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寺廟半炷香的時間，我在一條岔路口，再次聽到了先前那對父子的談話。
當?shù)恼f：“咱們得走快點，趕在警察前動手。殺一個畜牲雖然不犯法，但當著警察的面總歸不好?！?p> 當兒子的問：“爹，你都問清了，有人說在象鼻橋？”
“不問清了我來瞎轉(zhuǎn)啥？我不扒了它的皮，我一頭撞死在這山上！”
我轉(zhuǎn)過彎去，就看到了那兩個人。老的有五十多歲，臉色陰沉，一雙賊亮的眼睛，讓人一眼就覺得不是什么好東西。他的肩上還背著一個長長的管狀東西，用條麻袋裹著。而另一個也有二三十歲，高高壯壯的，手里提著繩索和一把尖刀。我心里有些疑惑，就上前想和他們搭個話，誰知這倆人一見我就沒什么好臉色，一聲不吭的朝密林深處走去。我也不與他們計較，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小圓點，從另一條路尋去。
我一直納悶，手機屏幕上的圓點好長時間都不曾移動，難道是邱大力遇到了什么危險，或者是定位儀被弄丟了？山里是有些野豬、豹子之類的猛獸的。我心有些發(fā)慌，看看相距大概還有一兩千米，急忙加快了腳步。
正走著，忽然發(fā)現(xiàn)手機上的亮點快速移動起來，這可比人單獨走路快得多了，而且是左拐右拐的大致向我這個方向移動。心里不由得更加緊張，我想到了邱大力被豹子叼在嘴里奔逃的情景……暗自悔恨，當初真應(yīng)該偷偷跟在他后面的，可轉(zhuǎn)念一想，那樣不就錯過和清鏡老和尚的會面了嗎？
正想著，遠處傳來“踏踏”的奔跑聲，抬頭見山上的枝葉間，忽隱忽現(xiàn)的有頭牛奔跑下來，牛身上還騎著一個人。定睛一看，正是邱大力，我心一寬，這終是找到了。
不多時大公牛便跑了下來，邱大力遠遠看到我就喊到：“老弟，我要趕緊回去請獸醫(yī)，山上象鼻橋那里，還有一頭母牛，腳叫毒蛇咬了，又紅又腫的。麻煩你往上走走，先看著點，別讓豹子拖了去。”說著他又把手上的鋼叉扔給我：“這個你拿著?！?p> 看到他和大公牛又要開始奔跑，我喊道：“獸醫(yī)估計也沒治蛇毒的藥。你得去鄉(xiāng)衛(wèi)生院問問。還有，下面都是圍捕大公牛的警察，你咋下去？”
邱大力愣了一下，或許他以為找來獸醫(yī)打一針就行了。大公牛這時哞哞的連叫兩聲，很著急的樣子。邱大力說：“讓大醫(yī)院的人來救一個牲口，唉，難呀！先不管了，我從后山小道先下去再說，再耽誤下去，那頭母?？峙露蓟畈怀闪?。”說完一人一牛在曲折的山道上飛跑而去。
我加緊腳步往上趕，先去看看再說吧！象鼻橋其實是在兩座山峰之間搭的一座小竹橋，橋下面沒有水，只是這山頂處一片平平的谷地，長滿了野草和山花。我努力尋去，終于在一塊青石旁的草叢中，發(fā)現(xiàn)了那頭頭上有一團白毛的母牛。它正臥在那里一動不動，一只后腳上又黑又腫的，不時的哞叫兩聲，看這情形中毒不輕啊！應(yīng)該是被眼鏡蛇之類的毒蛇咬了，否則以牛類的龐大體型，一般毒蛇是奈何不了它們的。
我正尋思著先為它做點什么，先前在山路上碰到的那對父子又出現(xiàn)了。老的說：“好啊，先找到了一個，另一個呢？寶國你四處看看，那頭公的在不在？”
那個叫保國的巡了一圈說：“看牛蹄印是有兩頭，公的這會兒不在。”
他們兩個也瞄見了我，一邊走向母牛一邊問我：“伙計，你在這干什么？”
我看到他倆拿出繩子，看樣子想把牛給栓走，又想起先前他們上山時的談話，就急忙走過去攔住：“我正想問你們干什么的，別動那頭牛，我是替人看著的?！?p> 那老家伙一聽立馬暴怒道：“你說說你是替誰看著的？我姓鄭的買的牛，還沒動刀，到叫這畜牲跑了！還有另一頭公的呢，你給我弄哪兒了？”
我一聽才明白，原來這家伙就是十里鋪的鄭經(jīng)濟。要是這樣的話，他牽自家的牛，我還真不好插手。
鄭寶國這時也圍著母牛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牛腳又黑又腫的，踢了兩腳沒起來，對他老子說道：“爹，它叫長蟲咬了，看這樣子也撐不了多久，走也走不動，咋辦？”
