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愣著做什么,放我進去!”
臨近營門,邢育卻發(fā)現(xiàn)幾十名身體修長、孔武有力的羽陽軍將營門圍得水泄不通,竟不允自己入內(nèi)。
“你們是什么意思!里面自相殘殺的都是我們的兄弟??!”
邢育嘶吼著,正見幾名羽陽軍從炸營中逃出生天,往營門外奔去。
守著營門的軍士非但不放其出門,反而抽刀出鞘,干脆利落地將來人砍殺,只是一個呼吸的功夫,營門內(nèi)側(cè)就堆了好幾具尸體。
“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進出,違令者斬!”
營門的這批軍士,正是偷梁換柱的蜻蛉衛(wèi)精銳!
為首的軍士更是一臉冷峻,蜻蛉衛(wèi)以執(zhí)行命令為唯一信仰,只要不靠近營門,邢育怎樣他絕不干涉,但靠近了營門,他必死!
“你們!”
“你們,不是程雄的人!”
邢育氣結(jié)之下正要大罵,卻突然意識到,剛剛這些軍士殺人的動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招招向要害奔去,絕不是程雄這種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的人可以調(diào)教出來的。
“你們的主子是誰?”
“是我——”
睢遠早已發(fā)現(xiàn)邢育不在營中,料想其必領(lǐng)兵來救,便把程雄的頭顱交給楊洪,自己則前往營門守株待兔。
如今睢遠軍雖然有自己和楊洪兩名黃品四階的高手,但邢育可是聞名已久的老牌戰(zhàn)將,對于統(tǒng)武雙全的邢育,睢遠自然是求賢似渴,恨不得立即收為己用。
擺手驅(qū)散了包圍著二人的蜻蛉衛(wèi),睢遠雙手抱拳朝著邢育微微一禮:
“廊灣蜻蛉衛(wèi)大統(tǒng)領(lǐng),睢遠,見過邢都尉!”
蜻蛉衛(wèi)是荀老爺子秘密成立的情報機構(gòu),邢育完全沒有聽說過,但廊灣二字,已經(jīng)說明了睢遠的來歷。
“荀公的麾下,居然殺害縣兵搶奪城寨?”
“你們荀家是要反了嗎!”
睢遠搖搖頭,輕嘆了一口氣,陰翳的眼神幽幽地看向邢育: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p> “是我睢遠,反了荀家呢?”
“管你是誰造反,擅動刀兵就是死罪,納命來!”
邢育一聲虎吼,狂暴的內(nèi)氣猶如奔騰的犀牛鉆入四肢百骸,連手中的鐵劍都轟隆作響,仿佛封印了一頭吞天食地的洪荒巨獸!
“死來!”
鐵劍轟響,在內(nèi)氣的加持下變得沉重滾燙,連劍身周圍的空氣都發(fā)出了沉悶的爆鳴,電光火石之間,直朝睢遠中門切去!
“鐺!”
睢遠不敢大意,急忙催動內(nèi)勁,長柄鋼刀如鬼魅般劃過一道暗影,撞上了邢育的鐵劍。
內(nèi)氣碰撞,睢遠力有不及,被磅礴的氣浪拍飛出去,半跪在地上。
“呃……”
拖著長刀的手微微顫抖,睢遠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露出了一絲嘲弄的微笑:
“黃品五階!”
“不愧是成名二十余載的邢都尉!”
“可惜你空有武力,卻無軍權(quán)?!?p> “你看,羽陽的五千大軍,全沒了!”
“哈哈哈哈哈哈!”
邢育正想補上一劍,卻見睢遠放肆大笑,仿佛見到了什么驚世駭俗的笑話,不由得步伐一頓:
“要戰(zhàn)便戰(zhàn),陣前嬉笑,簡直兒戲!”
“哈哈哈哈哈哈!”
睢遠立起長柄鋼刀,強撐著自己站起來,雖然步履紊亂,搖搖欲墜,卻還是放聲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悲涼與嘲諷:
“我笑邢都尉黃品高手,半生戎馬,卻還不如一個會溜須拍馬的草寇。”
“被免了軍職,給程雄當參贊,邢都尉可還甘心?”
“放肆!”
邢育丹田內(nèi)氣愈發(fā)暴烈,鐵劍承受不住,被滾燙的內(nèi)氣燒得通紅,周圍卷起一輪雪白的霧氣。
“軍國大事,自有朝廷鈞令,我身為軍人,自當領(lǐng)命,不曾有不甘之心!”
“邢都尉……”
睢遠眼中嘲弄之意更盛:
“從你對我解釋的時候,你已經(jīng)輸了啊……”
“當今皇帝,大興土木,魚肉百姓!”
“當今朝廷,黨同伐異,禍亂朝綱!”
“當今官吏,徇私舞弊,中飽私囊!”
“百姓何來安身立命之所!”
“英雄難抒忠君報國之志!”
“如此世道,你跟我說,你甘心?”
“呵呵……”
睢遠尚未講完,只覺得火山般的內(nèi)氣超自己碾壓而來,趕緊側(cè)身躲過。
回頭一看,只見邢育渾身赤紅滾燙,皸爛的皮甲被熾熱的內(nèi)氣炙烤破裂,露出健碩的肌肉,和布滿全身,如洪流般汩汩流淌的血脈。
“死來!”
見邢育已然陷入狂暴,睢遠不敢正面與其相抗,身形一閃便離開大營,向著閘口方向掠去。
“別跑!給我死?。 ?p> 胡亂揮舞著已經(jīng)被內(nèi)氣灼燒得軟化的鐵劍,邢育朝著睢遠的方向撲殺而去,絲毫不顧后背已經(jīng)被周遭蜻蛉衛(wèi)射出的銀針袖箭刺得鮮血淋漓。
“邢都尉,你醒醒吧,以你的本事,縱橫天下何處不可去得,為什么非要為這昏庸無道的吳國死忠!”
“別說了!有本事停下與我廝殺!”
睢遠一邊躲閃著邢育狂暴的攻擊,一邊苦口相勸,邢育不再如方才癲狂,卻仍不依不撓。
“我邢育生為大吳兒郎,唯有舍身許國,你又豈可亂我忠心!”
追至閘口,邢育見睢遠突然停下來,大喜過望,朝著睢遠飛撲而去!
“嘭!”
睢遠正等著邢育的飛撲,一個彎腰,邢育從其身上躍過,筆直跌進了冰寒刺骨的羽陽河里。
順著鐵索滑落下去,睢遠也不趁機下此殺手,反而棄了長刀,將一身熱血盡涼的邢育撈到了岸邊。
“邢都尉,其實你什么都知道,不是么?”
不等邢育回答,睢遠又自顧自地念叨:
“你知道,大吳已經(jīng)不行了,可是你的包袱太重,重到你自己都不愿意把它卸下?!?p> “否則,一向鎮(zhèn)定隱忍的邢都尉,怎么可能如此暴躁?”
……
良久,在睢遠期待的眼神中,邢育緩緩睜開了眼,眼中是一片混沌:
“我敗了……”
“邢都尉,你不是敗給我,而是……”
“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p> 邢育仰頭望著昏暗的烏云漸漸遮住月光,悄悄從靴子中抽出一把匕首:
“但即使世道如此……”
“即使……”
“我也要為大吳,流盡最后一滴熱血!”
利刃入膛,滾燙的心頭血滴落在冰涼的河水,凝成一片片暗紅的梅花。
羽陽之柱,邢育,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