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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池春顧與君歸

第二十一章 箭指林溪

小池春顧與君歸 林秋宸 2797 2023-02-25 00:06:30

  黃昏,半山驛。

  蕭云崢近日吩咐府上整理書房,想著有沒有遺漏什么,白日見到傅長暉匆忙拿回的《稅銀征收記錄》,對比皇后胞弟劉悅澄留在郡王府的書信,辨出筆跡與司庫石羅財日常手書一致。

  為了確認一些信息,蕭云崢帶著傅長暉和最近鮮少露面的傅鴻飛快馬加鞭向半山驛趕來。

  半山驛的驛丞眼尖認出了傅鴻飛,快速迎出接待,安排叫“阿銳”的侍者引他們上樓入住上房。

  阿銳下樓后拉著驛丞到一旁竊竊私語:“你說,那三位什么來頭?”

  驛丞一臉嫌棄的看了眼多嘴多舌的阿銳,低聲說:“別瞎打聽,那位我們可惹不起?!?p>  阿銳撇撇嘴,溜去一旁做事,心里嘀咕是惹不起,他眼睛又不瞎,剛才看見他們里面有兩人可是刀劍隨身的,說不準這幾位爺一個不高興,脖子上就懟上來一把刀。

  可是阿銳又想起他爹說過的話:人吶,富貴險中求,越是兇險的地方,越有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人要保住腦袋的同時稍微機靈一點。

  仰頭向樓上望了一眼后,阿銳低頭拿起欄桿上的抹布向后廚走去。

  更深露重時分,驛站后密林有夜鳥鳴叫,傳來一陣陣“咕咕”聲,聽聲像是貓頭鷹。

  有人御馬抵達,輕巧落地后,將韁繩交予一旁閑坐的馬夫后步入驛站,見傅長暉在三樓扶手處無聲揮手,意會后快步走上樓梯。

  將這來人請入上房后,傅長暉和傅鴻飛退到房外關上門,在廊道防守。

  傅長暉悄悄靠近身旁的傅鴻飛低聲問:“阿兄,那本《稅銀征收記錄》你是怎么弄到的?”

  傅鴻飛快速果斷的回了倆字:“偷的”。

  蕭云崢命他先不要現(xiàn)身,于是他去石府中廳屋頂蹲守,想瞧瞧這石羅財平日都和誰來往,卻在前日自屋檐離開時,偶然瞧見橫梁上有個木盒子,取下來一看里面就是蕭云崢正在搜尋的《稅銀征收記錄》,順手就偷了,反正都做了梁上君子,不如坐實。

  傅長暉聽后差點驚掉下巴,阿兄平素最是守規(guī)矩,來東山郡竟連偷文書這樣的事情都做了!擔心隔墻有耳沒敢多問,專心守衛(wèi)。

  他們二人身后的屋內,蕭云崢喚來人“柳公子”邀他落座。

  柳公子施禮后走到桌前隨意坐下,疑惑的看向蕭云崢說:“王爺,前次信中你提到調查無甚進展,可為何今日派人貿然回城召我?”

  蕭云崢沒有浪費時間解釋,直奔主題低聲詢問道:“情況有變,文書可有想辦法帶來?”

  柳公子聽后連忙從衣襟內里掏出一本《稅征年志》遞給蕭云崢,說:“此物乃用家父的令牌調出,需在卯時之前還至原處?!?p>  快速打開《稅征年志》,蕭云崢翻找近幾年記錄的東山郡稅征載明數(shù)據,再拿起桌上的《稅銀征收記錄》攤開一一對應核對,隨后將兩本文書推向柳公子手邊說:“你看看”。

  柳公子伸手接過兩本文書,震驚的翻看,東山郡《稅銀征收記錄》近年記載的夏稅、秋糧和絹棉布麻數(shù)量均倍數(shù)于《稅征年志》中的數(shù)目。

  可以推斷出,東山郡上報的征稅數(shù)目遠遠比實際征稅少,單論這幾年逐年遞增的人頭稅,明明東山郡人變多了,可夏稅、秋糧卻逐漸減少,屬實反常,這是明目張膽的瞞報。

  合上手中的兩本文書,柳公子一邊咋舌一邊用右手按住《稅銀征收記錄》封首,忍不住罵罵咧咧的說:“看來這本記的才是真的,連稅征都敢造假,真是混賬??!”

