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朝自己飛來的箭,沈林溪睜大眼睛,驟覺驚恐不已,周身凌冽,本能的想要移動身體躲避,卻因害怕腿軟,只后腿了一步就跌坐在地。
此時那箭以極快的速度“咻”的飛過扎進(jìn)草地,沒有承受想象中的身體巨痛,沈林溪后怕的向左偏頭看去,發(fā)現(xiàn)箭羽離她僅兩步距離。
蕭云崢坐在馬上,剛才松手的瞬間感到腦中有片刻的空白,此前他從未對女子動過手,今天竟然向沈林溪射箭了!
看著不遠(yuǎn)處嚇到呆滯的身影,蕭云崢快速翻身下馬后,隨手將手中的弓往地上一扔,疾步向沈林溪走去。
傅長暉一路追隨蕭云崢也來到密林,遠(yuǎn)遠(yuǎn)瞧見剛才一幕,沒有出聲,他知道王爺箭法向來極準(zhǔn),騎行來到距離他倆不遠(yuǎn)處停住,守衛(wèi)偵查著周圍環(huán)境。
而沈林溪察覺到蕭云崢正在不斷靠近后,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崩潰,驚慌失措的從地上爬起,想要向遠(yuǎn)處跑去,與其被他殺死,還不如回都城,死也要死在娘身邊。
蕭云崢見狀快速跑到沈林溪身后,用手拽住她的手臂,察覺到沈林溪近乎是用盡全力想要擺脫他時,手腕使勁拉她入懷,用雙手圈緊摟住。
沈林溪仍是想用力掙脫,手掌用了最大的力氣去抓、去推,發(fā)現(xiàn)蕭云崢完全沒有松手的意思,眼淚奪眶而出,憤怒不止的說:“放開我?!?p> 蕭云崢忍讓著懷中之人的廝鬧,試圖簡明扼要的對沈林溪解釋說:“若你私自回都城,罪同謀逆,你還沒見到你娘,你和我都會死?!?p> 看著眼前鎮(zhèn)定冷靜的蕭云崢,沈林溪鄙夷不屑的說:“所以呢?你怕死,就想殺了我嗎?”
第一次被人當(dāng)面如此怨懟,蕭云崢聽后幾乎立即蹙眉,強(qiáng)壓怒氣對沈林溪說:“我若真的想殺你,你現(xiàn)在還能好端端站著嗎?”
沈林溪有些后怕的瞥了眼地上的箭,箭鏃幾乎全部沒入土內(nèi),可見其鋒利程度。
趁著沈林溪分神,蕭云崢右手擁著她的肩,左手抓住她手腕,向著不遠(yuǎn)處乖巧站著的馬匹挪動,任憑沈林溪如何掙扎都不放手。
為了防止沈林溪當(dāng)下激動,做出跳馬之舉,蕭云崢扶她坐上馬背后,亦快速翻身上馬,在沈林溪身后坐穩(wěn)后再手握韁繩,令馬掉頭向來路返回。
傅長暉見他倆已出發(fā)返程,上前清理地上的弓和殘箭,確認(rèn)周圍并無異狀后,才騎馬追趕。
回程的路上,令蕭云崢意外的是,沈林溪沒有再抗拒,除了上馬前充滿不舍的回頭望了眼密林后的都城方向,便安分老實坐著,不再歇斯底里。
馬勻速跑動著,蕭云崢握著韁繩的右手背傳來水滴濺落的溫?zé)嵊|感。
看見身前的沈林溪快速的用衣袖擦拭眼角又收回手,蕭云崢明了這是她的淚,她哭了。
眼里驟生憐惜,蕭云崢張嘴想要說點(diǎn)什么,卻想到什么又雙唇緊抿,終是沒有出聲安慰她,繼續(xù)趕路。
東山郡內(nèi)。
臨近傍晚時分,蕭云崢和傅長暉的馬先后停在長街的成衣鋪前,傅長暉率先進(jìn)入里間,正交代掌柜準(zhǔn)備女子衣裳。
掌柜極有眼力見的看向衣著不凡的蕭云崢,殷勤的問:“這位爺請進(jìn),是要給自家娘子挑衣裳嗎?店里最近新到了不少上等絲綢?!?p> 蕭云崢踏足站定“嗯”了一聲視作回復(fù),眼睛掃了一眼店里陳列的各式各樣的衣服。
掌柜卻左顧右盼的看著蕭云崢身邊之人,除了一位不茍言笑的侍衛(wèi),還有一位沉默不語的丫鬟,似乎也沒其他人,這位爺買衣裳沒有帶自家娘子同行嗎?
