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至一肩扛起昏迷的英步野,遠路返回之前,沒忘記將英步野拋在地上的白漆猿面一并帶走。
在他回到馬車落地之處的時候,沈紅霞、雷子辰、鄒如擺三人已經(jīng)將受傷的護衛(wèi)馬車那伙白龍族人護在車旁,和更多的敵人冷冷對峙。
他們已經(jīng)陷入圍困,圍攻者卻不止當時英步野帶來的八個戴面罩者。
戴面罩的圍困之敵此時已經(jīng)翻了一倍,足足有十六人,陳至一看便知自己猜測得不錯,英步野之前的安排乃是分了兩撥人馬來截鹿家長子所在的馬車。
最初隨著英步野同來的八個人恐怕只為先開戰(zhàn)端讓馬車不能繼續(xù)前進而已,若非陳至一行人已經(jīng)先行截停馬車鬧出亂子,恐怕英步野都不會隨著這些人一起現(xiàn)身出手。
陳至相信,這開始的八個人里,最多只有一兩名是英步野安排來進行指揮的“顯龍派”白龍族人,剩下的人則是向“丑俠”或者東海異人館——從那三名旁觀者的身份想更可能是后者——借來的援手。
唯有這樣的安排,才可能在截留馬車之時若出現(xiàn)他們這邊的死傷,不必回收同伴尸身也能避免追查者把事情引到同族“顯龍派”身上。
陳至扛著英步野來到戰(zhàn)圈之外,這伙圍困之敵早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這些人將圍圈縮小,分出三、四個人回身以兵器相對,想要把陳至拒在圍圈之外。
陳至沒有給他們開口的機會,先一步開了口:“讓我靠近馬車,白猿面具已經(jīng)被我所敗,你們沒有繼續(xù)猴戲的意義?!?p> 戴面罩的幾個人人面罩上都露雙眼睛,此時各人轉(zhuǎn)頭,眼神不斷交會,最終是好幾個面罩人把目光都匯到一個面罩人身上。
陳至自然知道這人定就是英步野和陳至離開戰(zhàn)圈之后擔當指揮之責的人,他把白漆猿面拋向這個人腳下,同時也亮出右手之中的智劍“分說”。
這伙兒面罩人已經(jīng)大半都轉(zhuǎn)過來看向陳至這邊,這些人見了智劍“分說”之后,其中只有一兩個人眼神恍神,可見大多數(shù)已經(jīng)在事前見過這口“十三名鋒”。
陳至將自己換位至此時的指揮者的處境稍加推想,便知英步野之敗后對這位接手指揮的人來說必然是突然的打擊,這名指揮者必然亂了陣腳。
這個時候,就該給他個臺階下了,畢竟馬車之中還有鹿白慶的長子鹿青沃在。
于是陳至突然對另一個面罩人開口道:“‘狂刀士’,你們計劃已敗,我的心情不佳,你們?nèi)舸藭r肯退走,也許我們還有就此打住不添傷亡的余地?!?p> “狂刀士”李百百那口太長的刀實在好認,他雖然不在最初和英步野一起現(xiàn)身的八人之中,卻在后續(xù)的八人里。
只要此人肯接話,相信那名實際的指揮者也會明白陳至給了臺階,雙方不必在鹿青沃之前把“顯龍派”提起。
李百百倒是肯接陳至的話,他一把扯下面罩,接道:“好個陳定臻,你三番五次壞我好事,倒是想要做什么?”
陳至對得極其敷衍,只道:“誰叫閣下計劃進行一步,就要傷我徒兒一次,今天你的上頭敗退,相信你也該明白事情告一段落。
若日后還要向我討回場子,也該是日后的事?!?p> “……”李百百本來就是突然被叫著對答說話,哪里敢在此時做什么主?
他只沉默一小會兒,耳朵豎起來聽得仔細,既然沒有任何聲音提示他,干脆他便裝作做主下去,答應道:“好!我看你也是一個人物,今天面子就派給你,若再有下次,手中狂刀不再相饒!!”
李百百本就是替人接話,想要作勢笑上兩聲,底氣畢竟不足,發(fā)出有如干笑,干脆便收了聲,帶著其他面罩人一同退走。
這伙人一走,陳至才將英步野和其他護衛(wèi)馬車的白龍族青年置在一起。
?;騼创藭r已經(jīng)醒過來,他醒過來后大氣也不敢出,提心吊膽得很。他清楚地知道一切,雖然想不明白陳至為何替英步野隱瞞,又給圍攻者臺階,他卻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最好也是裝聾作啞的好。
“……咦?”
發(fā)出奇聲的是霞光派的沈紅霞,她看出英步野的衣著和那伙兒圍攻者如出一轍,不由得發(fā)了這么一聲。
雷子辰趕緊咳嗽兩聲,用眼神和她一交匯,示意她不要多事。
沈紅霞眼珠一轉(zhuǎn)倒是麻煩,對雷子辰回以一笑。
雷子辰則皺了皺眉,他完全不知道沈紅霞就算了然了自己的意思,為何偏偏要突然對自己擺出副笑臉來。
陳至放下英步野后就繞到馬車車廂之后,對車廂恭謹?shù)溃骸奥剐质荏@了,襲擊的賊人已經(jīng)退走。
我等路上聽到有人要襲擊之事,情況緊急,只好和這些朋友一起設(shè)法阻止,手段也沒多的選擇?!?p> 鹿青沃這時才敢掀開布簾,他此時的臉色倒是符合他的名字,青得很。
鹿青沃懷中抱著妻子、兒子,看清周圍情況后才緩緩道:“原來是師長老請來的陳先生相救,今天相救之恩,實在難能報答……”
陳至止住他的話,改道:“鹿兄不必說些虛的,待你一家平安回到靈棲灘,才算沒事。
護衛(wèi)你的這幾位青年各自負傷,有些還是我們出于情急而至,倒是該由你們擔待?!?p> 一旁的海或兇此時終于跟上思路,明白自己順坡下驢便能來個死不認賬,趕忙道:“不怪陳先生,不怪陳先生!
