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寒正欺病酒,掩沉香繡戶。
燕來晚、飛入西城,似說春事遲暮。
畫船載、清明過卻,晴煙冉冉吳宮樹。
念羈情、游蕩隨風(fēng),化為輕絮。
傍晚,蘇湘婉用過飯后被彩皖攙著四處閑逛,忽逢一處空蕩的三進(jìn)院落。
她心中正感到新奇,彩皖卻提醒道讓她莫進(jìn)去。
“小姐,這東蘇府現(xiàn)下人煙稀少,這院里怕是不干凈,還是不進(jìn)去了吧?!?p> “算了?!?p> 蘇湘婉正想著走時(shí),卻被一個(gè)聲叫住了:
“蘇湘婉!”
王夫人被幾個(gè)丫鬟攙著過來,身后還跟著數(shù)十箱鮮花,是葬人用的。
“給王夫人請安?!?p> 蘇湘婉恭恭敬敬的跪下拜見行禮。
“蘇小姐真是沒禮數(shù),現(xiàn)在府里大喪,你不去堂前替斟妹妹盡孝,竟然胡亂逛玩?!?p> “多謝王夫人賜教,只是方才用過飯后正找尋堂屋,可這東蘇府過于大了,實(shí)在未曾找到,這才耽誤了。”
“好一個(gè)口齒伶俐的丫頭!”
王夫人被丫鬟攙著轉(zhuǎn)道而去。
“真是冤家路窄!”
蘇湘婉在心中想著,眼底卻落了幾滴雨水,她抬頭望向天空,深灰且暗。
蘇湘婉和彩皖至祠堂拜過后,迎面便遇上了蘇莣婉和她的侍女彩澄。
“姐姐安好?!?p> 蘇莣婉行了一禮,蘇湘婉復(fù)回之。
“妹妹也安好。”
“姐姐方才去拜過斟姐姐了?”
“是呀……”
“她生前最是惡毒,死后卻有這么多人悼念,真是可氣!”
“人生前再惡毒那都是生前了,亡故后自當(dāng)是要悼念的,又不會掉一塊皮,不過都是做給活著的人看的?!?p> “湘姐姐說的對,我知曉了。”
夜里,蘇湘婉翻來覆去的腹痛,她緊咬住下唇,不一會兒便暈了過去。
“蘇湘婉……”
她醒過來,眼前又是之前那個(gè)神仙道的畫境,仙氣飄飄欲仙,人亦自哀為之。
“神仙姐姐!神仙姐姐!”
蘇湘婉四下尋找時(shí),只見那位神仙緩緩而來,身上穿的還和那日一般。
“如何如何?”
“神仙姐姐,我想看看那本十四春總錄?!?p> 她未應(yīng)聲,而是牽起蘇湘婉的手渡入云間,四周層巒四起,又和往日不同。
那神仙道:
“這畫境每日一換,是為天上人間。”
二人重又來到那本書前,那神仙眉間似蹙非蹙,眼神似笑非笑著道:
“你心里想件事,翻開后便可找到那十四人中的一人。可若是未曾在這兒十四春內(nèi),便作罷?!?p> 蘇湘婉雙眼緊閉,朝著那本書拜了一拜,隨后翻開,只見上面用如之前般的大字寫著如下一段話:
“金陵山水難逢,佳偶難遇,愚鈍不明,枉送了性命。此為山水只鳥雀,東蘇府二女——蘇斟婉?!?p> “果真?!?p> 蘇湘婉在嘴里自己嘀咕道。
“什么?”
“蘇斟婉也是十四春總錄之一?”
“沒錯(cuò)?!?p> 那神仙應(yīng)了聲,眉間略舒展,朝里屋的穿堂而去。
“快來?!?p> 那神仙招呼著又引蘇湘婉出去,仙霧依舊繚繞,遠(yuǎn)處青山似乎更在眼前,滿地的紅玫瑰,似烈日下殘陽的血。
“這是哪?”
