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五年四月十三日寅時中微風(fēng),水手長高水城在福海號上忙碌,他是個三十出頭中等個軍戶,身量消瘦,面色古銅,正看著最后一樣物件藥包裝船,自從二公子用了所謂的滑輪上下貨以來,活計輕省多了,滑輪比三腳架不是一般的省力。不過,火藥不比其他,老高不放心這般粗手大腳的水手,親自監(jiān)工。
“老袁,你老小子請客啊,大早晨的不讓我睡覺。聽說你得了五十兩白銀,等我回來吃窮了你。”都是水師營里的老人,互相熟識,高水城半真半假的開著玩笑。
“行,老高,到時撐死你。不過,這五十兩白銀非是我獨得,我等火器伙幾人均得,不敢亂講。”袁義辯白道。
作為匠頭袁義獨得三十兩銀子,主意是袁義拿的,可活一個人干不了,備料、試制,諸事繁雜,人人上手,這才完成。獎銀一發(fā),袁義頂著名頭拿了五十兩銀子,發(fā)現(xiàn)一幫老伙計這個羨慕嫉妒恨,見面口氣都是濃濃的醋味,也不知這些個老男人哪來這么大的醋勁。
“老袁,反正你是偏得,就是要吃窮你?!崩细吣且彩羌刀?,憑啥啊,我出海這有風(fēng)險的事,餉銀還比不過你個匠戶。真的,出海那就是與海龍王相搏,說不上那次就回不來,這般搏命還沒有軍戶中最低賤的匠戶收入多,高水城還真是想不開。
“好,好,撐死你,”袁義真是無語了,虧得如果藥包使用過關(guān)的話,還有二十兩銀子,足夠眾多工匠,親朋老友吃喝,剩下的銀子還是要再建買個宅院,子女多不夠住啊。
看著袁義等匠人離去,高水城與其他水手也作著起航的最后準備,其他的船頭也先后來到,今日水師將開赴登州,趙指揮親臨,各船頭不敢大意。
卯時初,趙烈與李明峪,王哲等恭候于趙海明房外,趙海明身穿官服,昂首走出臥房,“父親大人,孩兒已準備停當,父親還有何吩咐?!壁w烈單膝點地。
趙海明笑著看看虎背熊腰的兒子,面露微笑:“烈兒,起來吧,今去登州,須謹言慎行。謹記?!?p> “父親放心,孩兒謹記。”趙烈起身答道。
“王先生,你與李僉事留守水營,多勞了?!壁w海明轉(zhuǎn)向王哲。
“不敢,大人楊帆千里才是辛勞了。”王哲躬身答道。
趙海明略一抱拳,帶領(lǐng)眾人魚貫而出。
卯時中,大營中香案前,趙海明與各船頭鄭重祭拜海神,鼓號齊鳴。隨后,各人各自登船。
沒有機會隨軍前往的軍余們在馬濤徐鴻的率領(lǐng)下也到碼頭送行,方才祭拜氣氛肅穆,不敢上前,此時,都集聚在福海號前眼巴巴的看著船隊起航。
須臾,趙海明旗艦福山號先升起帥旗,大明登萊水師指揮同知,威海衛(wèi)水師指揮使,趙,三面旗幟先后升起。隨之,各個船頭升起各自旗幟,各船先后鳴號,拔錨起航。
趙烈立于福海船臺,看著三十來個水手披甲把沉重的兩個主帆升起,看他們吃力的模樣趙烈也是咧咧嘴,整個硬帆都是由竹肋來支撐硬帆,福海的船大,因此兩個主帆也是非常巨大,造成主帆十分沉重,起帆時必須是全船人忙活,忙碌半晌終于主帆升起。
一艘艘大小船只先后駛出碼頭,在外海整隊,旗幟、號角交鳴,四艘福字號居中,二十余艘海滄船、蒼山船布于四周,十余艘沙船、鳥船前方開路,福山號三聲長號,船隊開拔。
雖與西方各國的龐大艦隊無法相比,但身在威海水師艦隊其中仍讓人激動不已,趙烈環(huán)顧船隊,壯懷激烈,身后一眾伴當眼中也是閃爍不已,都是第一次與大船隊出行。
小艦隊而已嘛,太不經(jīng)事了,幾十艘戰(zhàn)船罷了,趙烈心中雖是嘀咕,不過,第一次,心中涌起作為明人的自豪,默默看著桅桿上飄揚的明月旗,大明何其富庶廣闊,結(jié)局何其悲慘痛楚。
