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揚村的后山三娘因為常走,倒是輕松許多,但是要翻過山頭往下走,就困難了。
由于沒有多少人走過,所以并沒有開辟出一條固定的道路,三娘只能一步一步的踩著石壁往下爬。
有時踩在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石頭上,從腳底傳來的疼痛直抵心頭,三娘只能一瘸一拐的走著。
但是三娘沒敢停過,她怕稍微停下一步周母便會找到她。
直至走到一處比較平緩的樹林里時,三娘總算才稍微松了一口氣,緊繃了一天的神經(jīng)也總算松散下來。
三娘從夜晚走到白天,再從白天走到夜晚,走了一天一夜。
樹林深處,隱隱發(fā)出些許火光。
已經(jīng)疲憊不堪的三娘很是欣喜,朝火光的方向走去。
也許可以借著火光在此休息一晚。
三娘興沖沖的走向那里,剛一靠近三娘便看到有兩個陌生男子對坐著,兩人似乎在談論著什么。
三娘不敢靠太近,借著微弱的火光倚靠在大樹旁,緩緩閉上眼睛。
這樣就不怕有狼了吧。三娘這樣想著。
不知睡了多久,三娘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在叫她。
“姑娘?姑娘?”是道十分溫暖的聲音。
三娘緩緩睜開眼,朦朧中看見一穿著藍色勁裝男子正看著自己。
而他看她的眼神令她感到十分溫暖,是自從爹死后,再沒有體會過的眼神。
“姑娘你終于醒了!你怎么不回家,一個人睡在這兒?”勁裝男子問道。
三娘立刻清醒了過來。
這人右臉頰上有一道細小的傷疤,看樣子已有些年頭,緊身的藍色勁裝顯得他結實有力,應該是常年拿在身邊的佩劍此時被他拿在手里。
一看便是是習武之人。
三娘想了想,回道:“我……我沒有家?!?p> “沒有家?”勁裝男子沉思了一會兒,又接著說道:“這樣吧,你跟我去見我家主子。”
“主子?”三娘疑惑道。
勁裝男子指向坐在火堆旁的黑衣男子,道:“就是那邊那位?!?p> 三娘順著他的手勢朝黑衣男子看去,雖然只看到了黑衣男子的側臉,但感覺他整個人都散發(fā)出陰寒的氣息,這讓三娘不由的感到恐懼。
“不,不用了!”三娘擺手道。
三娘說著,便站起來往別的地方走。
勁裝男子立馬攔住,道:“站?。∧銈€姑娘家,現(xiàn)在又是大晚上的,一個人不安全?!?p> 勁裝男子說著一把拽起三娘的衣領,就像拎著一只兔子一樣往火堆走去,全然不顧三娘的掙扎。
“主子,能否讓這位姑娘跟我們一同過夜?她一個人實在不安全?!眲叛b衣男子恭敬的說道。
三娘這才看清黑衣男子的長相,他長得異常俊俏,黑長直的頭發(fā)用發(fā)帶高高的束起,隨風而動,很是干凈利落。
如寒潭般幽深冰冷的雙眸瞥了三娘一眼,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多謝主子!”勁裝男子說著松開三娘的衣領,隨后朝三娘說道:“你呀,無需多慮,我們都不是壞人,你就安心吧!”
勁裝男子說著從行囊里拿出一包東西,并將它遞給了三娘“吶,給!”
三娘遲疑的接過,打開一看,里面是兩個香噴噴的大包子。
“這……”三娘看向勁裝男子。
“想必你一定餓壞了吧?別客氣,快吃吧!”勁裝男子說著便盤腿坐在火堆旁,烤了烤手。
看著手中的包子,三娘的鼻子不由一酸。
打從爹去世之后,便再也沒有人對她這么好過。
三娘也盤腿而坐,咬了一口包子,一股溫熱止不住的從眼睛里溢出,三娘一邊吃一邊擦眼淚,模樣好不狼狽。
黑衣男子透過火光朝三娘看去,瘦弱的身體蜷縮成一團,頭低的很低,看不清小臉下的神情,隱隱能看見淚光劃過,但很快便被拭去。
黑衣男子對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丫頭并沒有過多懷疑,只是不喜被陌生人打擾。
但是這個小丫頭倒是給她一種莫名親切而又心安的感覺。
三娘也是真的餓了,大口大口的吃著包子,不甚嗆著了。
勁裝男子見此趕忙拍了拍三娘的背,說道:
“慢點兒吃!又沒人跟你搶。”
黑衣男子見狀,將一旁的水壺遞給勁裝男子并說道:“傅黎!”
