàn)代通訊且能上網(wǎng)的手機,說不定,還有其他神奇的功能。”
趙致的心情漸漸平緩下來,開始思索自己的前路。
當務之急,卻是如何擺脫貧窮,擺脫貧困。
自己要吃飯,老娘要看病,組建一支自保的軍隊,這都是錢。
以現(xiàn)在趙致的水平,吃飽肚子都是問題,更別說招攬人手了。
“錢啊,得想個搞錢的法子,先吃飽肚子再說,總不能還沒等到崇禎九年,先把自己給餓死了!”趙致?lián)u了搖頭。
一人之力有時盡,萬人之力無窮時。
趙致充分發(fā)揮了互聯(lián)網(wǎng)精神,打開了貼貼論壇,找到明朝吧,二話不說,發(fā)出了一個帖子。
“諸位老哥,穿越到明末崇禎七年三月初四的永平府,該怎么辦?在線等,挺急的?!彪S后附上一個滑稽表情!
“叮!”
剛發(fā)出去沒幾秒,就有人留言了。
趙致急忙刷新頁面,一行小字浮現(xiàn)出來。
“占樓,經(jīng)驗20+,美滋滋!”
等了半天,除了打廣告以及占樓水經(jīng)驗的廢貼之外,沒有任何有用的回復。
沒法,只能先把這事放下,待會還要給老娘熬藥。
占據(jù)了人家兒子的身子,總要幫著人家做點事,趙致又不是那種冷血無情的人,更別說原先這具身體的靈魂,也對趙致有一定的影響。
把手機揣進懷中,調(diào)整了一下心情,走出了后院,來到了前院。
這是一座有著兩間土屋子的小院子,院子中間有一口井,墻角根上整整齊齊的擺著柴火。
目之所及處,幾乎看不到什么值錢東西,和家徒四壁相比,也就多了房頂和門窗。
母親梁翠正在堂屋的破舊織布機前忙碌,盡管她身患重病,但依舊心疼自己兒子,平時織些粗布,換點銀錢。
可這些銀錢,只是杯水車薪罷了。
也才三十歲不到四十歲的樣子,卻已頭發(fā)斑白,滿臉皺紋。久病纏身的她,身上的氣息很萎靡,給人一種暮氣沉沉的樣子。
身上的衣服雖然破舊,可干干凈凈。這幾間土屋子,也被收拾的井井有條。
看著過來的兒子,梁翠擠出一個笑容,“娘最近多織點布,多換一些錢,今天之后,藥就別買了,娘這身體自己知道,和你爹一樣,是個無底洞,只是白花錢。你馬上就要談婚論嫁,趁著娘還能動彈,給你攢點彩禮錢。你在惠興樓做工賺的錢,以后也留著吧,別在娘身上花了,娘這病治不好的?!?p> “錢的事,我會想辦法,您不用擔心!”趙致堅定的說道。
不管怎么說,占據(jù)了人家兒子的身體,總要為人家做點事。
更別說,之前那個趙致所留下來的記憶,也對他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梁翠看著兒子這樣,眼里滿是心疼。
手中的動作,又快了。
趙致蹲在地上,將之前買好的藥材小心翼翼的倒進熬藥鍋子中,從門口的水缸舀了一舀子水,又從院墻前排列的柴火里抽出幾根柴火,在院子中搭了一個簡易爐子,開始熬藥。
“邦邦邦!”
藥還沒熬好,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還不等趙致去開門,一個穿著長衫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看著這人的模樣,趙致眉頭一皺,債主上門要債來了。
這人叫李平生,是永平府的一個秀才,之前和趙致的老爹趙平關系不錯。
當年為了給趙致的老爹救命,向他借了不少錢,加起來差不多有六七十兩。
這間破落院子,還是他家的,趙致母子倆一直租住著,但積欠了好久的房租。
梁翠看著走進來的李平生,急忙拄著放在織布機旁邊的拐杖,迎了過去,滿臉陪笑,“李相公來了,快快進來坐,致兒,趕緊倒水!”
李平生停在院子中,擺擺手,說道:“那倒不必了,今天來呢,是想問問,積欠我的銀錢以及房租,什么時候繳納?我兒子過陣子結婚,家中老母又得了病,現(xiàn)在手頭緊,還請見諒!”
梁翠臉上滿是尷尬的笑容,她小心翼翼的站在李平生下位,用卑微的語氣說道:“能不能再寬限幾日,我家這情況,實在是,實在是……”
“我記得,你上個月也是這般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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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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