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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歲至尊

第318章 病篤難醫(yī)

太歲至尊 果殼里的大杰子 4550 2023-05-11 00:05:00

  侯守禮從來不是個健康的人,他二十五歲的人生里各種雜病就沒斷過,這些接連不斷的疾病讓他沒能一直跟在名士身邊就學,只好在自己的老家做個教書先生。

  這不尋常的經(jīng)歷,讓他得以見過各式各樣的醫(yī)者,可“三不治郎中”張鄲這樣的醫(yī)者,他也是頭一次見。

  侯守禮第一次見到把脈之時,眉目鎖住的怒氣好像隨時會噴發(fā)出來,說不定下一刻就會跳起來找口刀殺人的大夫。

  他動也不敢動,好在他的身子衰弱得厲害,就是想動也動不了,只好任張鄲按住他的脈門一直凝重地擺出那副殺人表情。

  張鄲一言不發(fā)放開侯守禮的腕子,侯守禮默默在心中舒了口氣。

  侯守禮也不敢問這位表情駭人的大夫自己情況到底如何,好在這位大夫也沒提半個字,始終閉著口帶著那副表情直接走了出去。

  張鄲走出草屋神情依然是這副狠毒樣子,在門口等著他的人直接問起他來:“這位的情況如何?”

  張鄲負手在身后,緊鎖的眉頭毫不舒展,狠狠道:“我要直接跟‘天童子’說?!?p>  張鄲瞪了這人一眼,張鄲還記得這個人,這個等著他的光頭就是曾經(jīng)“桃源鄉(xiāng)地上天國”尚在之時為他和南宮尋常一行人帶路的怒界和尚興福寺印舜。

  如今的興福寺印舜已經(jīng)用回了寶藏院印舜之名,氣質也為之一變,整個人如同含刃的寶劍,鋒芒隱而不發(fā)卻似隨時可以出鞘染血。

  張鄲討厭這個村子的景象,同樣討厭這時的寶藏院印舜,在他看來此人雖然依然彬彬有禮,但還是之前的模樣更讓人喜歡。

  兩人一路無話,村路之中各處都能聽到哭戚之聲,張鄲帶著這副殺人表情走了一道,他走到哪里,哪里的哭聲就壓低一些。

  村民投向張鄲的目光帶著期望和畏懼,張鄲卻只覺得厭惡,這條村的氣氛沉重且悲痛,是他身為醫(yī)者最討厭的氛圍。

  安置“天童子”的房屋周遭總是最安靜的,這份安靜就顯出這些村人對“天童子”的敬畏,敬重還要大于畏懼。

  張鄲同樣對這股敬重厭煩無比。

  寶藏院印舜沒有跟著進去,張鄲自己進了屋子掩上房門,對如今已經(jīng)不太像人的“天童子”也不正眼看一眼。

  “發(fā)癥早的人里,他撐得最久,應該是個很好的參考。”

  “天童子”的聲音依然清圣縹緲,中性好聽,語氣也是一貫的溫和。

  張鄲終于肯轉頭面向這位“天童子”。

  “那也沒用,他之所以撐得夠久,是因為他踏入了一條獨有煉途,叫做‘病途’。

  煉途是一個人人生的凝結,完全不能作為其他人的參考。

  我若是對這病征有任何的辦法,能給你個有用的醫(yī)方,當初就不會讓南宮尋常帶著我們去找你,求你相救百花谷刀術師范趙洞火?!?p>  張鄲即使轉過臉對著“天童子”,也不去正眼看他,所以他看不到“天童子”此時的神情,只聽到“天童子”長嘆一口氣。

  “想些辦法吧,你當初能把那位趙洞火的壽命延到送到我這里,現(xiàn)在就該有些法子。

  當初跟著我們從‘桃源鄉(xiāng)地上天國’出來的人里,老幼者先發(fā)癥頭,如今已經(jīng)全部死去了。

  我實在不忍見這人間煉獄?!?p>  張鄲冷笑一聲:“你不想看這景象,是因為這副景象因你而起。

  你實在很虛偽,如果不是你的虛偽,不是你帶人離開那處秘境后,又在收你們落腳的村落用你那異能去給人除病,現(xiàn)下本來不該是這么多人都在等死!”

  “我救治的都是重病之人,難道你要我看他們去死嗎?!”

  這是張鄲第一次聽見“天童子”的語氣中帶著怨毒,他卻覺得這份怨毒才真正符合這個人的氣質,起碼符合張鄲對他的想象。

  “生死各有原因,從醫(yī)者的角度,施針用藥最后也要著落于人的自我恢復能力。

  你的所為,讓這些人失去最后的機會!”

  “如果不是我的所為,這些人早就已經(jīng)失去所有機會!”

  兩人對嗆一句,“天童子”再嘆口氣,第一個敗下陣來,他慣來性格溫和,并不擅長和人斗氣。

  無話一陣后,“天童子”的語氣再度平穩(wěn):“看來我們剩下的機會,就只有真的再找一處‘秘境’?!?p>  張鄲并不認同這種說法:“終生不能久離‘秘境’,在我看來也十足算是種病了!”

