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辭別

　　等馬車把賈瓔送回家的時候，天色已是漸漸昏暗下來，還飄起了如絮雪花。

　　“爺回來啦！”站在屋檐下的晴雯看到賈瓔走進院子，小跑著迎上去。

　　“慢點跑，小心摔著！”賈瓔扶住晴雯的削肩，又順手揉了揉晴雯的頭頂：“無聊了？”

　　“哪有，就是盼著你回來給我講故事呢！”晴雯嘟著嘴，眼睛眨巴眨巴，一雙清眸流盼，看著賈瓔，好奇問道：“爺現(xiàn)在是秀才了？”

　　賈瓔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無奈，屈指輕敲晴雯的額頭：“讓你平日好好聽講，就是聽不進去！”

　　晴雯委屈地揉了揉額頭，嗔怪道：“還不是被爺敲壞的，一念叨起來就沒完?！?p>　　“你這丫頭！”賈瓔也不和她斗嘴，抬腿往堂屋走，嘴里不停解釋道：“今日只是去縣里報名，要等到下個月的縣試，四月份的府試，八月份的院試。這些都過了，才能當(dāng)上生員，就是你說的秀才，還有……”

　　賈瓔滔滔不絕的給晴雯普及科舉的流程，晴雯跟在后面，聽著聽著就走起神來。

　　在堂屋內(nèi)站了許久，賈瓔說的是口干舌燥，終于停下來。

　　回頭見晴雯俏生生站在原地發(fā)呆，又伸手在她面前揮動，卻完全沒有反應(yīng)，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用力清咳一聲，問道：“知道了嗎？”

　　“嗯嗯！”回過神來的晴雯用力點頭，表示自己全都聽到而且知道了。

　　“那你把我剛才說的重復(fù)一遍?！辟Z瓔側(cè)首，目光打趣地盯著晴雯，這反應(yīng)他實在太熟悉了。

　　晴雯被看得臉頰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著頭，小聲說道：“你剛才講的話實在太長，我又走神了！爺一定餓了，我這就去準(zhǔn)備飯菜去！”

　　說罷，也不等賈瓔回答，轉(zhuǎn)身就跑了出去。

　　賈瓔看著那纖細(xì)的背影，目光中有些欣慰。

　　晴雯待了一個多月，確實比以前活潑許多，在耳邊嘰嘰喳喳的，也讓他不那么孤獨。

　　晚飯后，二人圍坐在火爐旁邊閑聊，賈瓔一臉認(rèn)真得聽晴雯說以前在榮國府里的趣事，又講些家里的瑣碎，偶爾還問問晴雯一些細(xì)節(jié)。

　　只是說到今天打掃賈瓔的臥房時，晴雯的小臉「騰」的一下變得通紅，本來流利的嘴巴也開始結(jié)巴起來。

　　“怎么了？你的臉怎么這么紅？”見晴雯臉泛紅霞，賈瓔疑惑的問道。

　　“…你…你那個…那個…”

　　“什么這個那個，別著急，你回憶一下再說?！辟Z瓔安慰道。

　　聽了這話，晴雯那張標(biāo)致俏麗的小臉卻是更紅了：“爺不是好人…”語氣害羞，話沒說完就想跑掉。

　　“哎，慢點?！辟Z瓔連忙起身拉回想要逃走的晴雯。

　　“好好，我不問，你也別跑了！”賈瓔看著晴雯的小臉蛋紅撲撲的像熟透的蘋果，忍不住輕捏幾下，道：“坐好，我給你講講今天文斗的事情！”

　　聽到這話，晴雯才不再掙扎，重新坐下，只是臉上仍舊掛著一抹殷紅流霞。

　　賈瓔便開始添油加醋的講起來，聽得晴雯口中驚叫連連。

　　“爺真厲害！”

　　看著目露崇拜之色的晴雯，賈瓔也是笑瞇瞇的，總算是把小姑娘的情緒調(diào)整好了。

　　一夜無話。

　　次日，賈瓔回到榮國府上課，卻是感受到整個榮國府上下對他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連那幾個門子對他都不怎么理睬，甚至還有幾個膽子大的小廝直接嘲諷起他來。

　　賈蘭和賈環(huán)也沒有之前那般親近，每日講完課早早就離開，只是偶爾眼神還對賈瓔那些「戲法」有些留戀。

　　如此情形，賈瓔很容易就猜測出是賈寶玉摔玉帶來的后遺癥。

　　怕是后宅那幾位當(dāng)家做主的，把自己當(dāng)成賈寶玉摔玉的罪魁禍?zhǔn)缀吞孀镅蛄?，這些榮國府的下人自然是要見風(fēng)使舵。

　　狗屁倒灶的事情，賈瓔自覺只是個過客，也懶得理會，只管每日照常聽課。

　　令他奇怪的是，賈寶玉這幾日竟然能按時到書房聽課。雖說那張若中秋之月的臉上情緒不高，可至少還有心思在這兒看書，也讓教了賈寶玉許久的林舉人大感意外。

　　這自然不是因為賈寶玉忽地想通，想要改邪歸正，讀書學(xué)習(xí)中進士了。

　　而是因為林黛玉自打那天以后，就不怎么搭理賈寶玉了。他像往常一般“好妹妹”“親妹妹”的連連討好，林黛玉依舊是怏怏不樂，讓他待在后宅也感覺無趣。再加上畏懼于那日賈政的態(tài)度，和老祖宗的勸說。

　　這才無奈之下，每日來書房聽課，免得挨賈政的打。

　　面對如此情況，賈寶玉的心里更是升起陣陣苦惱，不知要怎么做才能讓林妹妹原諒自己，想到林妹妹一直不原諒自己，心里就憋悶的喘不上氣來。

　　這日，賈瓔以及賈寶玉、賈環(huán)、賈蘭在書房等了許久，林舉人遲遲未至。

　　賈寶玉和賈環(huán)不免有些意動，想著正好溜回去看看林妹妹。可惜剛剛起身，便看到滿臉悲戚的林舉人從門外走進來。

　　林舉人進了書房，掃視一圈，最后把目光投在正襟危坐的賈瓔身上，嘆息一聲：“我已告知東翁，今日便是給你們上的最后一節(jié)課了！”語罷，林舉人一時沉默下來。

　　看著林舉人悲痛的面色，賈瓔難免覺得是林舉人家中出了些變故。

　　賈蘭有些無措，他才剛上了幾天學(xué)，老師就要離開，豈不是又要回到那腌臜的族學(xué)里去。

　　賈寶玉和賈環(huán)更像是被困許久的籠中鳥，終于要被釋放的感覺。

　　林舉人壓下心中情緒，按照往日四人的進度把自己該講的講完。

　　這期間，沒有了往日多余的交談，等講完，已是一個時辰之后的事。

　　林舉人肅然站在原地，看著四人向自己鞠躬行禮，齊聲道：“多謝林先生教誨，學(xué)生必當(dāng)不忘！”

　　“你們?nèi)齻€都退下吧，賈瓔留下，我有話說。”林舉人也不在乎幾人這句話中有多少真情，摻著多少假意。

　　說完后擺擺手，坐下閉目休息。

　　見狀，賈寶玉和賈環(huán)、賈蘭三人又向林舉人行了一禮，帶著各自的長隨小廝離開書房。

　　案后的賈瓔看著面容憔悴的林舉人，開口問道：“先生，可是家中出了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