  柳公子這人平素斯文有禮,不知是其任了諫官的緣故,還是有與生俱來的正義感,看不得世間不平事,尤其看不得百姓蒙難受苦,畢竟糧食可是百姓的命?。?p>  只見柳公子越想越氣,猛地站起來說:“不行,此事不可拖延,我這就趕回去稟明家父,寫折子遞上養(yǎng)心殿?!?p>  蕭云崢聽完站起身,將柳公子按回座位,耐心說:“且慢,柳公子,現(xiàn)下時機不可,若此時收網,恐怕大魚就游走了?!?p>  此時上書固然能懲戒一波,但東山郡以郡守為首之流都是老姜,查清征稅又如何,結局不過是經手此事的在任司庫石羅財被推出來,不能真正的解決問題。

  柳公子經蕭云崢提醒后,稍微冷靜些許,請教道:“那王爺以為,此事先擱置,屆時秋后算賬?”

  “嗯,先將《稅征年志》還回宮里”,蕭云崢說完想起剛才聽到驛站后院的雞叫了,子時應該已經過了。

  柳公子聽后從座位站起,看著桌上的文書問了一句:“那這本真的《稅銀征收記錄》怎么處理?”

  蕭云崢伸手輕點桌面說:“我命人復制一份后,會派人將原本送到柳府,勿驚動旁人,此事可告知令尊,不早了,你該啟程了?!?p>  半山驛距離都城20里路,快馬只需半個時辰就能到,這也是柳公子敢赴約的原因。

  不再客套,柳公子與蕭云崢拜別后,下樓牽馬出發(fā),抓緊時間返城。

  蕭云崢站在窗邊,看馬馱著柳公子跑遠,在手邊的圈椅隨意坐下,打了個哈欠,喚門外的傅鴻飛進屋,吩咐他立即出發(fā)去鄰縣安平鎮(zhèn),尋一位董書生復制《稅銀征收記錄》,并將復制品放回石府屋梁,別被石羅財發(fā)現(xiàn)。

  門外的傅長暉見來客和阿兄都撤了,走進房內問:“王爺,我們現(xiàn)在動身回去嗎?”

  雖然王府的馬快,可是從半山驛回東山郡基本也需近兩個時辰,易遇上東山郡守城換防,未免太過招搖了。

  蕭云崢想了想說:“不了,天亮再回”,沈林溪睡眠一向很好,除了偶爾夢魘、枕他手臂,他早出晚歸,她似乎都不曾在意,不打緊。

  可是,蕭云崢猜錯了。

  沈林溪睡的并不安穩(wěn),整夜翻來覆去,直到天蒙蒙亮聽到書翠的大叫聲,赤腳跑到門邊查看,以為出了什么事,結果瞧見書翠正小心靠近一只腳受傷的信鴿,看樣子它應是用盡全力才落到庭院里。

  “小姐,好像是鶯娘養(yǎng)的鴿子,你看,腿上有藍色綢帶”,書翠突然指著信鴿對沈林溪說。

  沈林溪急忙穿上鞋走到房外查看,是書信!信鴿腳上綁著的信箋顏色很眼熟,顧不上其他,拆下來查看,果真是鶯娘的信。只有一頁,沈林溪站著看了一會差點腿軟跪到地上。

  信的開端鶯娘寫林慧煙最近喜歡上了刺繡,還提到沈林溪她爹沈逸清送來了一筆錢,給宅里添了一個丫鬟。

  再往后看,信的末段寫著:小姐堅持要用老爺給的錢擴建裁縫店,為了校正瓦匠的修葺不慎從高處跌落,鶯娘對不起你。

  信的內容在此戛然而止。

  沈林溪將信翻來翻去的看,發(fā)現(xiàn)真的只有這一頁,沒有后文,這不像鶯娘的風格,可當下她急的快要瘋了,她娘從高處跌落,然后呢?她娘怎么樣了?

