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圓寂

　　“魔神，這是你前生所持血影刃，而今老衲物歸原主，也唯有這血影刃，才能讓你徹底覺醒前世……”

　　這一刻，無量壽佛竟是將我前世所有的血影刃交還于我，只為讓我赴入不可知之地，覺醒前世！

　　我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懷疑是不是聽錯了。

　　可在無量壽佛真誠的眼神里，我還是將血影刃接到了手中。

　　一時間，一股獨特的靈魂共鳴感從血影刃中洶涌而出，與我的靈魂交相應(yīng)和，而一種與生俱來的殺意，也在瞬間充斥了我的身心！

　　嗚嚦嚦！！……

　　在這股殺意的侵襲下，我的身體瞬間難以自控，大量的積尸氣當(dāng)即從我體內(nèi)爆發(fā)而出。

　　我的身軀迎風(fēng)見長，一根根骨刺從我的脊背以及各關(guān)節(jié)處暴生而出，而在我的身后，一對由血水所化的羽翼也由此應(yīng)運(yùn)而生。

　　在攥握住血影刃的剎那，我卻是自行化作了血魔形態(tài)！

　　可事實上，我并非為魔，在之前無量壽佛的記憶中，我也看到了魔宗誕生的經(jīng)過。

　　所謂腐尸水與積尸氣，其實是由洪荒宇宙中普遍存在的陰氣所化，只是因為摻雜了太多的怨氣與血淚，所以才變成了現(xiàn)在這番模樣。

　　而所謂的魔宗，其實只不過是一群被道宗麾下神明所屠戮的凡人，世界被毀家園不存，被我前世復(fù)活的他們也因此對洪荒宇宙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阿彌陀佛，世間本無魔，只因人心作亂，因果所為?！?p>　　無量壽佛雙手合十口喊佛號，“神之初，性本惡，洪荒天地初開后，誕生了世間第一批神明，為了爭奪洪荒主宰地位，他們四處征伐，荼毒眾生。在他們的鐵蹄下，有無數(shù)世界無數(shù)生靈選擇了臣服，成為了他們的奴隸，對他們唯首是瞻。而不愿臣服膽敢反抗者，盡為其所屠戮。魔神，你前世所生存之一方故土，便是在這一征伐中所淪喪?！?p>　　“而這樣的征伐之戰(zhàn)，持續(xù)了整整五千年，直到整個洪荒宇宙的世界，皆被初生代神明瓜分完畢，才得以罷休。而這幫初代神明，也根據(jù)各自信仰各自修行，分割為三大分支?！?p>　　“秉承天地之力者，聚合為闡宗，秉承陰陽五行者，聚合為道宗，秉承佛法無量者，聚合為佛宗。三宗皆將眾生界作為勢力據(jù)點，三宗的勢力覆蓋了洪荒每一個角落?！?p>　　“三宗大業(yè)已成后，開始匡扶正義，開始度化眾生，開始懲奸除惡，成為了三千世界眾生眼中的圣人，成為了一代宗師，卻再無任何一人知道，三宗曾經(jīng)為了稱霸洪荒，曾對洪荒眾生施以何等殘暴之征伐?！?p>　　看著化身血魔的我，無量壽佛如是言，說起了佛道闡三宗的過去，揭開了那段丑陋骯臟而又血腥的往事。

　　與此同時，浩瀚的佛光從般若寺的各個角落縈繞而出，齊齊朝著我灌注而來，卻是與我體內(nèi)的佛力交相輝映。

　　一時間，我的體內(nèi)也爆發(fā)出浩瀚的佛光。

　　佛光與積尸氣共存，讓我時而如魔，時而成佛。

　　而由血影刃所帶來的無盡殺念，也在佛法的洗滌下逐漸消散一空。

　　“魔神大人，您覺得自己是魔嗎？”

　　就在這時，無量壽佛停止了自言自說，他疲憊地抬起了頭，朝問道。

　　魔？

　　有那么一段時間，我確實以為自己是魔。

　　只因我本魔神，只因我一手創(chuàng)造了魔宗。

　　只因洪荒眾生都在說，我曾經(jīng)率領(lǐng)魔宗眾生，對洪荒宇宙發(fā)起神魔之戰(zhàn)，讓三千世界生靈涂炭。

　　但看過了無量壽佛的記憶后，我并不這么認(rèn)為。

　　我此生雖然殺伐無度，可我被我所殺的每一個人，背后皆有因果，不存在絕對的對與錯、黑與白、善與惡。

　　世人雖稱我為魔神，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子民，為了自己的愛人。

　　“是啊，你并非魔，真正的魔，其實是我們?nèi)谧陨怼！?p>　　對于我的回答，無量壽佛點點頭一聲嘆息，“你……只不過是我們?nèi)谡鞣ズ榛臅r，在我們的鐵蹄下僥幸存活的一介尋常神明罷了。你的子民為我們所屠戮，你的世界為我們所摧毀，你的愛人死在了你的眼前。你的力量是因?qū)ξ覀兊某鸷薅?，你的麾下魔宗是為?fù)仇而生，你之所以發(fā)起神魔之戰(zhàn)，只為救贖曾被我們所害的妻子?！?p>　　“所以，你有錯嗎？沒有，錯的是我們?nèi)谧陨怼Ｈ绻f復(fù)仇不可原諒，那么世間還有什么是值得寬恕的？”