  “……或許我們可以向欲界的江湖或者朝廷投降,這樣這些人……”

  “你心里清楚,這些人的時限,你們如今敵對的欲界江湖或者朝廷也不會在意?!?p>  這次輪到張鄲長嘆,他已經(jīng)說了該說的話,接下來的事只好等“天童子”自己思考。

  “……我會盡可能研出個緩解他們癥狀的方法?!?p>  張鄲臨走前還是看到了“天童子”的模樣,這個人的眼中有真摯的哀傷。

  這是個復雜的人,張鄲不愿深思這個人復雜的心理,他甚至沒空去思考同樣復雜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鄲畢竟是名醫(yī)者,面對這么多等死的人,他被擄來這些日子事事掛心,親自盡可能查看每個因為異能消失而進入“鹽化”過程的病人,難道真只是因為這些人除了他同樣擄來“懸命一字簡”簡約作為擺布他的人質嗎?

  張鄲越走越煩,他也看到了再度死而復生的新免武藏,后者正在一處空地端坐,凝神只盯著自己的兩口刀。

  “而你的心里,就只有強敵和自己的武藝?!?p>  這句話是張鄲無端而發(fā),新免武藏并沒理他,他也不再理新免武藏。

  荒木又右衛(wèi)門和同樣死而復生的東鄉(xiāng)斬我不知道從哪里抓了只野兔,他們已經(jīng)將這只野兔褪毛剖腹串好,架在了火上烤。

  張鄲路過這兩人的時候,只有東鄉(xiāng)斬我回頭看了一眼,說了一句:“不要忘了你帶來那名病人同伴還在我們手里,盡你的醫(yī)術做該做的事!”

  張鄲“哼”了一聲就走過這兩人身后。

  走著走著,張鄲突然自語道:“人還是太多,用我的‘生途’威能也不夠給這些人續(xù)幾天的命,不然……”

  他這時停了下來,才明白自己心里還是存著救人的想法,這就又和雙方的敵對是兩回事。

  張鄲自嘲一笑,眉頭稍展,就算明白自己這點心思,如今他又能做到什么事?

  煩心時偏又有煩心人,一個身軀在張鄲這幾日所見之人里也算壯碩的漢子,突然顛顛跑來他的面前。

  張鄲沒見過此人,馬上眉頭又皺起來,問道:“你有什么事?”

  “你便是他們抓來的大夫吧?別人說我有病了,正好找你瞧瞧病?!?p>  這莫不是又一個開始出現(xiàn)“鹽化”癥狀的?張鄲一看這人,卻覺得這人精神過頭,并不像是已經(jīng)快開始衰弱。

  這人也并不好看,臉上頗有幾塊橫肉擠在一起,光論面目可以用“猙獰”倆字來形容。

  他不光沒有衰弱的跡象,張鄲從他露出的手腳表面也看不出其他發(fā)癥之人體表會有的純白薄薄浮鹽之色。

  開始出現(xiàn)“鹽化”跡象的人,都會從眉毛頭發(fā)等毛發(fā)末端開始有浮鹽之色,這人眉毛、胡子、頭發(fā)黑得發(fā)亮,于是更加不像。

  饒是如此,張鄲還是把這人伸過來的腕子按住,開始把脈。

  把脈只一會兒,張鄲便厭煩地一把甩開這只手:“你沒病,不要亂想!莫名其妙!”

  只見這漢子跳遠兩步,咯咯地笑,口中道:“人人說我有病,你卻說我沒病,你不同凡響,是個好大夫?!?p>  這漢子這份歡脫和整條村落的沉重悲戚氣氛沒有一絲搭調,張鄲不禁生疑。

  張鄲一甩自己的袖子,突然想到一種可能:“你是誰?誰派你來的?你怎么沒給‘切利支丹’的人發(fā)現(xiàn)?”

  “沒人派我來,我也沒派任何人來。我自己也沒來,我沒來,當然沒人發(fā)現(xiàn)……嘿嘿,你說那句‘莫名其妙’倒是讓我想起秦雋來了?!?p>  “你認識秦雋?”張鄲聽到這個名字一陣激動。

  “我和秦雋是異父異母的親父子,他是我的爹,我是他的兒。別人是拜把子的兄弟,我倆卻是拜把子的爺孫,他是我的爹,卻是我的孫,我是他的兒,更是他的爺。親上加親,不能再親。

  所以我們算是親家,他是秦雋人,我是親家人。”

  張鄲給他說的糊涂,氣得吹起自己嘴邊那綹短須:“莫名其妙!!我看你還是有病,瘋病,而且瘋得不清?!?p>  “欸,你有料哦。別人也是這么說的,你當這個大夫到底還是沒白當?!?p>  原來這是個荒唐的人,若不是這漢子說得出秦雋的名字,張鄲簡直不想再理這些人。

  “說了這么多,我現(xiàn)在帶你走,你是走還是不走嘛?!?p>  張鄲心中一動,想不到秦雋認識這么個瘋漢,還讓他來解救自己,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可張鄲只一想,還是想留下,還推出簡約來搪塞:“我走不得,他們還抓了我一個姓簡的同伴,我走不了。”

  瘋漢“哦”了一聲,低吟一句“原來是這樣”,誰知道馬上又調轉話頭,來了一句:“不對,有同伴我一塊帶走就好,你口是心非!”