勁裝男子見此,連忙接過:
“多謝主子!”
說著,勁裝男子將水喂給三娘。
“咳咳……咳!謝,謝謝……”
三娘喝下水,緩了過來。
勁裝男子問道:“對了,你叫什么?”
三娘聽此,警惕的偷偷打量了兩人都模樣和裝束。
兩個陌生的男子,裝束雖然簡單但身上穿的卻是名貴的衣料,由此可見他們二人均是非富即貴之人。
而且兩人風塵仆仆的樣子,應是在趕路。
左右不會將她抓走賣掉就是了。
“三……娘”害怕他們沒聽清,于是又繼續(xù)重復道:“周三娘。”
“三娘?倒是個有趣的名字!莫不是在家排行老三?”
勁裝男子扶著下巴猜測道。
三娘聽到“家”字,心中不由一慌,反駁道:
“不是!我說過了,我沒家!”
勁裝男子見狀,不禁有些詫異的看著三娘。
他不過就是隨口一問而已,沒必要反應這么大吧?
雖是奇怪,但還是轉移話題道:
“在下傅黎,你叫我傅大哥就好!”
接著恭敬的指向火堆對面的黑衣男子,說道:“這位是我家主子,呃……”似乎是在思考該如何稱呼他。
“炎立?!焙喍痰膬蓚€字從黑衣男子的口中飄出。
三娘扯著嘴角,朝黑衣男子笑了笑。但似乎面上害怕的表情實在太過明顯,以至于臉有些扭曲。
對于三娘的表情,炎立似乎沒有放在心上。
他略微點了點頭,以示問好。
接著便還是保持著一副不愿搭理人的樣子。
就在這時,只聽一聲尖銳的“啞啞”聲響起,身旁的傅黎突然站立起來,警惕的看向四周。
被拴在一旁是兩匹馬也受驚了般,抬腳鳴叫起來。
正當三娘疑惑之時,只聽“噌”的一聲利刃出鞘的聲音響起。
三娘轉頭一看,只見幾個頭戴黑色帷帽,身穿夜行衣的人拿劍直逼炎立。
身旁的傅黎見狀,立即抽出隨身攜帶的劍,大步一邁,挨個擋住了向炎立襲來的劍。
傅黎武功高強,只憑一人便能讓這幾個黑衣人無法靠近。但對方幾人也身手不凡,再加上人多勢眾,傅黎便與幾個黑衣人纏斗了起來。
三娘從未見過這種場面,不由有些害怕,手足無措的站了起來。
倒是差點被襲擊的炎立,很是淡定的盤坐在原地,全然不顧正在打斗的幾人。
炎立瞥了一眼驚慌失措的三娘,淡然的說道:“丫頭,不必害怕,到我身邊來?!?p> 三娘聽此,看了眼炎立,又瞥向纏斗在一起的幾人,而后立即跑到炎立身側。
三娘由于害怕,小心翼翼的抓緊了炎立的衣襟,但是目光仍緊張的看向與幾個黑衣人纏斗在一起的傅黎那邊。
黑衣男子瞥了三娘緊抓著他衣襟的手,也沒說什么。
突然,一道寒光掠過。
又有一個頭戴帷帽的黑衣人朝他們襲來。
三娘還沒反應過來,只覺腰身一緊,三娘側目看向將她攬腰抱起的炎立。
只見他猛的一躍,帶著三娘一個轉身,平安落在了離那個黑衣人幾丈遠的地方。
“你沒事吧?”身旁傳來黑衣男子的聲音。
心有余悸的三娘看向他,搖了搖頭。
三娘本欲說些什么,只見又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黑衣人,劍鋒直逼炎立。
三娘指向炎立身后,喊道:“后面!”
黑衣男子沒有回頭,也絲毫不見慌張的情緒。
只見他冷冷一笑,接著左手快速的從腰間拿出一柄折扇,手臂往后一伸,用扇子擋住了朝他襲去的劍。
也不知道是炎立力氣大還是扇子硬,竟然將黑衣人逼退了幾步。
而另一個黑衣人這時也快速襲來。
“抱緊我,別送手!”炎立朝三娘說道。
這么激烈的場合,三娘自然也顧不上什么男女之防,立即緊抱住炎立的腰身。
炎立踩了一腳身后的樹樁,飛躍而起,隨后又聽“啪”的一聲,折扇被打開,幾枚不知名的暗器從扇子里面射出。
“噗呲——”幾聲,是暗器命中肉身的聲音。
一個跪倒在地,一個則是直接倒地而亡。
“呃!”“唔!”