　　“三宗征伐洪荒是因，魔宗誕生是果，萬年前的那場神魔之戰(zhàn)，便是我們苦果自嘗，一切皆因果使然。只因洪荒的話語權(quán)一直掌握在三宗的手中，所以魔宗才成了魔，成了惡，成為了被眾生所恐懼與仇恨的敵人?！?p>　　“可是，冤冤相報何時了，仇恨的種子已經(jīng)種下，若不及時根除，那么只會不斷延續(xù)，直到時間的盡頭。正因為如此，老衲才甘愿以畢生之修行為代價，為這一切畫上一個句點。是為終章，是為自贖，是為懺悔?！?p>　　無量壽佛如是說著，絲毫不曾掩飾的披露出過往佛道闡三宗所犯下的罪行，以見證者的角度闡述了萬年前神魔之戰(zhàn)的起因經(jīng)過結(jié)果。

　　真正作惡的人其實并不是魔宗，而是三宗自身，所謂的神魔之戰(zhàn)，本質(zhì)上是一場復(fù)仇之戰(zhàn)，是三宗在天地初開時親手種下的苦果。

　　聽了這話，我的心里不由一陣釋然，也不由一陣感慨，一陣凄涼。

　　無量壽佛雖然將這一切告訴了我，可他也只是告訴了我而已，并不敢將這一不堪回首的黑暗往事公之于眾。

　　這也就意味著，三宗無法為我們正名，即便佛宗答應(yīng)給予魔宗應(yīng)有的地位與權(quán)力，可在眾生的眼里這一切都是魔宗的恃強(qiáng)之舉，眾生依舊會因為固有印象而對魔宗心生仇恨。

　　想要為自己正名，最終只能靠我們自身，而這恐怕是一個極為漫長的過程。

　　與此同時，我也不禁為阿修羅以及三皇五帝七王感到悲涼。

　　因為他們的命運(yùn)從一開始就不屬于自己，阿修羅為首的魔宗舊部，是為了我的復(fù)仇而生，最終在我仇恨平息后，又淪為了被我拋棄的犧牲品，在修羅界受盡詛咒萬年，從一尊叱咤洪荒的主宰者，淪為了今日的創(chuàng)世神。

　　雖然如今他已重掌修羅界，雖然他已光明正大的生存于洪荒中，但這一殘酷的現(xiàn)實卻無法抹除。

　　而來自陰陽界的三皇五帝七王，他們自始至終都是為了生存而戰(zhàn)，其他眾生與生俱來的自由與生存，對他們來說卻可望而不可即，只因他們是我前世創(chuàng)造的子民，他們生來便是魔宗，他們生來便是原罪。

　　為了生存，他們不得不赴入眾生界，不得不潛伏三宗之中，直到今日念冰現(xiàn)身無距山，以佛宗的身份承認(rèn)了他們存在的法理性，才使得他們這一夙愿得以成真。

　　而這一切的源頭，只因三宗在天地初開之際，信手毀了一方世界，殺了一眾凡人，隕滅了一尊神明，種下了一道惡果。

　　“而現(xiàn)在，鴻鈞老祖在蓬萊仙境被囚禁萬年，也延誤了萬年修行，他淪為了平庸主宰，闡宗也勢弱至極；道宗現(xiàn)在正遭魔宗全面進(jìn)攻，孤立無援，用不了多久，混元天尊必然隕落；至于老衲……老衲已用畢生修行復(fù)生了您的妻子，淪為了凡人?！?p>　　就在這時，無量壽佛繼續(xù)開口了，“魔神大人，闡宗、道宗、佛宗三宗宗主，都已為當(dāng)年犯下的罪行付出了應(yīng)有的代價，不知您是否已意已平，怨已消？”

　　聽了這話，我的心里一陣詫異。

　　原來從開始到現(xiàn)在，我們所做的一切盡在佛宗眼中，可佛宗不聞不問，任憑魔宗在眾生界中斗得你死我活，原來是為了贖清三宗往日的罪孽，讓一切能夠體面的結(jié)束，讓眾生重歸往日太平。

　　“如果我前世都已經(jīng)對你們原諒，那么今生諒解又有何不可？”

　　帶著這一想法，我朝無量壽佛如此說道。

　　“如此也好，如此甚好，能得魔神今生之寬恕，老衲不甚感激?！?p>　　無量壽佛說著，隨后朝著般若寺門外一指，“而現(xiàn)在，魔神且赴不可知之地，覺醒前世奔赴自己最終的宿命罷！老衲使命已成功德圓滿，也是該褪去這一身袈裟了。”

　　說話間，無量壽佛雙手緩緩合十，陣陣梵音也隨即在他周圍響徹而起。

　　在他的梵音里，他身著的紫金袈裟猶如風(fēng)化一般，化作層層灰霾飄散佛光中。

　　而他枯槁佝僂的身軀，此刻也龜裂出一道道密集裂痕，猶如陶瓷一般支離破碎，梵音也因此化作一陣悲徹。

　　沒有了袈裟的庇護(hù)，早已淪為凡僧的無量壽佛無法承受來自眾生界的天地靈氣涌動，他的身魂正在破滅，他的生命正在走向盡頭。

　　咔擦！咔擦！咔擦……

　　清晰的碎裂聲不斷從無量壽佛身上響起，而在這碎裂聲里，浩瀚的佛光從他身體內(nèi)部爆發(fā)而出，撕裂著他本就襤褸破碎的身軀。

　　終于在某一刻，無量壽佛的身魂破滅了，一顆縈繞著七彩佛光的佛舍利浮現(xiàn)而出。

　　無量壽佛，圓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