  張鄲完全沒覺得對方能帶走自己,他也確實不想走,只想讓此人不再糾纏:“你先走吧,這里到處是‘切利支丹’,你再不走,連你自己也走不得?!?p>  瘋漢搖頭晃腦一陣,用恍然大悟的口氣道:“哦,你想給他們這么多人治病?!?p>  再接下來,他說了句更加莫名其妙的話:“病是大夫治得好的嗎?”

  張鄲雖然經(jīng)常擺出一副怒相,卻很少對人吹須瞪眼,這次他也破了例:“大夫治不了病,還有誰能治病?”

  “人人都會得病,人人也都會死,疾病是通往死亡的其中一種過程。

  但死亡不是疾病的結果,而只是疾病的其中一種延續(xù)。

  疾病和死亡,是誰都可以離開誰的關系。

  大夫治得了通向死亡的病,也只能救治其中那么幾種,再有其他的病,誰來治呢?你么?我么?”

  “……其他還有什么病?”張鄲給這古怪的說法吸引住,問出口才覺得自己和一個瘋子對什么戲?

  瘋子卻喜歡自己自顧自說下去:“比如瘋狂,你也說我有病,瘋狂也是一種病。

  人說我瘋狂,其實只是和我相互不能理解,那這病到底是在瘋狂,還是在人與人不能理解?

  野心也是一種病,病發(fā)之時,帶癥的人東奔西走,有的人給這病人害死,還有的人對這種病態(tài)感染,也成了同病相憐的病友。

  庸碌更是一種病,不到發(fā)癥毫無自覺,到了發(fā)病深感無力,一個頭勝似有兩個大,偏偏什么也做不到,只能自己難受。

  才能又怎么算不得一種?。坑械娜藨巡哦?,一生襟抱未曾開,也有的人錯用才能,最后自己也不痛快,對他滿懷期望的人同樣不痛快。

  生病的人太可憐了,為病癥所苦,一生奔走,所以他們這些疑難雜癥,又該找什么樣的大夫?

  到頭來,你也有病,我也有病,天下的人都有病。大夫太少,病苦太多,苦也。”

  這都哪跟哪?張鄲越聽越覺得荒唐,荒唐之中居然還有一絲道理。

  他不愿再順著瘋漢的話想下去,這是種危險的荒唐,若是跟著想下去,他自己難保不會也變一個瘋漢。

  “你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瘋漢聽了這句才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反而說一句:“哦,你提醒我了。這不是爭論什么是病或者什么不是的時候。大家各病各的,我沒空搭理?!?p>  說完這句,瘋漢突然從張鄲眼前消失。

  張鄲正一驚,突然背上中了重重的一下,整個人頹然倒地。

  “我溜進過你住那里,看了本應該是你帶著看的醫(yī)書,上面說封住氣門窒息可以讓人暈一會兒,我這掌勁力會順著你的背走到你的氣門,應該讓你暈得夠久了。

  如果你因此死了,對不起,沒道理。要怪就怪你帶了本不管用的書,上面的醫(yī)案寫得亂七八糟,胡說八道?!?p>  張鄲已經(jīng)倒下,瘋漢——冉老大仍自己喋喋不休:“不知道人暈了后是不是還能聽見,反正我得安慰你幾句,天下人人有病,你不用因為治不了你治不了的病,而落了哪種心病。

  揚州這塊土地也患了混亂的病,就看這塊土地最后是發(fā)展成殊勝宗那種病、縷臂會那種病還是‘閉眼太歲’那種病。

  你我做不了主,只好任他病去,若是讓我選,那還是‘閉眼太歲’那款病更有內涵,有滋有味。

  縷臂會能買通江湖敗類,自然也能買通一個江湖人混入近葦原打探‘切利支丹’的消息,他們?yōu)槭裁床荒芎汀欣Уぁ钌暇€?很簡單,他們也得了顧此失彼的病,想要在控制住局勢的情況下切割‘切利支丹’,反而和他們投靠的勢力又生了互相猜忌的病。

  這每一種都是惡心的病,我不會治病,也不打算為他們這些沒意思的人治病,就只好幫一幫‘閉眼太歲’解種名叫‘后顧之憂’的病,對縷臂會這些雜魚不治病而治人了。

  你今天的身份不是瞧病的大夫,而是我治人不治病的良藥,隨我來吧?!?p>  這正是秦雋等人襲殺玄衣衛(wèi)試百戶裘非常的那個晚上,這個晚上,“切利支丹”擄來的“懸命一字簡”簡約和“三不治郎中”張鄲兩人不翼而飛。

  “切利支丹”藏匿著的這個村里沒人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這事,更不知道是什么人所為,如何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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