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較反感在假期里發(fā)燒，尤其是熱感冒，看著別人小空調(diào)吹得呼呼的小冰糕嚼得嘎嘣嘣的，只有自己整日整夜病懨懨的?！跋硎堋睙岣忻暗娜舜蟾胖挥邢胱寣ο笮奶垡幌碌娜?。
但很快有人就讓我體驗了一把“享受者”身份。
“晚上一起兜風(fēng)嗎？我騎車帶你?！?p> 樂正卿怎么這么不切適宜地發(fā)來消息？我心中暗暗吐槽運氣不好。生日那晚的風(fēng)、天橋和光影在我印象中具有迥乎不同的色彩，我在這個城市生活了這么久，每天上下學(xué)必經(jīng)天橋，卻好像是第一次接觸到它的呼吸一樣。
所以我最喜歡的約會地點就變成了燈火璀璨但并不車水馬龍的天橋。那里似乎離星星更近了一點。
“我感冒了，去不了了?！蔽以谧蠖蠆A上耳環(huán)。
“來我這里，我給你安排一下?！薄笆裁矗俊薄皽剀案幸惑w式養(yǎng)病全套服務(wù)！”“讓我多喝熱水，然后就把我撂在空調(diào)辦公室里去工作？”我有意去氣他?！敖裉煊型赂覔Q班了，我一天都有空。”我能想象出來樂正卿在辦公室那里攪著咖啡的樣子。
“我……”手機突然閃了一下，彈出一個視頻通話來。樂正卿這個家伙，就忍不住一天不看我。我現(xiàn)在身上只穿著哥哥的球衣，戴著他的耳環(huán)，散著亂蓬蓬兩天沒洗的頭發(fā)。我盯著我自己圓溜溜的小膝蓋發(fā)呆。
我忽然很好奇如果樂正卿看見哥哥的衣服，會想到什么。
“喂？”具有誘惑性的聲音從電話那里傳來。樂正卿現(xiàn)在在一個我從沒見過的地方，有珍珠一樣的個人沙發(fā)，玻璃小桌和像教堂一樣五彩斑斕的藝術(shù)窗?！澳阍谀哪?？”
“我目前在四環(huán)這邊醫(yī)院的康復(fù)中心?！薄澳闩苣敲催h(yuǎn)干什么呢？醫(yī)術(shù)交流？”“不是，是因為有個小孩……哦，你好像已經(jīng)見過了是吧，就叫袖煜的，我在這里陪他?！?p> 我眼前浮現(xiàn)起那個病怏怏的語言障礙的男孩。本想問問袖煜的事，我身上的衣服卻先奪樂正卿目光一步。
“你這身衣服……？”他的表情像是在疑惑，又像是深思，或者在追溯回憶中的什么痛苦一樣。
“好看嗎？”我將鏡頭完全放在衣服前面，“還有這身呢。你記得嗎？”我抓過盒子里的校服外套，翻到有“愛卿”的字眼的地方，舉給他看。
樂正卿的瞳孔放大了?！澳銖哪膩淼模苦蕖彼麖澫卵?，手在玻璃桌上清理什么隱性的灰塵，“差點忘了，你是他妹妹。哈哈?！?p> 后面的氣氛有些尷尬。
“你認(rèn)識我哥哥很久了？”
“嗯。我們從小玩到大。你不記得了？”樂正卿坐在珍珠形狀的沙發(fā)上，向我投來一個成年人疲憊的目光，“大約在你6歲的時候。你還去我家玩過呢?！?p> “我記得了?！蹦莻€具有古龍水香的幼稚的少年房間，我曾經(jīng)去玩過他的足球，我還要求樂正卿和我一起踢呢！
“之后你還把我的古早級玩具都翻出來了，”樂正卿有些哭笑不得，“我都準(zhǔn)備扔了，剛整理好的。你噠噠噠地跑過去就把箱底朝天了。里面哪里有你喜歡的玩具啊，都是我以前愛玩的?！?p> 啊……他是說那個奧某曼、幾輛不同標(biāo)志的遙控賽車和一些奇奇怪怪的我叫不上名字來的變形某剛嗎？
不過我還是記得，我從那里面找出來了一套自認(rèn)為可以扮家家酒的玩具——不過是一些玩水用的茶壺之類的，在地毯上和樂正卿玩家家酒。
“你說你是媽媽。”他在對面笑得那么爽朗，也沒有康復(fù)中心的人過來抱怨。估計他們也想聽見這樣的笑聲。“那你當(dāng)時是爸爸咯？”“嗯哼，我的小綿羊嘛！”“小綿羊？”我已經(jīng)忘了當(dāng)時都拿了一些什么奇怪的玩具當(dāng)孩子了，身為人父的卻記憶猶新。
“你當(dāng)時很喜歡那個小綿羊啊，你還叫他DuDu，”樂正卿像是在給我做記憶康復(fù)訓(xùn)練，“你還問我：‘鍋鍋，你來當(dāng)DuDu的爸爸好不好？’”他裝得真是惟妙惟肖。
“然后我就說‘好??！’”他腿分開，兩手合在一起，置于膝間，小巧的腦瓜向后仰起，像是一名懷念女兒年幼時光的老父親，在一個黃昏里回憶，“那是你第一次叫我‘老公’?！?p> 嗯？
這節(jié)奏不對勁啊。
我的頭腦像是一團(tuán)亂線。下面該說什么了，以后會叫很久？一回生，二回熟？
“然后我就按照你的要求，給DuDu喂飯哄睡洗尿布玩玩具聽音樂來來回回地散步……”還好他繼續(xù)往下說了。不過我更內(nèi)疚了！
“真是辛苦你啦。”我揪起衣領(lǐng)嗅了一下。
“而你負(fù)責(zé)給我們的孩子做飯。”他面不改色地用了一個很怪的詞。
“噢……”我卻答應(yīng)了，“我當(dāng)時給他做了什么菜？”
“你光給他喝水?。?！”
我不可抑制地張嘴大笑起來。母親從不讓我張大嘴笑。真是幼兒園育兒的即視感??！“你還哄他說那自來水管里接的水是草莓味的?！睒氛錈o奈地笑笑。
“我當(dāng)時比較喜歡草莓嘛！”“看出來了，你把我們家茶幾上的草莓都咬了一口。”
……哈？我還干過這么損的事？！
“那是！那是因為……當(dāng)時還小嘛，不聽話……況且小時候我就要占尖兒……”我尷尬到恨不得把樂正卿腦褶皺里的回憶都洗一洗。
“不過我還是很喜歡你。”樂正卿扶著下巴，一臉寵溺。
他是說那時候的我還是現(xiàn)在的我？
我在幾乎窒息的時候總是喜歡裝作理性地去分析，來解決這該死的甜美。
一陣聊天下來，我感覺精神抖擻了很多。
或許這就是他說的溫馨感一體式養(yǎng)病全套服務(wù)？！只會打嘴炮，給個四星！
“東西到你那了嗎？”他突然問我?！班牛俊蔽艺艘徽?，“你送什么了？”“一個快遞。里面有些給你的東西?！薄鞍パ剑憷纤臀覗|西……”我感到有些人情障礙。
“沒事，你陪著我就好?！睒氛渌坪踔牢夷抑行邼粯樱?！
“對了！你什么時候生日？”我知道直接問本人生日并不是很好，但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今年已經(jīng)過了。要到明年，陰歷3月十七?！?p> “噢……”我看向窗外，有人正在往我這邊的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