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想到下班和辭職和以后再也不會回來,我甚至胃口大開,多吃了兩把剩薯條。伍茲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掃來掃去,我知道他應(yīng)該對我很不滿,正找機(jī)會打算揪我小辮子。很可惜,一想到不上班不上學(xué)不相親我就渾身輕松,實在難以自控,在老板的怒視中愈發(fā)得意忘形。呵呵,看你能用什么理由罵我。
“留下來一會兒?!蔽槠澯盟赜械那繁獾耐祥L的聲音,把我按在了原地?!澳愕牟途邲]有洗完。”
緹娜對我做了個鬼臉,收拾收拾溜之大吉。我震驚,這女人竟然不等我!好吧,她只是在外面等我。我不得不重新面對老板,一聲不吭地走向水盆,把伍茲遞給我的杯碟碗刀叉埋進(jìn)水里。我本以為他接下來會轉(zhuǎn)身離開,上樓或者回家,結(jié)果,他挽起袖子,懶洋洋地靠在了桌子旁邊,緊盯著我接下來的每一個動作。
賤人!我在心里已經(jīng)用刀叉把他的臉都劃爛了,表面卻不能流露出一絲不悅,刷杯子的動作都輕了幾分,生怕被他注意到,又給我安排一頓非人的折磨。把剩下的所有盤子都涮干凈之后,我甩了甩手,問他:“現(xiàn)在可以走了嗎?”
“那封信?!蔽槠潛P了揚手,示意我把什么交到他手上。我把手在裙子上擦干,放進(jìn)口袋里摸了摸,只有莎倫給我送來的那封短信?!澳姆庑牛俊?p> “少裝傻?!蔽槠澞菑堃恢陛p蔑冷笑的臉終于陰了下來,“你在衛(wèi)生間找到一封信吧?拿出來?!?p> “這是我的個人物品吧……”我怎么可能把奧黛麗給我寫的信給他看啊。
“你的?”伍茲反問道,“好啊,誰給你的?說不上來吧。還想偷走什么玩意兒,嗯?”
“我覺得咱們倆好像說的不是一件事吧……”伍茲的態(tài)度讓我感覺既困惑又煩躁,他是不是以為我拿了他的東西啊?大哥,我也就罷了,什么人把信給你往廁所里塞啊。
見我拒不妥協(xié),伍茲突然動身,一手拽住了我的胳膊,另一只手就要往我的口袋里掏。他的動作確實迅速,把我嚇了一跳,但僅限于此。我反手抓住他那只探過來的手,狠狠一翻,憑借著一種直覺,把他的手腕往下一折,只聽到清脆的“咔嚓”一聲,伍茲哀嚎著,捧住那只翻轉(zhuǎn)過度的手,惡狠狠地看著我。
“別動我的東西。”我感覺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還有點有氣無力的。
他好像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我看他如此不甘,想了想,把信封給他掏出來看了,“你看上面的署名,真是給我的?!?p> 啊,早點這么做不就好了。不過也不怪我,誰讓他態(tài)度奇差無比,好像比別人高出不知道哪里去一樣,結(jié)果還是菜。
伍茲的目光似乎要把我凌遲加分尸。我實在想不明白他老這么瞪我干嘛,思考了一下,把他扶起來了。他用力掙扎了幾下,最后還是跟著我站了起來,沉默地喘著氣。
“那個,我?guī)湍惆咽滞蠼踊厝グ??!?p> “滾?!彼@次避開了我。嗯嗯,其實我也沒有真的想幫他。
“伍茲先生,這封信真是給我的。如果你特別著急,我回頭掃廁所的時候幫你留意一下嘛?!?p> 他仍舊不吭聲。我打算翻出信封給他再看一眼,一低頭發(fā)現(xiàn)大事不妙。奧黛麗當(dāng)然不知道我在用假身份在東區(qū)生活,她寫下的收件人也正是我本人的名字:露易斯·佩恩。
伍茲絕對看到了。他絕對會想著怎么把我弄死。也不知道他搖來的面包人是什么來頭,總之我不想太冒險。是滅口呢還是滅口呢還是滅口呢,刀子叉子板凳酒瓶,我能殺他四回,但是處理尸體很麻煩唉,而且酒吧的運營很難解釋了。我可不想在黑幫里混啊,我還想上大學(xué)呢。
我仔細(xì)觀察著伍茲,思考用什么辦法能讓案發(fā)現(xiàn)場干凈一點。伍茲似乎察覺到了我略帶不妙的眼神,表情依然兇惡,但身子已經(jīng)瑟縮起來。
“你殺了我,以后也不會好過的!”
