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少年的眼眸中倒影著漫天星辰,他現(xiàn)在有點睡不著。
楊馭非踱步來到少年盤膝的身前,緩緩的在他身邊坐下。
二人齊齊抬頭望著星空,靜默無聲。
“對星辰感興趣?”
見蘇齊點了點頭,楊馭非笑道:“因為天煞孤星?”
蘇齊只是靜靜看著楊馭非,并未言語。
楊馭非啞然一笑,只好解釋道:“你并非是天煞孤星,我恒海福地雖說是以水系術(shù)法聞名,但也是懂得幾分命數(shù)道理的?!?p> “我并未在你的命格中看到有關(guān)天煞孤星的命數(shù)?!?p> 蘇齊不知道該作何回答,他承受了六年的忽視與謾罵,天煞孤星的名頭早已牢牢的掛在了他的頭上。
今日有人告訴他并非是天煞孤星,那他這幾年承受的是什么?
他失去了很多,那他又該得到什么?
楊馭非見少年臉色晦澀難辨,知道他陷入了自我的思緒中,識趣的不再打擾。
良久,蘇齊開口問道:“上品靈種很稀少重要嗎?”
楊馭非斟酌了一番,說道:“在如今的時代確實挺重要的,不能算稀少,不過人口基數(shù)擺在那,總歸是有的?!?p> 說到這,楊馭非忽然笑了起來。
“你應(yīng)該不知道吧,當(dāng)初真武大帝自南大陸起兵北上,滅盡了南北大陸之妖邪,但是不知為何,真武大帝飛升后不久天地靈氣濃度便越發(fā)的低了,所以人間靈種層次也隨之降低,上品靈種變得稀少,極品靈種也成了萬年難遇。”
蘇齊點點頭,這的確是他所不知道的知識。
接著蘇齊低頭,河面上是墜落的星辰,被駛動的船碾碎成了波紋。
他不是多話的性格,楊馭非也不想打擾這位少年的思緒。
楊馭非深吸一口,把玩著一根鬢間垂下的發(fā)絲,嘴角一扯,隨即閉目調(diào)養(yǎng)生息,吞引吐納。
一夜無話,天際剛泛起魚肚皮,蘇齊便不由自主的從睡眠中蘇醒。
他下意識想著出門去打理畝田,卻突然想起自己現(xiàn)在在海上。
剛要坐起的身體頓了一下,卻又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腿竟是坐了一夜,在無知覺后便是泛起絲絲酥麻之感。
少年嘆了口氣,看著身旁似乎是吐納了一夜的楊馭非,轉(zhuǎn)頭又看到另外的一男一女已經(jīng)起身,站在船頭,似乎是在觀摩東方微微閃爍的紫氣。
蘇齊不由暗嘆一聲,想學(xué)著他們一般餐霞飲露,但總不得其中玄妙,于是果斷的放棄了。
楊馭非看了眼少年懊惱的模樣,只是笑了笑。
良久,楊馭非坐起身,來到了船頭二人身旁。
“快到了。”
聽著楊馭非的話,蘇齊等人齊齊望向船頭的遠(yuǎn)方。
一個巨大的島嶼輪廓已經(jīng)悄然浮現(xiàn)。
不多時,島嶼在一行人眼中越發(fā)的清晰且龐大。
直至上岸了。
恒海福地的碼頭一望而去盡是無紋之木,忙忙碌碌的人群在各種高樓廟宇中穿插而過。
眾人上岸時就已然有人來接應(yīng)了。
楊馭非跟接應(yīng)的人說了幾句,獨留下蘇齊,其他人便被他帶走了。
隨后楊馭非不知從何出取出一道玉符,接著神識灌輸,玉符光芒一閃。
隨即楊馭非便帶著蘇齊離開了碼頭。
離開碼頭后,蘇齊看到……嗯,描述不來。
反正就是各種樓宇懸于空,島嶼在沉浮,仙氣飄蕩……之類的。
一位老者突然出現(xiàn)在他身邊,楊馭非行了一禮便自行離去。
蘇齊被老者一個瞬移帶到了,不知道哪個地方。
蘇齊環(huán)顧四周,這里天朗氣清,萬里無云,卻不像是福地會有的地方,因為……這完全就是一個大陸!
隨后蘇齊又注意到,在他不遠(yuǎn)處的一大塊空地上,竟是悚然立著無數(shù)墓碑!
蘇齊猛地退后一步,擦了擦眼,再抬頭看時那座墓陵已然變化成了一座巨大的村落。
這是……怎么回事?
身后響起腳步聲,蘇齊能感受到一股龐大內(nèi)斂的威壓朝著自己緩緩靠近。
少年呆立原地,直至身后那人來到身旁,隨后他的肩膀就被一個大手拍了一下。
“走吧,帶你去見列祖列宗?!鄙磉吥侨苏f著,牽起了少年的手。
蘇齊感受到一股溫和的氣息從牽著自己的手傳來,一下子心安了下來。
他抬頭注視著這個男人,雙鬢含霜,一頭黑灰的長發(fā)肆意散落,身上的灰袍顯得是如此的穩(wěn)重。
灰袍男子牽著少年踱步來到村落前,蘇齊頓時看到已經(jīng)有許多人密密麻麻的擠在了村口。
看到灰袍男子與少年如同父子般的走來時,竟是一窩蜂的全跑了出來,如同豺狼虎豹,餓虎撲食般的沖向蘇齊!
