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幽夢忽還鄉(xiāng),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蘇湘婉……”
“這是什么地方?”
蘇湘婉起身觀望,只見四周并無往日勾欄瓦舍,街市繁榮景象。
“蘇湘婉……”
一個面容清秀,恍若隔世般神仙妃子人物從碧紗窗內(nèi)而入,一身黝黑長發(fā),滿身的絨花碧影。
“你是何人?”
蘇湘婉行禮參拜,猛然起身,只見腳下云霧繚繞,四周城垣已起,遠處有一神店,上有牌坊道:
“馮然蘇情,秦中難陳?!?p> “這是什么?”
“這是畫境……”
只見那神仙娉娉而來,眉目間透露出幾分清徐。
“你是金陵蘇家的小姐?”
“正是?!?p> 蘇湘婉再次行禮參拜。
“這就沒錯了,你便是這十四春中的最后一春了。”
“十四春?那還有十三人是誰?”
“你隨我來?!?p> 神仙在前迎著蘇湘婉朝前走,身后卻不知什么時候兒多了些拿著瓜果的小仙君。
“過來看看?!?p> 蘇湘婉隨神仙進了里屋,仙境之處,梅雨外宣。
神仙從后樓的高架上翻下來一厚本經(jīng)書,蘇湘婉定睛一看。
鎏金大書上用正楷大字寫著“十四春總錄”四面都是如真的山石百態(tài)。
“你翻開看看?!?p> 蘇湘婉遂翻開一頁,只見上面如是寫道:
“金陵南苑北寒宮,生死難料是暾圖,天璽南灣北道,此為東蘇府三家兒女——蘇嫻婉?!?p> “嫻姐姐!”
蘇湘婉另眼望著神仙,她的那一彎柳葉春雪眉,點著朱砂螺子黛。
“再翻一頁吧?!?p> 蘇湘婉遂又看了眼,只見上面的字浮動起來,變換成以下四字:
“亡命難消!”
蘇湘婉霎時瞪大了雙眼,這正是蘇嫻婉走時嘴里念叨著的話。
“這是她的代詞?!?p> “何為代詞?”
“人生路中的許多事,在亡故后便會成為如上四字,她的氣數(shù)已盡,怕是早過了南樓了。”
蘇湘婉小跑出去,那神仙便跟上去道:
“你的命數(shù)和旁人不同,需得斬斷情緣,尋一位人方可平安了此殘生!”
“何人!”
“姑蘇……”
“你說啊!”
那神仙的身影逐漸遠去,周圍的仙霧也逐步消亡。
“小姐!”
蘇湘婉從榻上驚起,后背的襟衫上一身的冷汗。
方才畫境一游仿若初始……
“何人!”
彩皖小心的從廊下進來,手里端著碗桂圓湯。
“小姐,喝口桂圓湯吧?!?p> 蘇湘婉接過來,腦海中的神仙畫境已不在,只有彩皖背主求榮的昨日。
“端過來吧?!?p> “哎!”
彩皖忙端至蘇湘婉身旁,親自喂湯。
“你莫不是在里面下了藥?”
“什么!”
彩皖似乎對蘇湘婉方才的話感到震驚。
“沒什么……”
蘇湘婉推脫起身,彩皖遂也沒端住,那盞白玉碗落到了地上。
“無事吧!小姐!”
彩皖忙看向蘇湘婉,她似乎還未緩過神來。
“小姐!”
“無事!”
蘇湘婉起身朝門外去,只留下彩皖一人收拾殘局。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蘇湘婉獨自坐在江邊,身后的落花于沉溺水中,如此悲哀。
她緩步登上城垣,金陵城外風景如畫,她像是墜落人間的風塵。
“出事了!”
一聲聲叫聲從二門傳來,彩皖驚慌失措的倒在地上,領頭的小廝道:
“湘姐姐的屋子走水了!”
“快!快!快!”
眾人忙將水桶向上潑,一遍遍的從水井里打水,一遍遍潑。
翌日……
“小姐,您無事吧?”
蘇湘婉坐在殘墻斷壁旁,目光呆滯無神,臉上布滿了泥灰,手中緊握著一把簪子。
“我……我無事……”
“小姐……”
彩皖跪在地下,左邊手臂上被烈焰燒了一片腥紅。
“你去包扎一下吧?!?p> 蘇湘婉望向彩皖的傷道著。
“你一會兒去舒鄂海那兒。”
“什么?”
“叫他晚上一更過來?!?p> “哎!”
彩皖應了聲,方退去偏殿更衣了。
“舒公子?!?p> “彩皖姑娘,又見了?!?p> 舒鄂海手里捧著本書,斜坐在臺前,目光則注意到了彩皖包扎的胳膊上。
“那兒怎么了?”
舒鄂海伸手指向那道傷口。
“被刀刮的!”
彩皖似乎并不想告知舒鄂海真相,也許是還在為自己的錯自責。
“有什么事嗎?”
“小姐讓您今夜一更去府上?!?p> “好!”
舒鄂海很爽快的應答,這倒惹得彩皖不快了,但也只得忍住,陪笑著退出去。
“你來了?!?p> 蘇湘婉迎上來行禮。
“聽旁人道你這兒走了水!”
“不過是蠟燭的燈油。”
蘇湘婉說的很輕松,就像在哪兒玩了一圈似的。
“你千萬要照顧好自己。”
“好了,快上座吧?!?p> 二人雙雙落座。
彩皖在廊下守夜,忽聽見二門上叩著云板,小跑過去時,只見一個小廝慌張的樣子。
“你怎么了?醉了酒嗎!”
“不好了!東蘇府的斟姐沒了!”
“怎會出這樣的事!”
王夫人在花廳憤慨著哭喪。
“舅母!”
蘇湘婉匆匆趕到,方拜見了諸位長房后便朝停靈之處去。
“這斟姐是怎么回事?”
蘇湘婉被三房的蘇莣婉攙著往園中走著。
“這斟婉啊于前月游歷姑蘇去了,前幾日都還好,偏昨日老爺想要去給她添些衣裳,故遣了小廝去送,誰知叩門不開,找了個師傅打開后,只見她倒在床邊,沒了氣息?!?p> “如此說來,是何緣故?”
“有個道士道是被雷劈的!”
“那個道士說話竟這樣輕狂?”
“你不知道?他是我們這兒有名的瘋子!”
“怪不得呢……”
蘇湘婉正自己嘀咕著,蘇莣婉便帶她進了正室。
重泉若有雙魚寄。好知他、年來苦樂,與誰相倚。
我自中宵成轉(zhuǎn)側(cè),忍聽湘弦重理。待結(jié)個、他生知己。
還怕兩人俱薄命,再緣慳、剩月零風里。
清淚盡,紙灰起。
“天色快大亮了,姐姐今夜也忙了許久了,三院備好了幾間房,還請姐姐去歇息吧?!?p> “那就多謝了,還請告知舅母,容她諒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