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大將軍行營,黑龍江將軍壽山憤懣難平,夜不能寐,繞室而行。壽山年僅四十歲,深目隆準(zhǔn),眉宇疏朗,英氣逼人。
黑龍江大將軍行營營務(wù)處總理程德全和他相對而坐。程德全見壽山憂心如焚,心神不寧,鎮(zhèn)定的說:"俄軍三面困城,齊齊哈爾守軍不足三千,槍破兵弱,兵有懼色,民眾戰(zhàn)栗,城破在旦夕之間。唯有與俄軍議和,可拯救敗軍與難民免遭涂炭。"
壽山停下腳步,正色答道:"疆土不保,負罪甚深,絕不能改隸俄籍,反顏事虜。"
逐下令?:"保鐵路,護難民,全睦誼,違者殺無赦。"率三千弱兵出城抗拒俄軍。????
壽山站在城外清軍陣地上向北凝望,十萬俄軍已越過訥莫爾河,向齊齊哈爾滾滾開來,大道上塵土飛揚,塵土中哥薩克黑色圓筒卷毛高帽攢動,馬刀閃亮,步兵望不到盡頭。壽山援軍無望,齊齊哈爾已成孤城,身邊三千弱兵面露懼色。見此已經(jīng)不可為的局勢,壽山已抱城破則死之心。
親兵送朝廷發(fā)來電傳,李鴻章要壽山議和。壽山接過電傳,閱過后仰天長嘆,說道:"軍覆則死?我以一身贖萬民。"說罷,派程德全赴俄軍陣地議和。
程德全赴俄軍陣地議和,向俄軍提出不要開炮轟城,清軍和居民撤到城外,和平讓城。
俄軍已經(jīng)進抵齊齊哈爾城下準(zhǔn)備攻城。幾十門大炮在城外排開,哥薩克騎在馬上躁動不安,這座比璦琿更加富裕的城市更勾起哥薩克屠殺搶劫的欲望,他們早就對城里的東方財富饞涎欲滴,要用肆意發(fā)泄的快感消除恐懼,發(fā)泄膨脹的獸性,平息內(nèi)心的狂躁。要用瘋狂的劫掠來圓到東方發(fā)財?shù)膲粝?。眼看著齊齊哈爾垂手可得,哥薩克鼓噪起來,連年科卡姆弗拒絕了議和。
八月二十八日,俄軍開炮攻城,程德全再次出城議和。俄軍不允,程德全撲向俄軍炮口,堵在炮口上大叫:"要這樣,你們就先轟了我吧。"連年科卡姆弗揮手讓俄軍停止開炮,陰笑著對程德全說:"要讓俄軍停止轟城,把壽山和張大師交給我們。"
壽山跪在夫人面前,泣道:"我負國,上無以對皇上,下無以對先將軍。愿乞于夫人,先殺諸子,而后夫婦同殉。"夫人含淚扶起壽山。
壽山走進黑龍江大將軍行營府邸,關(guān)上房門,寫下了給朝廷的最后一封奏疏。壽山早已超越生死,思緒遨游于黑龍江這片深深眷戀的土地上空。以血淚泣諫朝廷解禁東北,招民放墾,移民實邊,保中華疆土。
在奏疏里,壽山提出治理黑龍江之策。他寫道:"肫肫以修內(nèi)政,御外侮,設(shè)民官,開荒務(wù)為請。"
?。⒔≈路情_荒無從下手,開荒之舉非招民無從下手。以七城之大,土地之沃,如果得人,而理不出十年必能自立。"
?。⒀剡呌忻瘢偷赜叙A,防務(wù)既不期固而自固,槍械軍火亦不期而自饒。何至處處窘迫,一蹶不振哉?"
?。⒁灾袊畷缤粒又袊?,利之所在,自必群相保衛(wèi),可杜外人強占之計,不煩兵力而足御外侮,因地制宜,聽籌不為無見。"
寫完奏疏,壽山打開房門,身穿朝服,頭戴朝冠出現(xiàn)在門口,對守候在府邸大堂的屬官說:"今辜負國恩,不能戰(zhàn),不能守,只是擔(dān)心城中百姓受到戰(zhàn)火之苦,如果以我一死換全城平安,我死而無憾。"他把將軍印信交給副都統(tǒng)薩保。
黑龍江大將軍行營府邸大堂的中央放了一副棺材,壽山排開香案,手持文香向東南而跪,對朝廷拜之再三,伏地大慟,淚流滿面。轉(zhuǎn)身泣別父親富明阿,站起拿出一塊生金吞了下去。蹣跚的爬上棺材,躺在里面。
少頃,仍然未死,壽山大呼屬下材官向他開槍,材官哆嗦著舉起槍,扣動扳機,擊中壽山左脅。
壽山大喊:"打我腹部。"材官又開一槍,洞穿腹部,腸子流了出來。壽山痛苦的厲聲大叫,材官閉上眼睛,擊中壽山心臟。壽山全身驚攣成一團,四肢抽搐,漸漸平靜。
壽山死后,程德全為了避免俄軍屠城,捕殺了張大師。俄軍和平進城。齊齊哈爾百姓逃脫了重蹈璦琿古城命運。
九月二十二日,吉林城淪陷,十月一日,盛京淪陷。俄軍占領(lǐng)東北全境,叩門山海關(guān)。
嫩江,暮色蒼涼,昏暗的月光照在江面上,黝黑的波濤拍打著江岸,江水翻涌著向下流去,湍急的江流隆隆作響。江風(fēng)凜冽,鄂溫克騎士們點燃了篝火抵御刺骨的寒氣。
那爾賽和鄂溫克騎士們圍坐在篝火旁,默不作聲。疲憊的臉上露出惶惑的神態(tài)。朝廷已經(jīng)和俄軍議和,清軍不再拼死阻擋,散落在山林田野上。也沒有人來收攏這些散兵游勇,任由他們在鄉(xiāng)鎮(zhèn)間游蕩。
壽山殉國很快在清軍中傳遍了,這消息更讓清軍沮喪。無盡的黑暗籠罩了人們,看不到一點亮光。
良久,色勒烏特輕輕的問父親:"爸爸,我們?nèi)ツ模浚⒛菭栙惸涣季?,看了看聚集在他身邊的鄂溫克騎士,只剩下五十多人了。那爾賽黯然神傷,喟然長嘆,說:"回到山林里去,鄂溫克不能斷根哪。"
色勒烏特問:"怎么才能找到家?"
那爾賽說:"尋找祖宗來時的腳印就能回到山林。我們部族是沿著嫩江找到洮兒河口,沿洮兒河走到源頭,翻過大嶺,就能找到哈拉哈河岸邊的杜拉爾溝。"
晨光熹微,那爾賽帶領(lǐng)鄂溫克騎士向下游走去,他們找到洮兒河口,沿洮兒河向上游走去,走進了山區(qū)。在洮兒河旁一座斷崖下停下。問當(dāng)?shù)孛晒抛迥寥耍寥烁嬖V這里叫斯力很。那爾賽讓鄂溫克騎士搭起了窩鋪,對色勒烏特說:"去寧古塔,找你的哥哥,阿格迪。"
過了半個月,阿格迪,色勒烏特帶領(lǐng)二十多名鄂溫克騎士回到斯力很。那爾賽擁抱他的兒子。鄂溫克騎士又向洮兒河源頭走去。
他們走進索岳爾濟山,翻過大興安嶺,走向哈拉哈河岸邊的杜拉爾溝。那里,家人們站在撮羅子前翹首以盼,等待他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