伴隨著兩個黑衣人悶哼聲和刀柄掉落的聲音,三娘的雙腳隨著炎立的落地而接觸到了地面。
待三娘抬頭看時,便見兩個黑衣人一個跪倒在地,一個直接倒地而亡。
緊接著,那名跪倒在地的黑衣人大喊了一聲“有毒!”后,身子一傾,趴伏到了地上——死了!
而傅黎那邊,也很快占了上風,那幾個黑衣人雖然沒有被殺,但也基本都是傷痕累累。
他們一看大事不妙,便也不再過多糾纏,紛紛奔走而逃。
“休想走!”
傅黎大喊了一聲,欲勢要追。
這時,炎立卻喊住了他。
“罷了,窮寇莫追!”
傅黎看著早已逃遠的幾個黑衣人,終是抱拳應道:“是!”
炎立將扇子一合,朝還緊抱著他腰身的三娘冷聲道:“可以松開了!”
三娘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雙手仍然還緊緊的抱著他,三娘見狀立刻羞紅了臉,趕忙松開了他。
三娘朝他連連鞠躬,歉意的說道:“對……對不起!還有,那個……謝謝!”
“謝?何來的謝字?”炎立不解的問道。
三娘聽此不禁抬頭看了看他,輕撫了下臉頰。
“我……多謝你沒有拋下我不管,要不然我可能就……”
炎立將紙扇插入腰間,淡淡的說道:
“你沒必要道謝,畢竟那幫殺手是沖我來的。”
“哦……”
三娘略感失落的訕訕一笑:
“嘿,那也不妨礙我謝你嘛!”
不過三娘還是對于炎立的遇事冷靜和身手感到敬佩,連帶著之前害怕他的情緒也不見了。
就在這時,只見傅黎牽了兩匹馬走來。
“主子,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快些下山吧!”傅黎說道。
炎立沒說什么,默許的點了點頭,接著瞥了三娘一眼,朝傅黎耳語了幾句。
三娘見狀,略有些不自在的撇頭望著天空,只見天色已經(jīng)漸漸泛起了魚肚白。
今晚發(fā)生的一切就好像夢一樣,直到現(xiàn)在三娘的心還在狂跳不止,真是個驚心動魄的一晚啊。
“三娘?三娘!”傅黎的聲音讓三娘回過神來。
只見傅黎正牽著馬朝她走來,而炎立則不知何時已經(jīng)騎在了馬背上。
“你們要走了嗎?”三娘問道。
“嗯!不過我是想問你,你一個姑娘家怎么會在野外?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傅黎說道。
三娘聽此,心中立即警鈴大作,慌神道:“我……我之前已經(jīng)說過了,我沒有家!”
然而傅黎卻是不信,笑著搖了搖頭:“小姑娘還是不要撒謊的好哦!我勸你還是回家去吧,這世道沒你想的那么好,也不安全。”
她當然知道現(xiàn)在是個什么世道,惡官當?shù)?,餓殍遍野,百姓們也不得不為了生計賣兒賣女,周母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過三娘還是斬釘截鐵的說道:“我沒有家!”
傅黎還欲說些什么,便聽炎立阻攔道:“傅黎,走吧!”
“可是……”傅黎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點頭應道:“是!”。
說著,傅黎便翻身上馬。
緊接著,便見炎立從懷里掏出一個藥瓶,扔到三娘腳邊。
三娘愣了一會兒,隨后拾起藥瓶看了一眼,只見瓶身上寫著金瘡藥。
三娘驚喜之余疑惑的看向炎立。
只聽炎立清冷的聲音響起:“一日一次,外敷內(nèi)服均可。”
說完這話,便見他揚起馬鞭疾馳而去。
而傅黎見狀,朝三娘說了聲“小心!”后,也飛快的驅馬跟了上去。
兩人的動作都是那么迅捷,絲毫不拖泥帶水。
樹林寬敞的空地上,只留下了火勢漸小的火堆,沒了生息的黑衣人以及濕了眼眶的三娘。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