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遺忘者們
挨餓在普通人看來,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甚至算不上什么訓練。
但在諸國時代,各國的特種作戰(zhàn)的士兵往往都會將其當做一堂必修課來練習。為的就是,讓士兵可以在極端條件下最大可能的保存戰(zhàn)斗力。
但沈言這么做,卻是為了給體內的靈能找一個與自身細胞融合契機。
【人類對于食物的渴望,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即便是你攝入了足夠身體運轉的能量,在看到新鮮的食物時,仍舊會有人不自覺的想要去占有,吞食。】
沈言走在大街上,小丑飄在沈言的肩頭,看著街道上琳瑯滿目的小吃商鋪說道:【人類也是唯一一個,在自身吃飽之后仍會捕獵的物種?!?p> “你是嘲弄人類的貪婪?”
【不不不,這可不只是貪婪這么簡單,它更代表著對危機的預防,是對未來的思考?!?p> 【只有對未來的生活有足夠的安全保障,生物才會有余力去豐富除了活下去之外的東西?!?p> 【稻谷足夠多,才會去蓄養(yǎng)牲畜,豐富食譜?!?p> 黑霧化的小丑,在街上的攤位飛速轉了一圈,呼吸著食物的香味,臉上露出夸張的迷醉表情,用只有沈言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食譜的豐富,又會帶動人們的精神追求,從而慢慢演變成當前的人類文明。】
“你覺得人類文明,是從吃上面演化來的?”
沈言本就是一個欲念很低的人,即便現(xiàn)在正在挨餓,也沒有覺得周圍的食物有多誘人,對于小丑說的‘食欲’演化文明的說法,自然有些不敢茍同。
【倉稟實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p> 小丑飛回來,坐在沈言的肩膀上,扭過頭鄙夷地看著他:【數千年前的人就已經總結出來的規(guī)律和結論,你會不知道?】
“我只是覺得,欲望演化出來的不應該稱為文明,無論這個族群繁衍的多么龐大,科技多么發(fā)達,都不應該被稱之為文明?!?p> 小丑皺眉:【那你覺得,什么是文明?】
“是克制,對欲望和本能的克制?!?p> 沈言思考了一下說道:“你也說了,倉稟實而知禮儀,禮儀就是克制的表現(xiàn)。”
“禮義廉恥,仁義道德,這些超脫于物質的精神追求,本質上也都是通過克制欲望來獲得的感受?!?p> “無論是歷史還是現(xiàn)在,我們所說的寡廉鮮恥之徒,往往都是縱欲的人,這種人是幾乎沒有精神追求的。”
“一個沒有精神追求,沒有禮義廉恥的人,可以不穿衣服,可以不做清潔,從早到晚只在乎自己的那點欲望,這種人即便是給他足夠豐富的物質基礎,他與動物也不會有太大的區(qū)別?!?p> 沈言游蕩在美食一條街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體細胞的及時養(yǎng)護上,只有一小部分注意力分散出來,跟小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在諸國時代末期,有個生物學家曾經做過一個名為《老鼠的烏托邦》的實驗?!?p> “給四公四母總共八只老鼠設立一個理想環(huán)境,沒有天敵,食物、飲水充足,幾乎模擬了人類理想中的烏托邦世界?!?p> “最初,老鼠的數量開始飛速增加,甚至很快劃分出了明顯的等級,整個鼠群充滿活力。但在實驗進行到三百天左右的時候,老鼠種群數量出現(xiàn)了停滯?!?p> “這一階段的老鼠,行為變得非常異常,母鼠變得好斗,公鼠之間出現(xiàn)交配行為,母鼠傾向于尋找更年輕的配偶,甚至會消化掉自己的受精卵?!?p> “再到后來,老鼠們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打扮自己,他們食物和水源充足,不需要去爭奪領地爭奪食物、爭奪配偶,可以說作為生物最本能的欲望都已經得到了充分的滿足?!?p> “但這批老鼠卻失去了繁衍的動力,最后一只老鼠,在1588天死亡,實驗結束。”
