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
一輛馬車徐徐前行。
趕車的是燕赤霞，坐車的是蘇青。
原本想著了結(jié)宋遠(yuǎn)的緣法后，便直接去魏國看一眼白虎。
不料在寧州橫生枝節(jié)，得到了陰間的消息。龜甲更是由此生出感應(yīng)，讓九緣造化仙臺和陰間結(jié)緣。只得臨時改變行程，去女鬼所提的鬼門關(guān)。
之所以用乘車的方式前往，是因為這事并不著急。剛好沿途查看下神道情況，是否真的如此前猜測一般。
“我大概是瘋了?！毖喑嘞即┲阊b，搖著馬鞭一臉蛋疼?！熬谷徽娴男帕四愕脑?，去查什么鬼門關(guān)。好好的捕快不當(dāng)，跑這來當(dāng)車夫?！?p> “現(xiàn)在后悔來得及?！碧K青在車內(nèi)閉目養(yǎng)神。
“問題就在這，我一點(diǎn)都不后悔?！毖喑嘞己苁怯魫灐！罢f實話，現(xiàn)在我還是不太信。路上遇到的那些家伙，沒之前那個娘們更像鬼，我都是當(dāng)瘋子砍的。”
這一路上沒見城隍土地，但孤魂野鬼著實不少。蘇青一次都沒出手，全部由燕赤霞處理。
開始還需指點(diǎn)一二，后來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尤其最近的幾次，燕赤霞自己就把惡鬼揪出，完全沒用蘇青吱聲。
燕赤霞沉默了一會，突然問道：“你想不想知道，為何我不信鬼神？”
蘇青道：“不想?！?。
“因為我不愿意相信?！毖喑嘞季透鼪]聽見似的，自顧自的繼續(xù)說著。
“官場腐敗，民不聊生。光是那些當(dāng)官的，就已經(jīng)讓人很無力了。如果再有鬼鬼神神，老百姓更沒好日子過。如果真有神仙的話，見到我這樣的不信者必會頭疼吧?！?p> “信者不為，為者不信。”蘇青道：“你是純陽之體，一身正氣，天克邪祟。你這樣的不信者多些，是人間幸事。若是仙人見了，只會欣慰?！?p> “哈哈哈，這話我愛聽?！毖喑嘞即笮?，又道：“光說我，那你呢？”
蘇青反問：“你覺得呢？”
“我連你名字都不知道，上哪覺得去。”燕赤霞聳了聳肩?！澳愫孟袷切殴砩瘢哉Z又很隨意，不似善男信女那么尊敬?！?p> 蘇青道：“既然不知，為何不問？”
“不想問。”燕赤霞道：“你不是尋常江湖人，一看就很有來歷?，F(xiàn)在這樣叫你一聲先生，說什么做什么都沒顧忌?？梢侵滥愕纳矸?，怕是不會再這般隨意。”
蘇青不禁笑了?！靶挠忻鳠?，不生妄念，甚好?！?p> “好不好的我是不知道，但只怕也難隨意了?！毖喑嘞挤怕R車速度，神情有些嚴(yán)肅起來：“再往前走就是惠州地界，那可是百勝堂總舵所在?！?p> “百勝堂？”蘇青從酒客口中聽到過這個名字。
“青洲九門之一，慶國第一大派?！毖喑嘞嫉溃骸罢f實話，我寧可和鬼打交道，都不愿意碰上他們。那幫人霸道的很，跟螃蟹似的……哎，剛說就來了，你看前面?！?p> 順著官道往前沒多遠(yuǎn)，一群人封住了道路，正在盤查過往的路人。
那些人未穿官衣，全部都是江湖打扮。但架勢卻比官府還霸道，甚至有兩個穿著官衣的人都被他們攔住。
“看見了吧，這就是百勝堂。名義上是江湖門派，實際上是給朝廷辦事。”燕赤霞道。
“打著求仙的旗號，建了這么個組織。三十多年時間，發(fā)展成慶國第一大派?？偺弥鲗O四海更是從一個小侍衛(wèi)，成為權(quán)勢滔天的巨擘……”
孫四海這個名字，蘇青就更熟悉了。
三十三年前登仙路上的一個，算是蓬萊仙島的有緣人之一。不過如今緣法已盡，對其在人間的情況沒什么興趣。
蘇青道：“我們行人間路，謀陰間事，不必理會?！?p> “都說他們是螃蟹了，你不理他他也理你。”燕赤霞道：“惠州是百勝堂總舵所在，入境者必下刀劍。朝廷里面的人，只有五品上才可免。我這刀可以交，可你的劍……”
“無妨?！碧K青道：“你只管趕車就是?！?p> 燕赤霞嘆了口氣，覺得怕是要出事。
之所以介紹的這么清楚，就是怕和百勝堂沖突。雖然車?yán)镞@位看著不食人間煙火，但骨子里絕不是任人拿捏之輩。
