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已經(jīng)燃起數(shù)百丈高的火焰將商船團團圍住,滾燙的氣浪炙烤著荀湛和丁敢的每一寸肌膚,仿佛要將二人如豬油般熱化。
“阿敢……還有水嘛……”
雖然沒有被燒到,但蒸騰的熱浪還是讓荀湛口干舌燥,渾身都如同被點燃了一般滾燙。
二人將儲存的海水盡皆澆灌在甲板和身體上,仍擋不住頭頂火焰的炙烤,只幾個呼吸,周遭又變成了一片干涸滾燙的世界。
“沒有了……我再去打些……”
丁敢用綠沉槍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熱浪的舔舐已經(jīng)讓二人的身體極度脫水,嘴唇和面皮早已皸裂,連眼睛都干澀到無法睜開。
用皮繩栓好水桶的一頭,丁敢將水桶緩緩沉入船側的海中,用力一拎,卻發(fā)現(xiàn)極度的缺水已經(jīng)讓自己完全使不上力氣。
一陣海風帶著周遭亂舞的火焰襲來,直接燒斷了干燥的皮繩,水桶“咕咚”一下沉入海中,隨即慢慢消失了影子。
“噗通!”
身后,被烤得頭發(fā)都有些卷曲的荀湛眼睛一黑倒了下去,丁敢連忙棄了皮繩,踉踉蹌蹌地跪坐在荀湛身邊搖了搖,沒有反應,又狠狠甩了幾個大嘴巴子,還是沒有反應。
扒開荀湛的眼皮,里面的瞳孔已經(jīng)有些擴散了,眼眶里大部是白茫茫的一片。
無力地癱倒在荀湛身側,仰望著周邊愈燒愈烈的火焰,丁敢的眼前變得模糊起來:
“終究是……漏算一著……”
……
火海中,一葉小舟向韓家的商船緩緩駛近,周圍的熱浪仿佛被一股排異性極強的力量阻隔一般,紛紛繞開,如同小舟上籠罩了一塊無形的氣罩。
小舟上的身影雙手撐住氣罩一躍而起,穩(wěn)穩(wěn)落在甲板上。
內(nèi)勁外放,玄品高手!
確認了二人已經(jīng)暈厥后,來人輕輕蹲在丁敢身側,一雙玉手撫上他的眉梢。
“不愧是他的兒子……真像啊……”
廊灣鎮(zhèn),鎮(zhèn)長府衙。
“水……”
仿佛吞下了一塊燒紅的煤炭,從口腔到喉管、再到五臟六腑,都是如火般灼燒的痛感。
身側的人影用絲巾蘸了些清涼的井水,在丁敢的雙唇細細抹過,丁敢抿了抿嘴唇,感受到一絲絲濕濡,又安安靜靜側身睡去。
睢遠將手中的絲巾扔回水盆,狹長的雙眸中充斥了陰翳:
“看樣子,我還是小瞧了荀家的底蘊阿……”
睢遠想起昨晚那道鬼魅般的身影,仍有些不寒而栗。
自己正在蜻蛉衛(wèi)等待著二人的死訊,只覺得周圍燭光微微一暗,四周的護衛(wèi)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暈倒了過去,營外則吹進了陣陣陰風。
將黃品內(nèi)氣聚集在長刀上,睢遠探到營門,小心翼翼挑起了門簾,卻赫然看到一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來人身后則是昏睡的荀湛和丁敢!
“你是誰?”
“我?我是睢遠,蜻蛉衛(wèi)大統(tǒng)領,你又是誰?”
“混賬!”
眼見此人不僅身形樣貌和自己一模一樣,連聲音都與自己別無二致,睢遠大怒之下氣灌長刀,狠狠向來人劈砍了過去!
“鐺!”
長刀劈在來人的身體上,卻發(fā)出來金石之聲,磅礴的內(nèi)勁被壓縮覆蓋在來人的周身,形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護甲,睢遠也意識到,眼前此人已經(jīng)超脫了自己的品階,達到了玄品之境!
“就這?”
來人戴著睢遠的面容詭笑一聲,身形一晃便消失了蹤影,隨后一雙冰冷的手掌挑過睢遠緊繃的下巴:
“年輕人資質(zhì)不錯,可惜還是志大才疏,成不了氣候……”
睢遠一驚,長刀攔腰返身劈去,卻撲了個空。
“這么好的皮囊,送給我怎么樣?”
