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的扳指

　　醒來之際，意識已經(jīng)脫離這場幻夢，胸口里淤積的悲傷失去載體，零看著食指上的淚珠，心里一陣難受。

　　最令人難過的夢是感情完全融入，醒來之時已經(jīng)無法感同身受，不清楚為何哭泣，但卻想再次入夢與她相遇。然而，再也不能進入上一場夢了。

　　“哧哧”

　　爺爺?shù)碾p臂一前一后推刨木料，腳下的木板嘎吱作響。他每天清晨準時制作弓臂，十幾年一如既往。

　　零鞠起無色樹汁洗臉。

　　爺爺擦把汗，說：“今天我得去葉家一趟，弓弦不夠咯。就過了一月，連托送服務都取消了，還得親自上門，麻煩??！老骨頭不響走辣！”

　　“鎮(zhèn)里傳遍他家已經(jīng)沒落了，賣弓材怎么會不好賺錢啊，弓不是必備品么？”

　　“前一月，城里新開了一家材料店，我沒在意，現(xiàn)在怕是新店把葉家的份額搶光了?！?p>　　“怎么會？葉家積蓄十幾年的本錢，敵不過一家新店？就一個月打敗了葉家？”零吃驚。

　　“這破地方消息不通，今天去問問，一切就清楚了?！?p>　　目前只有零碎的消息，零不再關(guān)心此事，隨后問：“爺爺，昨晚我做了個離奇的夢，你聽聽，這夢代表什么?！?p>　　“嗯？說說看?！?p>　　零把夢里的經(jīng)歷一五一十告訴了他。

　　“你這是夢到什么玩意？下雨，女孩，聽起來整個世界的生死存亡都背負在你身上？沒看出你的中二性格啊？現(xiàn)在想想，有沒有覺得羞恥？”爺爺大笑。

　　“╰（‵□′）╯”

　　“哈哈哈(?ω?)hiahiahia，爺爺錯了?！睜敔斆纨嬐t，“爺爺又不是故意嘲笑你，你想想看，這些虛無縹緲的沒有意義啊，普通人臆想這么多做甚？天塌下來有上面的人頂著。若是真夢見什么，也別隨意說出口??！”

　　…

　　學校仍然枯燥乏味，光點儀式在后天，課堂里才加了點新東西，無非是光點儀式上的流程與注意事項。平日里基本上就是學習文字，識別動植物，以及本國時事，就是如此無聊。這些都偏向記憶一類，零很是得心應手，至于零期待的戰(zhàn)斗一類課程，這還得等到光點儀式之后，那時才能決定每人的戰(zhàn)斗方式。

　　紙面成績什么都代表不了，這就是現(xiàn)狀。老師們器重的只有天賦。

　　第二次歷史課，在下一周。

　　零無聊至極，拿出紙筆，復現(xiàn)昨晚的情景。

　　夢里的天空布滿“黑色棉花”，零看向窗外的天空，沒有黑色成分，只有一層藍白漸進染料。也沒有雨幕，只有枯燥的光。

　　“不是黑色棉花，那被我們?nèi)∶麨樵啤?p>　　涂畫的恍惚間，零好像聽見誰在低語，又好似幻聽。

　　太陽西斜。

　　“零，這下不好過了啊！”

　　零剛走下小木樓梯，爺爺“悲痛萬分”的聲音已鉆入耳朵。

　　“啊？怎么了？”

　　“老糊涂！那家新店，它不僅搞材料批發(fā)，現(xiàn)在還發(fā)展了一批新式弓匠，葉家僅僅是不好過，爺爺怕是要被淘汰了！這次訂單寥寥可數(shù)??！”

　　“??？”

　　“爺爺也看了他們的成品。弓背的材料無可挑剔，弓弦更是優(yōu)良至極。爺爺靠十幾年的經(jīng)驗換品質(zhì)，但他們靠材料換質(zhì)量，這樣爺爺就沒優(yōu)勢?。　?p>　　爺爺繼續(xù)說道：“葉家上面沒人，渠道一般，好在沒人從他們嘴里搶肉吃，這才發(fā)展起來。新店可是從大城市里擴張下來的，渠道廣，上面還有人支持，更要命的是，好材料定一般的價，葉家怎么玩的過它？”

　　“那當初新店開張，葉家不防一手嗎？”

　　“葉老頭也說了，就那一家巴掌大的小店，怎么和他打？可誰知，一鳴驚人！一查，背景更是嚇唬到葉老頭了！葉家不敢招惹，暗中把價格壓下，想穩(wěn)一手商戶的期望。新店卻開出這么低的價格，質(zhì)量戰(zhàn)打不贏，價格戰(zhàn)也打不贏??！”

　　“那近期的事情沒和你說嗎？”