心懷忐忑的到了近前，燕赤霞心下更是一涼。
不用猜了，肯定要出事。
路邊支著個涼棚，里面坐著一個人。
年紀(jì)大概三十多歲，消瘦面龐三角眼，表情冷漠目光陰霾，一看就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
這人燕赤霞認(rèn)識，百勝堂的四堂主。
百勝堂一共三十七個分堂，每位堂主都實力不凡。要說最難搞的，當(dāng)屬這位四堂主。
就在去年，燕赤霞因為一樁案子，和這位四堂主打過交道。一個關(guān)聯(lián)人是四分堂的人，燕赤霞去查證，正好遇到四堂主也在。
這位連問都沒問，當(dāng)燕赤霞的面就把那個疑兇給殺了。然后把人頭丟給他，讓燕赤霞滾回去交差。知府得信后反應(yīng)迅速，直接把案子就結(jié)了，沒再敢往下查。
眼見是這個兇神在設(shè)卡，燕赤霞又豈能不忐忑。
“停下！”一個漢子走過來，問道：“你是哪里來的？到惠州何事？可有路引?！?p> “從寧州來的，到惠州訪友?！毖喑嘞紡膽牙锾统雎芬?p> “寧州？”漢子眼中精芒一閃，周圍的人也隱隱圍了上來。
“對，寧州?！毖喑嘞疾恢莱隽耸裁磫栴}，忙把路引遞了出去?！拔沂乔皩幹莞额^燕赤霞，現(xiàn)在不做了?！?p> “燕赤霞？！”百勝堂眾人齊聲驚呼，涼棚下的四堂主更是直接暴起，嗖的一下竄到了燕赤霞面前。
“干什么？”燕赤霞嚇了大跳，本能的握住刀柄。
“哈哈哈，燕老哥啊，許久不見許久不見……”四堂主握住燕赤霞的手，笑的那叫一個親切。
“四堂主記得我？”燕赤霞頓時懵了。
“燕老哥這話可折煞兄弟，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啊。去年一別，如隔三秋，真是想念啊……”四堂主摟住燕赤霞的胳膊，三角眼幾乎笑擠成了瞇瞇眼。
燕赤霞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不知道兇神似的四堂主，怎么今日會是這般模樣。想想這些日子的經(jīng)歷，難道是鬼上身？
“老哥這是來公干的？”四堂主問。
“呃，也不算……”燕赤霞很謹(jǐn)慎?！皼]什么正經(jīng)事，陪朋友來的……”
“朋友啊……”四堂主眼神閃了下，瞥了眼車廂，笑呵呵道：“好啊，陪朋友好。下來喝杯茶，要不就去城里找個館子，小弟做東，好好招待一下老哥和那位朋友?！?p> “不用不用?！毖喑嘞及咽殖榛貋恚蠖懔硕?。“我們就隨便轉(zhuǎn)轉(zhuǎn)，不站腳。四堂主還是查驗吧，查完了我們好趕路……”
“查什么，不用查！”四堂主還是笑呵呵道：“趕路要緊，趕緊走吧?！?p> “那刀……”
“帶著帶著?！彼奶弥鞯溃骸跋抡l的刀，也不能下老哥你的……都瞎了嗎？快把路讓開?！?p> “……”燕赤霞抖了下韁繩，馬車緩緩前行。時不時偷眼往后看，想看看這四堂主到底搞什么。
四堂主帶著人站在原地，遠(yuǎn)遠(yuǎn)的揮著手。
“老哥慢走，常來啊……”
燕赤霞一哆嗦，抽了一鞭子，馬車噠噠的跑了起來。
望著馬車遠(yuǎn)去，四堂主瞬間變了臉色。
“速給總堂主發(fā)信，燕赤霞已到惠州。執(zhí)鞭車駕，車上有人。他老人家心心念的貴人，十有八九就在車上！還有……”
四堂主面色漲紅，眼中閃激動的光。
“把人都放出去，盯死那輛車。哪怕上茅房，也給我蹲一起。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姓燕的脫離視線?！?p> ……
武者四郎，以兇名聞于江湖。親信犯禁，一刀誅之，眾莫不敢近。某日友至，把酒言歡，送之千里。方知四郎好義，因人而異爾。
《青洲江湖英雄志》
二子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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