不知什么時候,來人又出現(xiàn)在睢遠的身后,如影子般鬼魅無蹤,那張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臉上掛滿了戲弄的笑意。
被自己調(diào)戲,怕是這么多年來只有睢遠一人了。
“前輩身法高絕,修為通天,又何苦為難我這個黃品小修?”
睢遠回身,見來人又消失了蹤影,知道對方并無殺人之意,向黑暗中抱拳作了個揖:
“若有差遣,前輩只消吩咐一聲即可,小人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誰要你赴湯蹈火!”
隱忍著怒意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隨后便是凌空一道內(nèi)勁一掌拍在睢遠后背,將其遠遠掀飛,撲倒在昏迷的二人身側:
“照顧好他們!”
“下次再敢使這陰謀詭計,我就讓你去陪你那祖父和父親!”
“你認識我祖上!”
睢遠忙爬起來穩(wěn)住身形,到處尋找聲音的源頭:
“你是誰?又怎么會知道我的事情?你出來!”
黑暗中,是無邊的寂靜,隨后一縷暗香傳來,睢遠兩眼翻白,昏了過去。
“大統(tǒng)領!大統(tǒng)領!”
屬下焦急的呼喚聲將睢遠吵醒,睢遠睡眼惺忪地抬起頭,只發(fā)現(xiàn)蜻蛉衛(wèi)的部下都好好的,自己也在營中主座上睡著了……
“難道是一場夢?”
睢遠晃了晃腦袋,環(huán)顧四周,哪里還有神秘人的影子:
“看來最近是太累了?!?p> “少公子和丁統(tǒng)領的消息探回了嗎?”
“這……”
隨身部下遲疑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睢遠的身后,拱了拱手:
“少公子和丁統(tǒng)領不正是大統(tǒng)領您解救回來的嗎,他們……就在您身后啊……”
睢遠愣了一下,隨即豁然轉身!
荀湛和丁敢,正躺在自己主座后面的草席上,臉上覆滿了燒灼的黑灰!
“這……不是夢……”
眼看著不明所以的下屬,睢遠抬手屏退左右,忽覺得手心一疼,張開一看,不知何時被劃上了一道血淋淋的圖案,依稀像一只時刻盯著自己的眼睛……
……
排除了腦子里那些雜亂的思緒,睢遠又用凈水給丁敢擦拭了一下額頭,卻隱隱約約看見,丁敢的襟袋處揣著一只小小的牌子。
“這是?”
睢遠正欲掏出來一看究竟,誰知丁敢突然睜開雙眼,暴起發(fā)難,黃品十階的內(nèi)氣熊熊燃燒,卡住睢遠的喉嚨死死釘在床上!
“丁敢!我……我是睢遠!”
只覺得自己的脖子快被捏斷,眼前黑幕一般的暈眩感讓睢遠感受到了隨時到來的死亡氣息,連忙運起黃品四階的內(nèi)氣與之相抗,卻完全無法掙脫!
就在睢遠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丁敢總算從應激的狀態(tài)中解脫了出來,看清自己手中之人,連忙撤去內(nèi)氣:
“睢遠?我這是?”
看著府衙熟悉的布置,丁敢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從火海中逃出生天。
“阿湛呢?他怎么樣?”
“咳咳……他體質(zhì)可比你好太多了,早就醒了,現(xiàn)在趴海岸上看火呢!”
睢遠揉了揉脖子,沒好氣地應了句:
“別問我你們怎么回來的,我也不知道,剛去大營就看到你們了!”
睢遠見丁敢也蘇醒過來,心知那個神秘人不會為難自己了,又恢復了冷峻的樣子,徑直離開了房間。
其實,睢遠比丁敢更希望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神秘人,睢遠可不敢放任這個人在自己身邊潛伏。
“她……是誰……”
丁敢依稀記得,當那只冰涼的手撫過自己的時候,混沌間仿佛看到了那個女人的容貌,眉眼間似乎與自己有些相似……
“這是?”
感覺到衣袋里的異樣,丁敢掏出懷里的東西。
那是一塊四四方方的小牌子,雙面牌底刻著北斗七星的紋路,一面刻著兩個小篆,上面寫著——“搖光”。
而另一面,是龍飛鳳騰的一個大字——“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