“誒喲,真的是上品靈種啊,沒想到我恒海這一代運氣不錯?!?p> “唉,當(dāng)初諸天時代上品靈種遍地走,如今出現(xiàn)一個便是奇跡,這人間竟是這般光景……”
“這一代的拐賣技術(shù)確實沒讓我等失望,連上品靈種都能拐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p> “就是不知道本座當(dāng)年發(fā)明的海蜃丹有沒有派上用場?這可是本座為了拐……咳,為了福地榮譽而發(fā)明的致幻丹,童叟無欺!效果強勁!”
蘇齊:“???”
恒海福地歷代福主都是這樣的嗎?
灰袍男子也是在旁邊搖了搖頭,松開了少年的手,走向了人群末尾的白須老者。
白須老者懸浮空中,雙腳盤膝,白衣無風(fēng)自動,仙氣飄飄,身上玄而又玄的氣息不由自主的散發(fā)而出。
此時,老者清明的雙目注視著被歷代福主圍住的少年,眸中一條條法則在糾纏、分裂又重組,就像在推演著什么。
不知推演到了什么,他雙眸突的閉上,眉心緊皺。
“老祖,如何?”灰袍男子拜了一禮了后,隨即問道。
“不如何?!卑醉毨险邜灪吡艘宦曊f道:“天機不可泄露,窺探天機總要付出代價?!?p> “老祖,我問得是蘇齊的未來?!?p> “……孟長歌,你是越大越為老不尊了,沒人告訴你要尊老愛幼嗎?!”
孟長歌瞄了眼不遠(yuǎn)處一群猥瑣的歷代福主,默默說了句:“好像真沒?!?p> 白須老者嘴角一抽,仙風(fēng)骨道的模樣徹底維持不住。
孟長歌轉(zhuǎn)過頭,認(rèn)真的問道:“所以,他的未來究竟如何?”
“你也知道我這只是飛升前留下的一道仙識,看不到太多。”白須老者皺著眉望向少年,說道:“你也繼承了我的衣缽,自然能夠看到,他身上的因果過于的重了?!?p> “此子不是我們福地能夠接納的起的,他日后必會離去,就算如此,你依舊要留他嗎?”
孟長歌顯得有些沉默,眉頭時而舒展,時而緊皺,良久,他說道:“此子與我有緣,我會為他爭取一段時間,日后看他造化?!?p> 白須老者好似知道了孟長歌欲做什么事,消了勸說的念頭,只是淡淡說道:“你是如今的恒海福地福主,你的舉措我不會多加干涉,但你要掂量掂量,你此舉是否會對整個福地造成影響?!?p> 聞言,孟長歌沉默不語,再次拜了一禮,就轉(zhuǎn)身扯著蘇齊離開了。
惹得那些歷代福主不爽的很!
孟長歌抬手撕開了一道裂縫,帶著蘇齊離開了這里。
經(jīng)過一陣目眩神暈,在暈吐的邊緣掙扎的蘇齊終于是有了著陸的感覺。
晃了晃腦袋,強忍著不適,感覺到余光中的灰暗,睜開眼模糊的看了看四周,蘇齊一愣,這四周竟然擺放著的都是靈牌!
此時,孟長歌牽著少年的手又傳出一股溫和的力量,開始調(diào)息少年的身體。
不多時,蘇齊感覺好了很多,孟長歌給他加了個防護,便又帶著他進行瞬移。
等到蘇齊再一次感受到著陸,他第一時間就是環(huán)顧四周。
這里像是一座樓閣的內(nèi)部,樓墻上刻印著密密麻麻而整齊的紋路,銀白色的紋路散發(fā)著光,照亮了寬大的室內(nèi)。
在蘇齊還在震驚于樓宇的恢宏時,孟長歌已然坐到了最前頭的座位上。
“蘇齊,可愿拜我為師?”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嚴(yán)撲面而來,連孟長歌的聲音都顯得空靈,具有穿透性。
蘇齊微微窒息了一瞬,但還沒等他做出回應(yīng),孟長歌再次發(fā)聲。
“我不會宣布你的存在,不會公布你來自何處,你只需安心修行,世人不會知道我福地有一位上品靈種,你也不會以恒海弟子的身份入世。”孟長歌的話語很無情,不知道他到底決定了什么,才會選擇把一位上品靈種雪藏。
少年耳目異于常人,列祖列宗之地,孟長歌與白須老者的對話,他實則聽的清清楚楚,他知道的,孟長歌不會害他。
所以此刻,少年握緊雙拳,雙膝跪地,頷首重重一磕。
“弟子拜見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