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令牌,寧天生微笑著說道:“貿(mào)然叨擾余主事,還請余主事見諒,今日來此不過為了解爆炸案一事而來,并無它意?!?p> 余主事見眼前這位身著青白照磨官服的年輕人態(tài)度尚好,非是那種囂張跋扈之人,臉色也是緩和不少,一邊起身一邊說道:“公子盡可提問,本官知無不言?!?p> 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打開柜子,從中分別取出一個白釉茶杯和茶盒?!芭椤钡匾宦暣蜷_茶盒,又從一旁取來一茶匙,取了一勺茶葉正欲放入茶杯時,被寧天生出言制止。
“余主事不必如此,在下時間緊迫,此等好茶想來是無福消受了?!睂幪焐勚諝庵袕浡牟柘?,婉拒道。
余主事見寧天生態(tài)度堅決,點點頭笑道道:“那本官便給公子余著,待公子查明此事再來品茗也不遲?!?p> 回座之前,余主事順手從一旁盛放卷宗的柜子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遞與寧天生。
“公子且過目,這便是前幾日大理寺審問證人時所留案底。”余主事見寧天生低頭看起折子,自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道。
冊子里清清楚楚地記載了那日爆炸過后,死者妻子張氏,死者兩個兒子,死者的兒媳,死者的徒弟共計五人的審問記錄。
幾人所說之言雖在一些細節(jié)上有削微出入,但整體上來說,是可以相互證明其不在場證明的。
張氏說自己那晚與丈夫在廚房中制作烤鴨,而自己的丈夫一直以來都有一個習慣,那便是每晚亥時初,也是鋪子最熱鬧之時,會讓自己出門去不遠的一處酒坊打上一壺黃酒。一邊喝酒一邊烤鴨,是趙大海為數(shù)不多的樂趣。
可沒曾想,這一去,竟是永別。
冊子里,關于張氏的審問最少,于末尾有一段小字寫道:“張氏每每念及亡夫,整日以淚洗面,數(shù)次因過度悲痛暈倒在審問途中,評事念其年邁,便讓其歸家休養(yǎng)?!?p> 如此看來,平日里這夫妻二人感情深厚,為妻之人也斷不可能做出此等弒夫之事。寧天生翻看著張氏的證供,心中暗道。
接下來是那死者的長子,趙永州。關于他的資料倒是詳細不少。
三十有四,乃家中長子,但無論是學業(yè)還是事業(yè)上都毫無建樹,甚至連中意女子也無,其父趙大海對自己這個一事無成的大兒子也是頗為無奈。
趙永州一直便跟隨父母而居,平日里也是無所事事,唯有一手書法還算拿得出手,經(jīng)常去往城西的平民住宅區(qū)幫著大家寫寫對聯(lián)或是家書,每十字收取一個銅板。這些年來倒也收到了不少人的感謝。
發(fā)生爆炸那晚,趙永州正在一條被百姓們戲稱為“墨水巷”的巷子中一間筆墨鋪子里買紙。前幾日自己在城西代寫家書時,一位看著就闊氣的老爺找上了他,一百兩銀子,讓他為自己寫上三幅對聯(lián),底紙得用那最好的金紙。留了三十兩銀子定金,說自己一周后來取,便揚長而去。
那日晚,筆墨鋪子的老板可以為其證明,爆炸發(fā)生時,趙永州走出鋪子瞧了瞧,卻見是自家方向,扔下懷中金紙就向家方向跑去。
審訊途中倒是鎮(zhèn)定,只不過離開時,在審訊椅兩邊的扶手上,留下了不少血跡。估計是那指甲嵌入肉中滲出的血。
死者的次子名為趙永平,也許父母在為他取下這個名字時,便是念著其能夠一輩子永遠平平安安吧。寧天生心中作此想,手中卻不停,翻開了下一頁。
趙永平比起他的哥哥趙永州來,可以說是勤奮太多。現(xiàn)今不過二十多半,卻已經(jīng)在城中熱鬧程度略遜聚靈街的長明街開上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樓。且已是早早便成了家,家中妻子便當著那酒樓的掌柜。
故而趙永平也是早早就搬出了趙家鋪子,在城中有了自己的一處小院。只是適逢中元節(jié)降至,所以帶上妻子回到父母身邊,陪著父母過個節(jié)日。
那日晚,趙永平本想給自己父親打打下手,畢竟節(jié)日將近,聚靈街也比平日里更熱鬧幾分。但父親卻將他推出廚房,讓他好好陪著自己的妻子去逛一逛聚靈街,自己想來也是有些時日沒好好陪妻子了,便答應了下來。
戌時一到,趙永平便帶著自己的妻子上街去了。
冊子上黑白分明地寫著,趙永平在審問時,精神有些不穩(wěn)定,嘴中一直念叨著自己不該出門。
寧天生輕輕搖了搖頭,都是苦命人。
繼續(xù)翻開下一頁,便是死者的兒媳,趙永平的妻子,劉氏的證詞。
劉氏,原名劉秀美,乃是城中一小戶人家子女,其父親做了一輩子的酒樓掌柜,故而女兒也耳濡目染,從小便對術數(shù)、珠算極為感興趣。
幼時便在私塾中與趙永平相識,待得二人成年,一直都保持著來往。再到后來,趙永平開了個小酒樓,并不精于數(shù)算的他便愁著要找個懂得此間之道的掌柜,一日二人交談時便說及此事,二人便一拍即合。
慢慢的,趙永平的酒樓口碑越做越好,生意越做越大。他與劉秀美的感情也在這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相處中愈發(fā)濃烈。
兩年前,二人便正式結為了夫妻。也就是從那時,趙永平搬出了自己住了二十余年的趙氏鋪子。
夫妻二人很是恩愛,相敬如賓。只是趙永平對于自己的現(xiàn)狀已是滿足,自己的妻子卻想著要更進一步。憑什么城中可以有那春風樓,玉滿樓,難道就不能再容下我家酒樓?
二人也是因為此事,有了些分歧,但妻子只要回到家,便會忘卻那些不快,盡心盡力地扮演著一名合格的賢內(nèi)助。
審問時,也許是因為常年擔任掌柜的緣故,劉氏雖然看上去仍是十分傷心,但待人接物時卻依舊有條有理,頗為從容。
寧天生向余主事要來一只筆,在劉氏證詞上的一些地方作了圈畫。
放下筆,接下來便是最后一位,也是在事發(fā)時最為接近死者的證人。
見了先前四人的證詞,寧天生心中亦是有些沉重。畢竟初次辦案,難免有些幻想,萬一自己的陳叔如案中的趙大海一般,突然便離自己而去,自己真的能夠接受現(xiàn)實么?
變強!這二字縈繞寧天生的心間,只要自己擁有足夠的力量,是那十三境十四境的大修士,那屆時連閻王爺也不能從自己身邊帶走任何人。
深吸一口氣,將注意力重新聚焦于眼前的冊子,翻開了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