“別這么說嘛?!蔽遗窝b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向他慢慢靠近,“我沒有那么極端的想法啦……”
“你敢這么做,就是和整個拜血教為敵!”伍茲雖然嘴硬,身子卻在慢慢后退,“你別以為你自己很厲害,就可以隨便對我下手,哈,你根本不知道我背后有什么人!”
“我確實不知道?!毕肓讼?,我停了下來,示意他繼續(xù)講。
“你以為一個普通人,就能隨便玩,隨便殺,隨便欺負(fù)?呵呵,呵呵呵……”伍茲似乎有些精神崩潰了,“哪怕我一無所有,家族也不會拋棄我……我從未背叛過他們,盡我所能做著暗中的工作,我一樣很重要,不比那些非凡者差……我已經(jīng)用積攢的功勛換來了我需要的東西,往后我只會更重要,更強(qiáng)……不要以為我是無所謂的家伙!”
他突然暴起,高舉著一個玻璃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我的前額劈來。我舉起胳膊,那個酒瓶應(yīng)聲而碎,好在沒有扎傷我,也就沒有留下血液。伍茲捧著胳膊就要從我的身邊擠過去,讓我有些無語,伸出腿,看著他被絆倒在地,然后歇斯底里地狂叫。真擔(dān)心緹娜誤會了什么。
“好啦,老板?!蔽矣帽M我畢生所學(xué)安撫他的情緒,“那個,我改變主意了,好了好了,噓噓,不怕了不怕了,深呼吸,吸——呼,吸——呼,好了好了好了,好了好了好了……”
這個情況下要是有苯巴比妥就好了。我絕望地扶額。
“好了老板,你能別亂叫了嗎?我真的……你再這樣我反而真的不得不弄死你了啊?!?p> “杰森大人會替我復(fù)仇的!”伍茲用盡力氣吼出了最后一句話。
“誰?細(xì)說?!蔽邑Q起耳朵。
“我們家族最強(qiáng)的非凡者!你再強(qiáng)大,也不可能比得過他!”
“額……”我頭一回覺得伍茲或多或少有點心理或者精神障礙,“那個,他真的能想起來你是誰嗎?要真像你說的這么厲害,他怎么現(xiàn)在還不來救你?”
伍茲又干嚎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說錯話了還不行嗎?大哥你別嚎了,我連根針都沒拿出來呢。
他也給我折騰累了。我長嘆一口氣,拉過他常坐的那把椅子坐下來,一臉疲倦地看著他坐在地上沖我怒吼。像得了狂犬病的吉娃娃一樣。
“要不你站起來說吧?!?p> 伍茲見自己嚎了半天,我竟然一臉嫌棄地坐在他的椅子上,還用如此平靜的語氣讓他起來,似乎也覺得有點丟臉。他終于平靜下來,試了兩下,搖了搖頭。斷了一只手,他沒法撐著地站起來了,我只能再一次扶起他。
“說真的,我給你接回來吧?!笨粗冀K捧著那只斷手,我心里不知道是愧疚還是嫌棄。趁他不注意,我一把扯過他的手臂,像當(dāng)時掰斷那樣,只是往回一轉(zhuǎn),“咔嚓”一聲,手腕重新復(fù)位,伍茲又痛叫一聲,然后,他重新舉起手,發(fā)現(xiàn)手腕確實恢復(fù)了,只是依然作痛。
“你要是真打算讓你們那個杰森伍茲追殺我,我肯定做怨魂也不會放過你?!蔽掖蛩愫瓦@家小酒吧恩斷義絕,臨行前,還是放點狠話比較安心?!皠e以為我也是單打獨斗的,我……我是玫瑰學(xué)派的?!?p> 反正他也不知道是哪支玫瑰學(xué)派……吧。他要調(diào)查的話我就假裝是吸血鬼。
伍茲揉了揉手腕。我剛打算跑路,就見他抬起頭,露出一個茫然的眼神:“玫瑰學(xué)派是什么?”
