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校園（六）
《海鷗飛處》
每天早自習(xí)，剛剛吃完早飯正消耗著大腦里的血液，是靜最犯困的時段。
一三五是語文，二四六是日語。
語文老師是從下面縣城里剛挖來的，對同學(xué)都不熟悉?？匆婌o趴在桌子上睡覺，輕輕地拍醒她，問是不是不舒服，靜順?biāo)浦鄣卣f是，然后，老師說，如果不舒服就到寢室睡吧，在桌子上睡覺容易著涼。
靜在桌子上睡覺的歷史很長，經(jīng)驗也很豐富，她可以混混沌沌地睡，還留著一根神經(jīng)在聽講，被老師點名站起來，還能把問題回答的有模有樣。
掩飾她睡覺的神器有書，手臂，手掌，頭發(fā)。因為這個老師是新來的，又不是上正課，那天又真的很困，才大張旗鼓的在桌子上實施起來。
既然老師善解人意，靜真走出教室跑寢室去呼呼了。
回寢室，發(fā)現(xiàn)隔壁寢室的門沒關(guān)，以為她們忘記了鎖門，打開門一看，蕭穎正躺在床上看小說。
呵呵，還有人這么大膽，不上課已經(jīng)很過分，還看小說，蕭穎平日里總怯生生模樣，么不是她看走了眼。
“大膽，怎么沒去上課?“靜假裝怒喝。
“我那個來了，請了假了。”她弱弱地說。
“那個來了，至于不上課么？”不上體育課還說的過去，像這樣還可以不上所有的課，靜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恩，我肚子疼，只能呆床上?！?p> “那你吃了早飯沒？”靜不理解那是什么樣的疼，但她知道蕭穎如果舒服是不會說不舒服的。
“沒有。”
“餓不餓？”
“不餓。”
“你看的什么書？”
蕭穎把書翻到首頁，是瓊瑤的《海鷗飛處》。瓊瑤的書外面有賣的，不是每個人都有錢買。而且買的人也是不可能每本都買到，想看這些書，需要人際關(guān)系特別好的人，認(rèn)識的人多，看的機(jī)會就多些。每次排隊的人一個接一個，如果輪到你是晚上12點，那么第二天早上六點就得移交給下一位。
“這書是誰的？”靜問，心里真開心得不行。
“我的?！?p> “那說好了，我要看的啊，排隊。”靜看著她，即使在看書也渾身一點精神都沒有，看來確實很難受。
“中午我跟你打飯來吧?！膘o幫她關(guān)上門，睡大覺去了。
這是她第一次經(jīng)過正式授權(quán)爭取的睡覺機(jī)會，浪費了太可惜。
《愛情故事》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不知道是誰說，電影院在放映《愛情故事》，問有沒有人想去看。
愛情故事，這幾個字真敏感，敏感到好像看了《愛情故事》就會知道愛情是怎么回事一樣。
叛逆是什么？是違反正常的狀態(tài)，去做一些平時根本就不會做的事。
當(dāng)這個提議剛被提及時，很多人還在看和不看之間游離。偏偏冒出幾個意志堅定者，不管不顧地表示無論如何都要去目睹真容。然后，凡知道這件事的，有幾個真的敢于承認(rèn)自己不敢。再怎么說，就是看一部電影而已。
罰不擇眾，吃罷晚餐，一群人急駛至電影院。雖然是看，可誰都明白，早去早回最好，沒有誰真的膽子大到對老師的管制無動于衷。等看完電影再回來，還趕上了最后一節(jié)晚自習(xí)課。同學(xué)說，除了韓來過，其他的老師都沒來過。
電影看了真冤?？赐炅耍死锩娴母柽€蠻好聽，既不覺得浪漫，也沒明白里面的所謂愛情故事。即便如此，還得等著明日韓的暴風(fēng)驟雨。
幸虧不是靜一個人，幸虧是一群人。
第二日的責(zé)難沒她害怕的那么恐怖，韓只是說下不為例。終于為自己平復(fù)了一些，否則，更冤。
多年后，靜碰巧在影院再看了一遍《愛情故事》，那次，只靜一人，發(fā)現(xiàn)里面講述的故事簡單平淡，一點也不是深奧，百般難解，為何當(dāng)日的她不知何味。