“這是幻境……”
“何為幻境?”
“集雨露霜雪之精華,山塢從生之處,乃為幻境。”
“姐姐?”
蘇湘婉重又驚醒,只見蘇莣婉端著碗深紅而不見底的湯過來。
“妹妹怎的來了?”
蘇湘婉匆忙起身,滿頭的汗朝下滴落。
“一個(gè)時(shí)辰前,彩皖姑娘匆忙的到我那兒去道是你腹痛不止,我便快些帶著郎中來了。”
“真是勞苦妹妹了?!?p> “什么話,快喝?!?p> 蘇莣婉將那碗藥遞過去,又吩咐人去拿了幾方帕子拭汗。
翌日,蘇斟婉的木棺由金陵起,往祖陵那兒去了。
“小姐,再喝碗茶吧?!?p> 彩皖掀起簾子從后頭花園里進(jìn)來,只見這蘇湘婉目光呆愣愣的望著外頭。
“小姐想什么呢?”
“彩皖,你可聽過畫境?”
“仿佛聽那些古稀老人常道著,還有個(gè)叫什么的寫了本書,叫……”
“十四春?”
蘇湘婉脫口而出。
“對!正是這個(gè)!”
“那人住哪兒?”
“他沒屋子,是個(gè)老道士,總在嘴念叨著什么不經(jīng)之談。”
蘇湘婉沉思片刻,忽而起身望向彩皖:
“你去問問他住在哪兒?”
“哎?!?p> 彩皖遂退了出去。
“夫人,喝口茶吧?!?p> 一個(gè)丫鬟端上來一碗茶絲如雪的太湖碧螺春。
只見王夫人坐在小幾旁,手中執(zhí)著筆,粗粗的閱著明日宴席的大小事宜。
“蘇湘婉坐在哪桌?”
“和宋陽夫人、天香苑的碧姑娘坐一塊兒?!?p> “將宋陽夫人換去我那桌,讓陳家的鈺柚去和湘婉坐一塊兒吧。”
“他們倆可是死對頭啊!”
“就是要如此?!?p> 王夫人呷了一口桌邊的茶,眼眸挑起望向那個(gè)丫鬟。
“你生的倒是清秀啊。”
“太太謬贊了?!?p> “只是你這煙柳眉我不喜歡,來人剃了吧。”
“夫人!”
那丫鬟被帶了下去,下午就沒了……
“父親,您在說什么??!”
蘇湘婉從椅上起來,眼神中都透露著震驚。
“姑蘇的秦家是當(dāng)?shù)氐陌酝?,你若是嫁到那兒去,可是大喜啊?!?p> 王夫人坐在暗處,忍不住的歡欣。
“姑蘇距離金陵日遠(yuǎn),況且家中那么多姐妹,為何要我去呢?!?p> “那秦家三爺是有機(jī)會世襲的!”
“我不去!”
“這事兒還容不得你做主!”
“父親!”
秦樓不見吹簫女,空余上苑風(fēng)光。
粉英金蕊自低昂。東風(fēng)惱我,才發(fā)一衿香。
瓊窗夢醒留殘日,當(dāng)年得恨何長!
碧闌干外映垂楊。暫時(shí)相見,如夢懶思量。
蘇莣婉端起茶呷了口,只嘆道:
“不知湘姐姐怎樣了?”
她已聽聞方才出嫁一事,倍感傷痛,她心里想著她與蘇湘婉的情意重重。
“若我能替姐姐出嫁……”
蘇莣婉不禁哭出聲來,忙將帕子掩住,外頭雨聲陣陣,哭聲又能多大呢?
“姐姐!”
蘇莣婉叩著蘇湘婉的門,許久都未有動靜,她找來了小廝破了門。
沖進(jìn)去時(shí),只見蘇湘婉懸掛于梁上,沒了氣息。
“姐姐!”
蘇莣婉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