鄭經(jīng)濟皺一皺眉罵道：“麻蛋，老子幾千塊買的，死在這不全賠了？把刀拿來，趁著沒死，現(xiàn)在就放血，放完血肉照樣賣?！闭f完他父子倆就抖開手中的麻袋，掉出一桿自制的土槍和殺牛刀。
鄭經(jīng)濟殺氣騰騰的舉刀向母牛走去，我大喝一聲：“喂，你干啥！它中了蛇毒，估計小地方也救不成，終究要死，你干嘛這么急？”
一旁的鄭保國冷笑道：“外行人不要插嘴，我爹和牛打了一輩子交道，他最清楚怎么殺肉才好吃?！?p> 那頭本來昏昏欲睡的母牛，像是突然感到了死亡的氣息，它驚恐的哞哞叫著，掙扎著想站起來，但終究沒法動彈。鄭寶國把槍放在腳邊，用一根長繩子在牛頭上繞來繞去，不一會兒就把它綁得死死的。
鄭經(jīng)濟提刀就要捅下去，我趕忙跑過去拉住他的胳膊：“要不這樣吧老哥，你這牛多少錢我買下，你不要殺它，有人去請獸醫(yī)了，說不定能救過來?！?p> 鄭經(jīng)濟狡黠的眼光飄過我：“你真想買？你自己說說，想出多少錢？”
我說道：“這個我不懂，還是你出價吧！”
鄭經(jīng)濟賊溜溜的眼珠在他兒子和我中間瞟了幾下，他兒子馬上接口道：“大兄弟，這牛俺當初花了八千八買的，養(yǎng)了個把月，草料錢又扔進去好幾百，這會看它中毒快死了，俺們也不坑你，你拿八千吧，草料錢和那八百就當賠了。”說完他又回瞄了他老子一眼，鄭經(jīng)濟陰陰的笑了一下。我也知道他倆唱的是哪出，像這種奸詐之人見多了，得了便宜還會賣乖。
我拿出手機問：“我現(xiàn)在把錢轉(zhuǎn)給你，微信還是支付寶？”
鄭經(jīng)濟臉一搭拉：“沒有現(xiàn)金？”
我一尋思，估計這老家伙用的是老年機，就說：“現(xiàn)在有幾個人還帶著那些東西？到底微信還是支付寶？”
鄭寶國馬上伸出笑臉：“有有，我有，轉(zhuǎn)我微信上吧！”
我轉(zhuǎn)了錢，鄭經(jīng)濟狠狠地瞪了他兒子一眼不說話了?？粗麅蓚€還在原地轉(zhuǎn)悠，我不滿的問道：“怎么，?，F(xiàn)在都是我的了，你倆還不走？”
鄭經(jīng)濟陰冷著臉不說話，一直往四處查長。鄭寶國還帶著剛才的一點喜悅說：“俺最大的事還沒辦呢，等著那頭公牛回來報仇?！?p> 我一聽火了：“怎么，還得寸進尺？”
鄭經(jīng)濟忽然轉(zhuǎn)過臉怨毒的看向我：“俺老來得女，叫那畜生頂死了，俺能咽下這口氣？俺非要宰了那頭牛不可！沒叫邱大力那王八蛋賠個精光就不錯了！”
其實說這話時，鄭經(jīng)濟明顯的有些后勁不足，想當初是邱大力家的牛頂死了他家的孩子，而他們一群人卻活生生的把人給打死了，雖然邱大力后來又活過來了。況且邱大力窮的叮當響，拿什么賠？他鄭經(jīng)濟打的算盤就是，想把邱大力這頭公牛弄過來，一來殺了報仇，二來賣肉賺錢。至于他被那頂死的女兒，萍姐早叫人打聽過了，養(yǎng)到兩三歲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先天智障，花了不少錢，早就厭惡了。
母牛又弱弱的叫了兩聲，眼皮漸漸地垂下去了，我知道它已經(jīng)毒氣攻心，剩余的時間不多了。望望山下，聽到隱隱約約的大喇叭還在叫著，只是不見邱大力和大公?；貋?。
正當我拿出手機，想看看邱大力走到那里的時候，忽然升起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抬眼望去，只見母牛躺臥的那塊青石板上，赫然伏著一只豹子，正用凌厲的目光掃視著母牛和我們幾個人。鄭經(jīng)濟父子驚呼一聲，迅速拿起刀槍，翻滾到遠處的石頭后面。我抖擻著雙手緊緊的握著鋼叉指向那頭豹子，畢竟這是第一次在野外面對猛獸。而那頭豹子似乎在意的只是母牛，嗚嗚低叫了一聲，一口就咬下了母牛的脖子。母牛有氣無力的哞叫了半聲，隨著一股鮮血灑出，就再也不動了。
正在這時，一聲驚天動地的“噠噠”聲從象鼻橋下滾滾而來。遠處，一頭健壯的牛影發(fā)了瘋似的，向那只豹子頂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