【所以呢?】
小丑坐在沈言的肩膀上,抱著一根比他人還要大的糖葫蘆狠狠地咬了一口。
沈言聞到山楂傳來的清新酸爽,嘴里不自覺分泌出唾液來,小丑是能量體根本不需要進食,他知道這家伙又是在故意引誘他,不過無所謂,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貪嘴的人。
“咔嚓~”
透明的糖殼在小丑的嘴里片片破碎,有好幾片碎屑沾到了沈言的臉上。
沈言皺眉:“……”
小丑扭過頭看著他說道:【發(fā)什么呆,你想說明什么?】
“……”
沈言伸手彈掉糖渣,說道:“我舉這個例子想說的是,欲望縱使是一個族群或個體延續(xù)生命的基礎,但克制欲望,誕生出更高層次的追求,才是一個族群可以脫離野蠻誕生文明的關鍵?!?p> 小丑聽了沈言的話,呆愣了半晌,一口將剩下的糖葫蘆全都吸到嘴里:【沒勁!】
嘟囔了一聲之后,身軀重新化成黑霧,嗖的一下融入到了沈言的影子上。
與小丑的辯論一直以來都忽悠輸贏,其實很多時候沈言自己并不在乎結果,反倒是覺得很多時候小丑像是故意給自己灌輸一些東西。
而如何在這些信息和觀點中去蕪存菁,才是沈言自己更關注的。
沈言撇頭看了一下自己腳下的影子,嘴角微微翹起,大踏步地向美食街盡頭的一家餐館走去。
這家餐館,是王嬸新開的。
自從她不再繼續(xù)給秦秋白做護工之后,不知道怎么從市政廳拿到了一筆補償款,也就在這美食街盤下了一處店面。
“王姐家常菜,應該是這里了。”
沈言看了一眼擺放在路邊的燈箱招牌,推開餐館的玻璃門走了進去。
餐館不大,用餐區(qū)也不過三十幾個平方,擺放著六張長條樣的白色桌子。
現(xiàn)在剛好是飯點,飯館里也只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在用餐,點了一條魚和兩個素菜。
王嬸站在半開放式的廚房后面,心不在焉的摘著青菜。
沈言走進門,連叫了兩聲王嬸,她才如夢方醒地抬起頭來。
“沈……沈醫(yī)生?”
王嬸看到沈言,立刻放下手中的菜,驚喜的從后廚走了出來。
“沈醫(yī)生,您怎么過來了?還沒吃飯吧,想吃點啥我去做?!?p> “我能開這家店,還多虧了之前您的照顧……”
沈言連忙擺擺手:“吃飯就不用了,我就是過來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p> “幫忙……也沒什么要幫忙的……”
王嬸端了一壺茶過來,拉開兩張凳子讓沈言坐下。
“您看我這小店也是剛開張,客人也沒幾個,我自己一個人還忙得過來……”
沈言拿起茶杯象征性的喝了一口,開門見山地說:“我這次來還有一件事可能需要您幫忙……”
王嬸:“您說。”
沈言:“自從前幾天的游行結束之后,您兒子張長林,有聯(lián)系過您嗎?”
沈言破除境域之后,貘死了,張長林卻帶著他那數千活死人的信徒們消失了。
貘還在臨死之前,還順帶著消除了全城關于那幾千人的記憶。
沈言一直有一種感覺,貘那伙人在18號城市搞這么大的動靜,根本就不是沖著自己來的。
他們只不過是恰巧碰到了,而貘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臨時更改了他們的計劃把自己囊括了進去。
如果自己不是這場災難的核心,那么整個事件的漩渦就只有張長林了!
事件的起始是他組織的游行,結束是他覺醒并帶走了數千人馬,最關鍵的是,策劃整個事件的貘和他的同伙,都死在了這場災難里。無論怎么看,張長林都成了整個事件最大的贏家。
想要找到張長林,從他那里弄清楚事情的始末,王嬸就成了沈言暫時能找到的唯一突破口。
怎料,王嬸聽到沈言的話,整個人先是瞪大了眼睛,隨后淚水不自覺的便從眼眶中涌了出來。
“兒子……我兒子……”
王嬸顫顫巍巍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合影,哭著說:“沈醫(yī)生,你知道他是誰對嗎?你說的我兒子,是……是照片上的這個人嗎?”
王嬸指著合影中的張長林,哭喊道:“我家里都是他的照片,都是他……可我不記得他了……”
“如果他是我兒子,我怎么會把他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