　　“就葉老頭那倔強的臭毛病，他會和我說？永遠就展現(xiàn)自己風光的一面。罵歸罵，爺爺一個和他都是同一輩的老弓匠，這十幾年的交情可不能丟了！看看現(xiàn)在，有多少商販去了對面，這契約就是一張廢紙！”爺爺有點焦頭爛額：“目前唯一的法子，要么等對面先出事，要么找靠山?！?p>　　“那有希望不？”零也有些緊張了，已經(jīng)能聞到兩家大戰(zhàn)的火藥味。

　　“屁勒?！睜敔斦f，“等對面先出事，別指望這虛無縹緲的東西，下黑手？葉老頭不是那樣的人。有些底線可不能丟。至于找靠山嘛，還沒什么大頭回應，可一旦找到，即使贏了，以后也身不由己嘍?！?p>　　“上面有人，就這么好使？”

　　“當然?。∮腥肆诉€需要求東求西嗎？”爺爺苦笑，“爺爺也是個廢物，一點路子都找不到，這就是躺平的危害么。再過這么一個月，葉家肯定得退出這個市場，爺爺只能失業(yè)了?！?p>　　爺爺沒再說話，眉頭高高皺起。

　　零取弓，開始上弦，每天保持一小時的射箭訓練。爺爺一直希望他成為一名神射手。

　　…

　　天藍巨樹，一棵能承載城市的超大樹木。天藍城并不是平鋪在樹冠上，而是圍著樹干，順著每個樹杈盤旋而上。因而，天藍城一共分成七層，靠螺旋式上升的交通聯(lián)系上下。

　　新店就設在最底下一層，也難怪當初葉老頭會輕視它。最底下陰影面積最大，也是最貧窮的區(qū)域。

　　店面牌匾是三個濃墨大字，琳瑯鋪。

　　店面很小，但現(xiàn)在誰也不敢輕視。在店面最深處，空間卻十分寬敞。只不過是迎接賓客之處小而已。

　　“白公子，此番未查明葉家的動作?！?p>　　那名被稱作白公子的人愜意的躺在藤蔓靠椅上。那藤蔓靠椅金色紋路遍布，貴氣非凡。

　　“他們也翻不起什么波浪，只有少數(shù)頑固不冥的老頭不肯合作。雖然他們價值較低，但還得好言相勸，細心對待?？诒仨氳T造好。我們并未耍一些無底線的花招，自然也無任何把柄。在規(guī)模優(yōu)勢下，這里的市場終究是我的。”白公子微微一笑。

　　安靜的大廳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又是一名侍衛(wèi)，馬不停蹄趕到白公子身前，雙手向他遞上一封金色信件。

　　“嗯？這么快就有消息？”白公子拆開，表情平靜，但雙手卻是急不可耐的拆開信封。

　　已確認幼年晶龍的位置。

　　“果然在這里！”白公子笑道：“這一趟收獲巨大，偏遠的地方也藏著驚喜！”

　　…

　　無邊的夜色，繁星點點。

　　零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天空陰沉，暴雨傾盆而下。

　　再一次回到這場夢境。

　　但是，這一次，雨更大了，淡白色的雨幕飄了起來，打在身上，一股混合著泥土氣息的潮濕感鋪面而來。

　　“零，零，白天的黑色棉花，那是我們第四個命名的聚合物，云，你本來還記得的…”

　　依舊是那個極致溫柔的女聲，不見其影，零掙扎著，想要開口，卻發(fā)不出聲。

　　“這一次，不可能再分開了…這個給你，只要它還在，我們就能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

　　——嘩嘩嘩

　　雨聲漸響，女聲越來越低微，直到跨過一個臨界點，就再也聽不見了。

　　夢醒時分，樹洞里還是漆黑一片。

　　零抬手，想擦拭頰旁的淚珠。

　　呃？

　　大拇指多了些不同以往的重量。該怎么形容呢？就是比平日里射箭防弓弦擦傷手指的扳指略重一些。

　　是射箭練習后的扳指未脫下嗎？零撫摸它，手感冰涼，有些小小的紋路凸起磨蹭上指紋。不是他的扳指。

　　零握住異狀物的兩端，輕輕轉(zhuǎn)動。

　　誒？脫不下？

　　月光斜射，樹洞里看不清。零爬出樹洞外，借著月色看清楚它的模樣。

　　它的確是一枚扳指。它像大號的戒指，束在右手大拇指上。通體銀白，雕有繁復的紋路，捏上去，材質(zhì)很硬，一般較硬的扳指不合手，只能做裝飾品，可它一點也沒影響到大拇指的彎曲，意外的合手。

　　所以說，那個女聲是真實存在的？她說，只要它在，兩人就能聯(lián)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