嗯?大哥,你不裝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假裝自己多么神通廣大了。我和他一起露出清澈而愚蠢的表情:“那你說的拜血教是什么?”
聽我這么一問,伍茲立刻繃緊了身體,“不,我不能說……這是秘密!”
“沒事。”我努力地勾引他,“就咱倆知道?!?p> 伍茲還是用力搖頭。這次,他臉上的恐懼里還帶著崇敬:“大人們會知道的。我不能跟任何人說?!?p> “那你用這個嚇唬我……”
“我才沒有嚇唬你!”伍茲用盡全力維護(hù)著自己的尊嚴(yán),“但是你沒資格知道更多東西,除非你要加入我們,信仰我們?!?p> “我都不知道你們拜血教是個啥玩意兒,我怎么信仰?。俊?p> “滾!”伍茲不想跟我再糾纏下去了。
我只能自己瞎猜。拜血教,血,吸血鬼是不會祭拜血的,也沒見費內(nèi)波特人祭拜面條、弗薩克人祭拜土豆、因蒂斯人祭拜紅燜羊排……死亡?邪惡?邪惡……惡魔崇拜嗎?
“惡魔家族?”
伍茲驚恐地轉(zhuǎn)過身來。
哦哦,想起來了!修道院里講過一點,我給忘了。我拍拍腦袋,“對啦!教會里說過的。”
他打又打不過我,跑又不敢跑,而且正如我所說的那樣,他恐怕根本不被強(qiáng)者放在眼里,現(xiàn)在看來,哪怕是他所屬的組織都不太重視他,任由他野蠻發(fā)展,并且享受著他無知的崇拜。這么一看,他確實有點可憐。
我看他的眼神中都帶了些悲憫。伍茲被我看得渾身發(fā)毛,猶豫了一會兒,他竟然“撲通”一下,跪在了我的面前。
“不要殺我!”
不是讓你不要亂叫的嗎!我也要被他折磨瘋了,干脆和他一起坐在地板上亂叫起來。叫了一會兒,我覺得嗓子有點干,踢了踢伍茲,“好啦,再叫嗓子都啞了。咱們倆今后就再也不相見了吧,行嗎?你再找別人吧?!?p> “等等。”伍茲揪住我的裙角,“你……你這么強(qiáng)了,為什么還要當(dāng)女招待?”
“……我腦子有病唄。”我思來想去,似乎也只有這個回答能合理地解釋這一切。
“你能幫我嗎?我會給你一個很豐厚的報酬!”伍茲似乎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我向您發(fā)誓,我不會告密,我會忠誠地服侍您,愛戴您……”
“用不著這樣吧!”我嚇得直往后縮,“那個,其實咱們倆可以互相舉報來著……好了好了,你先說你想讓我干嘛吧行嗎?”
“我想踏入非凡的世界!”伍茲緊閉雙眼大喊道,“我已經(jīng)有了配方,但是沒有材料!請幫我找到馬滕斯鼴鼠肺!我給您一百鎊,不,兩百鎊的報酬!”
說完,他就要吻我的腳。我嚇得連連后退,趕緊和他保持三米距離,“可以!可以!你站起來!”
他非但沒有站起來,還開始咣咣咣磕頭。我匆忙地丟下一句“明天再說”,慌亂地跑出了酒吧。緹娜看見我一臉驚恐地樣子,關(guān)心地問道:“怎么了?”
我驚魂未定,但還是思考了一個最合理的解釋:“他要給我漲工資?!?p> 緹娜想了一會兒,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皨尩?,咱們明天不去了!”
“沒事……其實真沒事……”我仿佛靈魂出竅,渾渾噩噩地跟上了緹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