  蕭云崢沒有回府,他那個像影子一樣的侍衛(wèi)傅長暉也不在,沈林溪不會騎馬,不知道該怎么辦。此信應該是上封的回信,許是因為鳥受傷隔了這么多天才收到,也就是說她娘受傷了幾天,她這個做女兒的今天才知道!

  捏著手中的信箋,不知是愛母心切,還是想事急從權,亦或是心存一些僥幸,沈林溪做了一個無比沖動的決定。

  只見沈林溪匆忙換上紅霜的衣服,帶著哭腔對紅霜、書翠她們倆人說:“娘摔倒了我得回去一趟,書翠你記住,有人來問,就說我和紅霜去山里了,紅霜,你找個安全的位置躲起來,誰喊也別出來,你們記住了嗎?”

  紅霜和書翠從沒見過沈林溪如此驚慌,一時之間倆人都有點手足無措,一齊重重點頭,仿佛如臨大敵,還是紅霜略為穩(wěn)重靠譜些,在沈林溪出府前想起塞錢給她。

  沈林溪出府后站在街上一時不知道去哪,回都城首要考慮是行路方式,乘船走水路太慢,租馬車又似乎有點醒目,她得不暴露身份安靜的回去。

  許是上蒼憐愛,在沈林溪尋去長街的路上,偶遇一位趕著雙輪馬車去城里賣果子的農夫,看沈林溪哭紅眼睛在路上晃悠,再看衣著以為是誰家小丫鬟大早上被主人家罵了,得知是家母生病這等要緊事,同意捎沈林溪去都城。

  沈林溪就這樣坐在編簍裝的橘子柚子堆里,向著回城方向前進,農夫很體貼的加快了趕車速度。

  郡王府。

  蕭云崢和傅長暉在巳時回府,蕭云崢沐浴更衣后回房未見沈林溪的身影,也察覺今日府上沒有準備午膳,感到奇怪走去伙房看了一圈,灶爐十分的干凈整潔,看樣子今晨都不曾烹煮過。

  于是,蕭云崢喚正在刷馬的傅長暉即刻去尋紅霜、書翠她倆來。

  書翠一邊磨嘰挪到伙房門邊,一邊大聲在心里哀嚎: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啊,蕭王爺平日都不關心小姐,怎么今日想起找小姐了!

  書翠行禮后,恭敬的喊了聲“蕭王爺”。

  瞧見來的只有書翠一人,蕭云崢沒有多想,開門見山的問:“王妃去哪了?”

  聽到意料之中的致命提問,書翠不由得害怕的低頭,直到頭低的不能再低,才聲如蚊吶,硬著頭皮答:“回王爺,小姐…王妃她和紅霜去山里了。”

  蕭云崢對這個書翠有印象,前幾天在院子里曬書,為了提防飛鳥,在院子里拿著木棍喊的那叫一個中氣十足,此刻這說話畏畏縮縮的樣子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繼續(xù)問書翠:“哦?去山里做什么?”

  書翠的腦子都快打結了,這后面該怎么答小姐沒告訴她呀!聲音結巴的說:“去山里…采山花,王妃說想制一些花茶。”

  聽完書翠勉強生拼硬湊的答案,蕭云崢差點沒被她給氣笑,臉色驟然冷了,疾聲厲色說:“是嗎?早膳都沒用就出府了?”

  傅長暉跟了蕭云崢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王爺這是生氣了,走進伙房故意擺出一臉兇相,對書翠大聲說:“還不快說實話,竟敢在王爺面前撒謊!”