也許，第一次看時，心里想老師的情節(jié)多過熒幕，根本沒把心思放在電影上。
原來叛逆也是需要條件的，如果真的一心一意叛逆一次，會不會覆水難收！
也許，那日的一群人，都跟她一樣，都是偽叛逆。
《過客》
過客是描述那些中途不知何故會來，后來又不用交代離開的人吧，他們班也來過三個這樣的人。
他們班六十人，男生十個，女生五十個，男女比例嚴(yán)重失衡，后來靜自告奮勇要求坐后邊，是想著離講臺遠(yuǎn)，可以略略的自由些，起碼睡覺這件事，會文雅很多，在前排趴著，比較影響老師的活力，本就講得溫溫吞吞，再加上被她一打擊，豈不是更亂了分寸。
班上來了三個外來戶，一個是復(fù)讀的，二個是借讀的。
復(fù)讀的男同學(xué)成績還可以，在靜狹隘的思維里，復(fù)讀生就是留級生。在他們這群不識實務(wù)的孩子眼里，男同學(xué)表現(xiàn)的年齡絕對不是一歲的差距，他成日里寵辱不驚，坦然自若。有時沒事干的時候，靜會多瞅瞅他，看他是怎樣在那里學(xué)習(xí)。
借讀的一個女的，一個男的。
女同學(xué)叫阿瑩，就坐靜旁邊，她們經(jīng)常會在一起聊天。相處了一段時間，靜疑惑她怎么總不去食堂打飯。
“你神仙啊，怎么總沒看見你吃飯？”靜真好奇，一想每次到食堂胳膊伸得老長，等著師傅接到她的碗，那種對米飯的親睞和期盼，真不理解阿瑩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減肥？不是吧！阿瑩至少比靜高十公分，體重也比她少。
“晚上跟你說?！边€賣關(guān)子。
每天晚上，阿瑩要靜陪她在校園的操場上慢跑三圈。
學(xué)校的操場在當(dāng)時的中學(xué)里是比較牛的，對面的大學(xué)開運動會還借用他們的。教室后面的山風(fēng)一陣陣飄下來，操場周圍長著些比她們還粗的大槐樹，在月色的傾瀉下，留下一片斑駁的倒影，跑道上鍛煉的同學(xué)，你一團(tuán)，我一族，互不相干，各自安好。
“現(xiàn)在可以說了，怎么不吃飯了？”靜邊跑邊問。
“我消化系統(tǒng)不好。”
“消化系統(tǒng)不好就不吃飯？”這個理由實在是需要繼續(xù)明確下。
“我消化不良?！卑撘苍S覺得她的解釋更近一步，可靜一點兒都沒覺得，就感覺她在繞圈子。
“消化不良就不吃東西？”
“我吃了東西?！彼谀抢餇庌q到。
“吃什么了？”感情是有吃，只是沒吃飯。
“餅干?！彼p聲地回道。
“天天吃餅干？你變態(tài)吧？”靜步步緊逼，餅干在那會兒，還得算奢侈品，消化不好，吃餅干就消化好了。
“我不能吃飯?！卑摾^續(xù)解釋，估計她被靜整得沒辦法，又說了一句。
“為什么不能吃飯？”靜自己都被繞了，如果阿瑩回答說，她消化不好，這一切都結(jié)束了，靜肯定會氣鼓鼓的，這都什么事兒。
“我一吃飯就打屁。”聽到這句話，靜頓時啞口，再不知道能說什么。
“我試了的，吃餅干會好點，但還是會有。”
靜不知道怎么解決這事，甚至有點后悔知道這事。這姐們告訴她，別人的極度隱私，她知道了卻也幫不上忙。
然后，從那天開始，靜也變得疑神疑鬼起來。男生因為身材高大都被老師安排在后面坐，阿瑩因為坐在男生堆里，很緊張那點瑕疵。
這瑕疵給她帶來的心理負(fù)荷比靜想的要重太多。阿瑩離開時跟她都沒打招呼。阿瑩的來和她的走一樣，就像在他們那一堆人里投下的一粒石子，波紋散盡，一切又歸于平靜。
那位借讀男生，因為每天被其他男生戲謔的實在忍受不來，決定反擊。他雖擁有正宗的京腔，可是在九頭鳥的地盤，只得友好協(xié)商，學(xué)習(xí)“漢語”，每每聽他在那跟其他男生演習(xí)“漢罵”，靜都會趴在桌子上好好地抽搐一番，實在找不出有什么聲音，比這種聲音聽得更讓人開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