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聚靈街,便該去找那死者的家屬詢問情況,奈何張氏變賣了房屋,不知帶著子嗣搬到了何處。
寧天生只好朝著刑部而去。
刑部位于皇城西南方,門外立著兩只銅質(zhì)獬豸,八層臺階上,站著六個身著捕快服的精干男子。
“站住!此乃刑部重地,閑雜人等速速離去?!闭驹谧钔鈧?cè)的一名捕快,見寧天生徑直朝著大門走來,趕忙出言喝止。
卻見寧天生仍是向前走著,待得寧天生走進了,眾人才看清身上的正八品刑部照磨服,幾人臉色緩和。
還是起先呵斥的捕快,湊到寧天生面前道:“大人怎得這個時辰了才來點卯呀,我瞧著大人有點面生,難道是剛調(diào)職到我們刑部?”
寧天生見幾人并無戒備之意,心中暗自搖頭,臉上卻是露出笑容道:“辛苦各位,連我等這般小小照磨都感到關(guān)懷備至啊。”說完抱拳向著幾人微微躬身。
幾人也是頓時精神大振,態(tài)度再好上幾分。為首那人身子躬得更低道:“哪里哪里,這些都是卑職們分內(nèi)的事,只是如果可以,還請大人在里邊替我們多多美言幾句?!?p> “一定一定,正巧我便是要去找主事商議要事,便順道都提幾嘴,不足掛齒?!睂幪焐踔裂b出了一副小有得意的模樣。
幾人見寧天生如此好說話,一個個點頭哈腰,只差沒眾星拱月將其送至主事處。
跨進大門,能看見庭院中來來往往,手中拿著卷宗公文的人并不少。
隨便上前攔住一人,問道:“這位兄臺,不知主事大人所在何處?”
被攔下的那人看著寧天生身上的官服,面帶疑惑地問道:“你是新來的?我怎么不記得照磨所有你這號人?”
“欸,兄臺此言差異,鄙人自潁州來,先前任那潁州通流縣令,去年考評得了個上上佳之評,被咱吏部侍郎大人親自提拔到照磨所,抵京不過半月有余?!睂幪焐彩切趴诤a道。
那人恍然道:“噢,原來是這樣,是在下失禮了,若有冒犯,還請大人多多體諒。鄙人姓徐,添為刑部檢校,不知大人是要尋哪位主事大人?”
寧天生又哪里認識什么評事大人,只知這皇城中刑部內(nèi)設(shè)有兩位主事,皆是正六品官職。
忽然靈機一動道:“不知兄臺覺得,哪位主事在這刑部中,更說得上話呢?”
那位仁兄卻是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心中暗道:“好啊,我說怎么一個潁州縣令便能直接調(diào)到刑部來,原來是和咱們侍郎大人扯上關(guān)系了。真不知道這家伙踩了什么狗屎運,去年侍郎不過就去了一次潁州辦事,這就搭上線啦?
瞧著倒是細皮嫩肉,眉清目秀的,難道…難道是侍郎大人的面首?侍郎大人私底下竟還有這等愛好!
那他現(xiàn)在問我哪位評事大人更說的上話,可不就是在試探我的站隊嘛,這刑部誰不知道余主事可是侍郎大人的親信。我還正愁沒機會向侍郎大人表忠心呢,真是天助我也啊!”這位仁兄在心底笑開了花。
寧天生看著眼前這位陷入思考的兄臺,也是推敲著自己剛才的話語,難道自己說錯話了?
卻見那男子瞳孔一陣震動,緊接著又是面露喜色,就差沒笑出聲來。隨即回過神,帶著些許激動地看著寧天生道:“大人說的一定是那余主事,余大人吧,余大人一心為國,心懷社稷,夙夜在公…”
“還請兄臺直接告訴在下余大人的所在之處便是?!睂幪焐B忙扯回話題,打斷了那位兄臺冗長的馬屁,拱手問道。
那兄臺興致正高,忽被打斷,心中卻無一絲怨懟,臉上帶笑指向里邊一處,說道:“公子進入內(nèi)院,向東轉(zhuǎn)后直行,再向西北方行個數(shù)十步,便可看見位于兄臺東北邊上的主事廳。”
說完了位置,那位兄臺卻還想拉著寧天生再多敘幾句,見勢不妙,趕緊抱拳離去。
按著那位兄臺所說,寧天生來到了余主事所在的主事廳門前。內(nèi)院不比外院,卻是十分清凈,更看不見幾個來往官員。
主事廳大門緊閉,寧天生走上前正欲敲門,卻聽見門內(nèi)有交談聲,便止住手。
到底是刑部,主事廳的大門皆是由水沉木打造,不僅堅固耐用,對聲音的隔絕效果也是極佳。
故而站在門外的寧天生并不能聽清里面到底談?wù)撝裁础?p> 忽然,里面的交談聲突然大了起來,二人像是于某事發(fā)生了爭吵,隱隱約約能聽見“怎敢如此”“不當(dāng)人子”的怒罵聲,并伴隨屋內(nèi)杯盞落地破碎的清脆聲音。
寧天生趕緊尋一處假山藏身,從縫隙中,繼續(xù)窺伺著主事廳。
只見主事廳大門突然被人從里推開,走出一個蓄著絡(luò)腮胡子,挺著大肚子,身穿主事官服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邊向外走著,一邊罵著屋內(nèi)那人。光聽著罵聲,卻沒聽見回應(yīng)。絡(luò)腮胡主事跨出門來,滿臉因氣極而通紅,重重一哼,回手用力摔門而去。
在那處假山后多呆了會兒,待廳前那股子劍拔弩張的氣息散去,寧天生這才走下假山,重新繞道,拾取另一條路重返主事廳。
“篤篤篤”當(dāng)寧天生站在廳前敲響房門時,卻能看到那厚重的水沉木大門上,留下了四道淺淺的指印,顯然當(dāng)時那位絡(luò)腮胡主事著實是怒不可遏。
“進”里面?zhèn)鱽硪坏榔胶偷纳ひ簟?p> 推開大門,可以看到一位面相和藹的微胖中年人坐在大廳正中的桌案后,雙手正拿著一封折子閱讀著。
許是因積年累月久坐公堂的緣故,這位大人的皮膚顯得有些蒼白。
放下手中的折子,這位大人抬起頭來,看著眼前身穿青白照磨官服的寧天生道:“何事?”
“稟大人,在下是為聚靈街爆炸一事而來?!睂幪焐笆终f道。
坐于廳上的大人卻是怒斥道:“大膽,你不過小小照磨,有何權(quán)力過問此事,更何況你照磨所主管文書卷宗,更與此事無關(guān)!”
“哦?在下尚有一物,還請主事大人一觀?!睂幪焐鷱男渲心贸隽送蹊步o予的那塊令牌。
只見主事大人瞳孔一縮,氣勢弱了幾分。
“如此,不知大人可否與在下好好說說了么?”寧天生敏銳地注意到了主事大人的神情變化,笑容玩味,開口說道。
主事大人起身,對著令牌緩緩躬身,起身時帶起一陣劇烈的咳嗽。待得有所緩轉(zhuǎn),主事大人沙啞地說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