  書翠嚇得當即跪坐在地,但又不敢忘記沈林溪的囑托,試圖解釋說:“王妃她…”,可在看到傅長暉一副兇狠要揍人的模樣,護著頭喊“不要打我”。

  看書翠不肯說實話,傅長暉也有點頭疼,難道他真的要對此女動手不成。

  就在這時,蕭云崢拿起案板上的木勺向伙房一角的柴堆擲去,沉聲道:“出來”。

  紅霜頭頂沾了灰塵,從柴堆后爬出來,她本準備去后院躲藏,剛才為了避開劉總管慌不擇路來了伙房。

  蕭云崢煩悶的看了看這倆丫鬟,讓傅長暉領著她倆隨自己回書房,他不會對這倆人真動粗,但這次一定要讓沈林溪好好管教她的人。

  等到倆丫鬟跪在書房被逼問說出真相,上交今晨收到的書信時,蕭云崢坐不住了,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從座位嗖的起身向馬廄跑去,他慌了,以至于自己牽了什么馬而不自知,翻身上馬只有一個念頭:追回沈林溪。

  傅長暉也意識到了當下面臨的情況危急,拔腿向外跑了兩步,又返回書房門口,看著地上跪著的紅霜她倆交代說:“不想死的話,任何人問起王爺、王妃在哪就說不知道”,然后轉身加速向馬廄跑去。

  蕭云崢一路策馬揚鞭,出東山郡城門后繞路去半山驛,他擇近路去追,只需兩個多時辰。

  若沈林溪從東山郡去都城,快馬需耗費三個時辰,馬車需耗費五個時辰,水路需耗費七個時辰,蕭云崢只愿她還沒有走遠。

  近都城,郊野。

  農夫放下右手執(zhí)著的馬鞭,用力拉扯韁繩,讓馬漸漸停下,對一臉疑惑不解的沈林溪說:“姑娘,你看右邊的小路,穿過這片樹林就是都城了,能省不少時間。”

  這小路樹木繁密,蜿蜒曲折且有起伏,農夫的雙輪馬車顯然不太適宜通行,沈林溪遞了些碎銀,少不了一番推辭,謝過農夫后她孤身向小路走去。

  蕭云崢剛拐到大路,遠遠看見沈林溪穿著翠色衣裳走向通往林間的橫路,加快速度追趕。

  沈林溪走進樹林不久,就聽到了身后逐漸接近的馬蹄聲,擔憂是不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她回都城,事已至此沒有退路,她走的越來越快,甚至不辨方向跑起來,想要避開身后的人。

  可是這身翠色衣裳在林間過于顯眼了,沈林溪有些絕望又懊惱的聽著身后不斷接近的聲響,馬蹄“踏嗒踏嗒”的聲音在樹林里突兀響起。

  就在前方,只要穿過樹林就能到都城了,沈林溪汗流浹背的繼續(xù)跑著,突然聽到身后傳來蕭云崢大喊的聲音:“沈林溪,你站??!”

  沈林溪回頭一看,真是蕭云崢,驚愕之余并沒有停下腳步,即便已因體力不支速度減緩。

  蕭云崢見狀也稍微減慢了馬速,天知道這是他有生以來騎馬最快的一次,大口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厲聲對沈林溪說:“跟我回去?!?p>  他果然是來阻止自己的!沈林溪失望至極的加快速度向前跑去,不時回頭看。

  蕭云崢發(fā)現(xiàn)周圍種植的樹種開始變化,地上開始能看見酢漿草連接的紫色花叢,如果他沒記錯,沈林溪只需再往前跑十步,就算進入都城境內了。

  都城明文法令嚴明:東山郡鎮(zhèn)守親王,若非天子和丞相同時詔請,不得私自回都城,違者定謀逆之罪。

  蕭云崢看見馬鞍側邊掛著弓箭和箭羽,將弓和一支箭從皮革中一并拔出,快速扣弦開弓,箭矢瞄準前方奔跑的身影,松開手指,風中閃現(xiàn)一道狠絕的弧線。

  沈林溪難以置信的停在原地,蕭云崢居然想要射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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