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冷漠又涼薄的人
她環(huán)顧四周,試圖找人幫忙。
然而一圈人都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遲遲不肯上前。
她眼神一動,急忙抓住附近一位橙色衣服的、看起來很健碩的大叔的手。
“叔,幫幫忙!他們是騙子!我們不能讓這小姑娘被拐賣了!”
橙衣大叔愣住了,沒想到她會向他求助。
季涼柯又轉(zhuǎn)頭對另一位壯年小伙子說了同樣的話。
她將求助縮小范圍,一個一個喊了一遍。
那個橙衣大叔愣怔完之后,最終還是迅速地沖了上來。
“走走走,妹子說得在理,咱得去警察局說道說道!”他大力抓住了那個中年男人的胳膊。
兩人沖上來幫季涼柯,拽的拽,拉的拉。多了這兩個人幫忙,局面頓時扭轉(zhuǎn)過來。
中年男人猛地暴露了丑惡的面目,更大力地拉扯了,全然不管會不會傷到女孩。
“這是個人販子!大家快來救人!趕緊報警!”季涼柯扯著嗓子大喊。
與此同時,她一手擋住那同伙女人的巴掌,一邊用自己的高跟鞋狠狠地朝那女人的腳上踩過去。
——方才,她無時無刻不在后悔自己穿著高跟鞋出門,然而現(xiàn)在,高跟鞋已經(jīng)化身成為了尖銳的防身利器。
女人慘叫一聲,卸了力。
幫助女孩的大家伙剎那間占了上風(fēng)。
人越來越多,車堵起來,其他車輛的鳴笛聲也越來越聒噪。
季涼柯想,這種聒噪也并非壞事,這場“騷亂”越大,就越可能引來附近的警察。
中年男人和女人頓時慌了神。
在見眾人合力把女孩護得嚴嚴實實后,那兩人不得不放棄。
他們頭也不回地跑向車子那邊。
眾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那倆人已經(jīng)一溜煙跑沒影了。
女孩嚎啕大哭,引得大家都一通哄。
過了不久,警察也來了,也通知了女孩真正的家長。
一切都差不多平息了。
季涼柯漸漸被擠到了人群的外圈。
她見那女孩子已經(jīng)沒有了危險,也就沒有再擠進去。
這樣亮堂的燈火下,都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在那些不為人知的角落,還有多少殘酷的往事。
她一時間有點悲戚。
良久,她才意識到,她該去找姜淵了。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走??傊?,先去原地看看吧。
人群來來往往,季涼柯這一路上惹了不少人注意。
她實在是過分狼狽。
畢竟她剛剛跟人打完架。
然而她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背脊挺直,步履從容。
她朝其中一束目光望過去。
——是姜淵。
他插著兜,模樣不羈,風(fēng)撩起他淺黃的發(fā)絲——明明他站在暖光里,身后是璀璨的霓虹和高樓。
然而,他眼底是一片晦暗無光。
靜而幽深。
兩人就這樣在城市輝煌的燈火中對視。
他仍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見了那邊發(fā)生的一切。
看見她幫女孩、看見她跟人打架,然而,他始終站在原地。
夜風(fēng)吹過,頭發(fā)擾亂視野。季涼柯伸手撥了撥自己的頭發(fā),這一拔,忍不住皺眉輕嘶一聲。
剛剛那女人扯了她頭發(fā),她就這么輕輕一撥,頭發(fā)就隱隱泛疼。
纖細腳腕被高跟鞋磨出血痕,而她白皙手腕上盡是青紫的痕跡,加上那女人撓出來的一道道血痕,略微觸目驚心。
她出門時整整齊齊的裝束已經(jīng)全都亂了,
雪紡衫上已經(jīng)有不少臟污,耳環(huán)也掉了一只,裙子上起點綴作用的掛飾也不知道掉到哪去了。
即使如此,她風(fēng)度依舊,眼神澄澈如初。
她一身狼狽不堪,可她眼睛里,卻仍有干凈美好的光。
而站在燈火彼端的他,衣著整齊,卻仿佛——在一個深淵里。
季涼柯沒有靠近他,而是無聲地做了一個口型。
“走吧……”
隨后,她轉(zhuǎn)身。
流轉(zhuǎn)的霓虹光下,她的背影是那樣單薄脆弱,又是那樣堅不可摧。
姜淵默默跟了上來。
像來時一樣,他們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趨,可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卻看不見,摸不著,薄弱得一戳即斷。
走著走著,季涼柯停下了步伐。
她一直等到他跟她并肩,她才繼續(xù)走。
“你知道剛開始的時候,為什么大家都會‘旁觀’而不選擇出手幫忙嗎么?”
她雖然在問他,卻沒看他。她抬頭,看了眼夜空。
城市擁有燦爛繁華的霓虹燈,可卻沒有浩淼廣闊的夜空。
深黑的天幕上,只懸著零星幾顆星子。
“還能為什么,”姜淵神情倨傲,聳了聳肩膀,“這個世界就是很惡心?!?p> 季涼柯低頭輕笑了一下,也沒急著否定他,而是自顧自地往后說。
“這是社會的多元化無知現(xiàn)象。即使注意到有人陷入困境,人們也可能無法對這種緊急情況進行準確的認定,因為總有人認為那不是什么大事……像這種,僅僅因為其他旁觀者在場便抑制人們采取行動,這種現(xiàn)象被稱為旁觀者效應(yīng)……”
姜淵冷哼一聲,不以為然。
“還有,剛剛那個小姑娘向周圍求助,明明身邊有那多人,可剛開始的時候,卻沒有人愿意伸出援手,是因為責(zé)任擴散。就算他們知道是緊急事件,其他見證人在場也會分散每個人的責(zé)任感。”
這就是后來季涼柯明確地向橙衣大叔提出求救的原因。
——當責(zé)任精確到人,或許就會有人挺身而出。
姜淵沒說話,只輕嗤了一聲。
然而那聲輕嗤卻泄露了他的態(tài)度:隨你怎么說,反正你改變不了我的想法。
“所以,我只是想告訴你,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冷漠的、殘忍的、事不關(guān)己便高高在上的?!?p> 季涼柯忍者頭皮的疼痛,把頰邊的亂發(fā)拂到耳后。
在她抬手的時候,姜淵所在的方位,正好能看清她手肘上的傷。
是磕傷,已經(jīng)紅腫不堪的磕傷。
他舔了舔嘴唇,漫不經(jīng)心開口。
“你不問我為什么不幫你?”
她只是笑笑:“早就猜到了?!?p> 就像之前,羅迪來騷擾她那次。如果姜淵選擇幫忙,那就不是姜淵了。
畢竟,他就是這么冷漠又涼薄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