實在是事情兇險,不得不為之,我也看到那伙兒兇神惡煞圍困我們,實在是險極了?!?p> 海或兇愿意就此裝糊涂,他也明白先前陳至、沈紅霞、鄒如擺三人和護衛(wèi)馬車的白龍族青年沖突的后果說不得,也得由他把責任擔下來,不過這始終好過大家撕破臉,而他被指認早和那伙兒來截停馬車的敵人是一伙兒。
最初動手之時,鄒如擺雖然遵守了“只傷不殺”,不過下手卻始終還是有些太狠,?;騼淳退愦藭r為了自己方便相權(quán)之下肯承下這份責任,多少也有點難捱。
鹿白慶長子鹿青沃并不笨,他當然知道事情絕非陳至和海或兇一唱一和這么簡單,最開始那場奪車之戰(zhàn)首先便沒法這么簡單帶過。
但鹿青沃是個軟弱的性子,而且更加懂得有些事情只要所有人都往簡單里歸結(jié),最后一定能變得十分簡單,他沒有任何駁了陳至或者?;騼刺幚矸绞降南敕?。
正是因為鹿青沃這深入骨髓的懦弱,才會被“顯龍派”選定成代替其父鹿白慶接任司管族中祭祀信仰事務的長老職責之人,所以某種意義上,他這個做兒子的也是父親陷入必死命運的暗中推手之一。
這一點即使鹿青沃此時還不明白,等到事情塵埃落定,也會漸漸開始明白。
陳至也不是沒見過類似的人,對于鹿青沃來說妻兒也不過是為他多了一個尋找軟弱借口的方向,他相信“顯龍派”無論事后如何擺布這個人,都會如臂使指,用得得心順手。
不過事到如今,將要暗中擺布鹿青沃的人只怕將要換成白龍族那位年輕的族長白宗色了。
陳至對鹿青沃的“交待”浮于表面,不過也足夠了,接下來,他轉(zhuǎn)向鄒如擺道:“鄒兄,這次得你相助,到了現(xiàn)在,你可以回返自己原來的地方了?!?p> 鄒如擺心中疑問更多,他自然也看得出這名英步野打扮上正是那名和陳至一起離開戰(zhàn)圈的面罩外另戴白猿面具之人,還有很多細節(jié)未能想清。
如果可以,他倒是更愿意多跟著“陳定臻”混上一會兒,這樣才有更詳實的回報去如意齋主面前交差。
不過,既然這個“陳定臻”已經(jīng)下了逐客令,他倒是覺得此時是個不被人束手束腳的好機會,于是道:“好,那請你們自行保重?!?p> “一定?!?p> 海或兇雖然自己認了開始奪車之戰(zhàn)中的責任,鄒如擺畢竟是實際下了好幾次重手的人,若要多陪這些人上路,自己也不免尷尬。
陳至很快安排這行人重新上路,先前拉車的兩匹耕馬已經(jīng)被雷子辰在亂戰(zhàn)之中割了韁繩從車套中放走,此時奔得無影無蹤,眾人只好互相攙扶著步行趕路。
陳至已經(jīng)取回了智劍“分說”,同樣相信敵人手中扣著的沈紅影很快將會被放回,唯有濟拳派的白長虹畢竟擔著殺害鹿白慶的罪名,想要找回他來卻不那么容易。
或許為了這件事,“丑俠”會再派人來交換意見,畢竟“丑俠”的手下此時應該已經(jīng)將計劃失敗的消息告訴了他。
路上沈紅霞對雷子辰表現(xiàn)出了明顯的熱情,這點讓雷子辰都有些摸不到頭腦,陳至卻終于想到沈紅霞之妹沈紅影之前被打斷的那句“不是好酒,是好酒……”是什么意思了。
雷子辰無論何時都是一身的酒氣,任任何人往他身邊一待,都能馬上清楚明白他是個十足的酒鬼。
一行人回到靈棲灘時,已經(jīng)又到晚上,陳至沒有多待含糊幾句蒙過去英雖年等人的追問,便把雷子辰也留在靈棲灘等著,自己再往方寸城方向。
他覺得師向遷一定已經(jīng)偷偷回到了島上,只不過因為探出風聲所以不肯出面而已,靈棲灘的事情可以任由族長白宗色發(fā)揮,陳至卻必須要急迫需要師向遷安排好回返欲界的船只。
因為雖然馬車是雷子辰暗中合著鹿青沃一行的意愿備下,馬車上卻出現(xiàn)了一塊青布,聽鹿青沃的兒子說那是在上車之前別人塞給他的。
而萍水連環(huán)寨的接頭人,就會在他們的小船駛?cè)霌P州云江主流等待包果漢的大船接應之時,在船頭拴上這么一塊淺色青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