蕭云崢今日奔波感到些許疲倦,無心向這掌柜解釋為何他和沈林溪在天漸黑時采購衣物,因此不待聽到提問便徑直指了指沈林溪說:“讓她試穿。”
情商在線的掌柜沒再多問,無論是這位爺一時興起賞賜自家丫鬟,還是這丫鬟身長體瘦與夫人接近代為試穿,有什么打緊,對他一介制衣匠而言,衣裳賣出去才是緊要的事。
沈林溪不知道自己穿著紅霜的衣裙,且衣擺有醒目的污垢,因此被這掌柜誤解為蕭云崢的丫鬟,她現(xiàn)下沒有心情去在乎自己的狼狽。
可蕭云崢、傅長暉倆人旁觀者清,那掌柜無所顧忌打量的眼神,讓傅長暉覺得市儈,看著有點(diǎn)惹人生厭。
只是不能暴露蕭云崢和沈林溪今日的行蹤,有的事情,不說清楚,留些余地,才有解釋的空間。
看著沈林溪被女縫工引去側(cè)屋換衣裳,蕭云崢回頭交代傅長暉去安排馬車來接后,抱臂靠在一旁的立柱上沉思。
不一會沈林溪被女縫工從簾后迎出,穿著煙羅紫齊腰襦裙,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模樣,令聞聲抬頭的蕭云崢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掌柜的臉上亦是一臉驚喜,瞧著剛走出的沈林溪,精氣神好了許多不說,這換了身衣服身上一點(diǎn)丫鬟的影子都瞧不見了,說明這次鋪子的成衣非常的不錯!滿意又贊許的看著,都忘了促成買賣。
蕭云崢站直身子,招手喚來店里的女縫工,交代她取下幾件他挑選的成衣后,對一旁站著的掌柜說:“這些,還有她身上的這件,一起結(jié)賬吧?!?p> 掌柜回過神來,忙不迭的和女縫工整理打包衣裳,少不了奉承幾句蕭云崢眼光高,再順便吹噓自家選布用料均是物超所值。
在此時,傅長暉騎馬返回成衣鋪,下馬后進(jìn)屋后看了眼屋內(nèi)的情形,自覺去結(jié)賬,見掌柜和女縫工準(zhǔn)備將新買的衣裳交予沈林溪時,擋在前方雙手接過,刻意且招搖的說:“夫人,屬下幫您拿。”
蕭云崢?biāo)麄冐黼x開鋪子后,掌柜猛拍大腿后悔不已,竟將夫人錯認(rèn)成丫鬟,還好沒鬧什么笑話,摸著桌上的銀兩喃喃自語:“嘖,老眼昏花啰?!?p> 王府的馬車停在不遠(yuǎn)處的街角,傅長暉領(lǐng)沈林溪向前走去,遠(yuǎn)遠(yuǎn)可以看見馬車不時探出兩副熟悉的面孔,是紅霜和書翠。
蕭云崢見此停下了步伐,今天,就允她同親近的人舒心待會吧!
看著倆丫鬟激動不已的牽沈林溪步入馬車,蕭云崢和返回身邊的傅長暉各騎一馬并肩同行。
“長暉啊”,蕭云崢騎馬緩行,看著前方行進(jìn)的馬車,喚身邊的傅長暉。
“屬下在”,傅長暉秒答,扯動韁繩將馬騎到蕭云崢近處。
“聯(lián)絡(luò)鴻飛,讓他辦完事盡快回來”,蕭云崢壓低聲音叮囑道。
“屬下遵命”,傅長暉心想,阿兄昨夜才被王爺派去安平鎮(zhèn),恐怕還需一日,沒這么快。
東山郡,郡王府。
回府后沈林溪未用晚膳便回房洗漱歇息了,紅霜、書翠倆丫頭心疼自家小姐,端了一碗甜粥好不容易哄她喝下一點(diǎn)。
期間,傅長暉來了正屋一趟,將新買的、換下的衣裳一并交給紅霜,見倆丫頭對沈林溪白日遭遇之事憤憤不平,故意揚(yáng)聲解釋說:“你們倆別胡說,我們王爺箭法好著呢!只是當(dāng)時事態(tài)緊急,絕不是想傷害王妃??!”
傅長暉聲音不算特別大,也就剛好足夠讓房內(nèi)的沈林溪聽到的程度。
沈林溪躺在床榻確實聽到了,卻煩悶的翻身用被子裹著自己,不愿再聽下去。
用完晚膳、洗漱后蕭云崢走回房間,路過守在房外的紅霜、書翠,看著她倆不服氣的樣子,不怒自威的對她倆說:“你們倆,明日去找劉總管領(lǐng)罰,本王便不再計較今日欺瞞之事?!?p> 是夜,沈林溪夢魘。
蕭云崢見了,想著她又像之前一樣夢到她娘了吧!側(cè)身輕拍沈林溪的肩膀,卻看到她睜眼后瞬間驚恐的遠(yuǎn)離他,才意識到她今日夢魘里的主角可能是自己,她抵觸他,怔然收回停在半空的手。
沈林溪回神后迅速掩蓋住情緒,翻身背對著蕭云崢,沒有說什么,或者不知道說什么。難道說,她剛才夢見他又拿箭指著自己?
蕭云崢?biāo)似教桑]上雙眼,卻不禁皺眉,無法入睡,復(fù)又睜眼,轉(zhuǎn)頭對背對著自己的沈林溪的說:“你若睡不安穩(wěn),我搬去廂房住?!?p> 沈林溪并沒有回答他的提議,但蕭云崢知道她是醒著的,她聽見了。
沒有得到回應(yīng),蕭云崢緩緩起身,走到一旁橫架,取了長衫披在身上,向屋外走去。
本是更深夜靜,郡王府后院升起幾團(tuán)藍(lán)色的焰火,照亮了夜空又很快熄滅。
安平鎮(zhèn)的某個寧靜小院,傅鴻飛坐在院內(nèi)的涼亭正喝著水,眼尖看見東山郡方向亮起了熟悉的藍(lán)光,王爺這是又讓長暉催他了。
看一旁端坐在石桌前正奮筆疾書的董書生,傅鴻飛小聲詢問到:“董兄,謄錄還需多久?”
董書生聽見催促也沒惱,頭也沒抬,快速的答了一句:“莫催,破曉即成”,說完便專心筆下,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