“高水城,駕船我是門外漢,福海號就交于你了?!壁w烈吩咐道。
“大人,放心,小人定不負所托?!备咚枪笆质┒Y。
“萬基,喚火槍組出,”趙烈轉(zhuǎn)身吩咐。
“遵命,大人?!比f基答應(yīng)而去。
須臾,一陣紛亂的腳步從艙中響起,十五人的槍組隨萬基沿扶梯而上,到達前臺列隊,李山單膝點地,“大人,”
“李槍長,今日定裝藥包已到,試槍?!?p> “是,大人?!崩钌焦Ь椿貞?yīng)。
十五人排成三行,每行五人。開始試射,先是往后火門加藥,再往槍膛加藥,把紙袋里最底下的彈丸放入,然后用通枝壓實,最后點上火繩,李山一聲令下,第一排五人舉槍,第二聲,五人齊放,登時槍響煙放,待三輪放吧,船面煙霧繚繞,有人不斷咳嗽。待稍停,重新來過,三槍畢,趙烈叫停。
“李頭,如何,是快是慢,”趙烈問道。
“大人,我以為,如勤加操練,該可快一倍。此定裝藥包,定可大大加快射擊時間,此法大善?!崩钌焦笆只氐?。就是臉上的兩撇黑灰實在是有些滑稽。
“藥包不多,李頭,先練習(xí)空手試裝,反正手型相同,熟練后可加快時間,以后藥包多了,再多加練習(xí)?!?p> “是,大人。”
經(jīng)一天反復(fù)操練,趙烈預(yù)估最快可一分鐘兩發(fā),比之前面藥的一分半到兩分鐘一發(fā),當然,現(xiàn)今,不夠熟練,也就不到一分鐘一發(fā)。不過,李山也是很滿足啦。
趙烈在這邊乒乓大作,其他船上的兵丁水手,遠遠的眺望,先是被驚嚇,無事亂放什么炮,到后來就是無聊路途中的一樂了。趙海明遠遠觀望,長時間的捻須不語。一旁李明峪微笑搖扇,風(fēng)度依然。
福船航速也就是四五節(jié),雖然威海到登州,海路也就不到三百里,不過直線福船也得走十多個時辰,何況為了借風(fēng),船隊走的之字形,夜晚天色黑下來時,還得降帆慢行,一直走了十八個時辰,才接近登州。
趙烈也是對福船的龜速吐槽不已。
天色將暗之時,遠遠的看到登州水城的輪廓。首先看到是西向的蓬萊閣,接著登州水城北門也清晰起來,只見水門外擠滿各式船只,船隊只好就近下錨,只趙海明,李明峪乘一小舟進入水門。其余各船頭水手皆駐船守候。
登州水城水師衙門中,登州水師指揮使王僉正忙的焦頭爛額,待威海水師一到,后日水師兵進旅順,再到皮島、鐵山。如不足,則還要再走一趟。
往日,小規(guī)模出船,還可以支應(yīng)開,今日大部船只出航,近年來水師無錢維護船只的惡果顯露開來,雖說登州明面上有兩千余艘大小戰(zhàn)船,不過,那是賬面上,漂沒的戰(zhàn)船怎么也有三成,余下的船只由于登萊、東江一體,半數(shù)戰(zhàn)船在東江以及下屬各島,余下幾百艘船在登州,威海。
現(xiàn)下,這些船中鳥船、沙船還可以,大部可動,然海滄、大福船近半出了毛病,開裂漏水,人員不足,火炮、火銃、火箭等缺乏,帆布、繩纜腐爛等等,不一而足,奇形怪狀的問題,把衙門里的大小官吏折騰的欲仙欲死。偏偏登州巡撫武之望、總兵楊國棟催促日急,遼東難民如潮,滯留旅順,皮島、鐵山等地,無衣無食,餓殍遍地,慘不忍睹。
皮島東江總兵毛文龍一日三催糧餉,更催水師戰(zhàn)船,運送災(zāi)民歸山東,簡直是啼血聞報。作為上官的武之望雖和毛文龍不和,卻也有自己的風(fēng)骨,老奴內(nèi)部紛亂,漢民南下,此乃天賜良機,武之望一邊飛報朝廷,一邊籌備糧草,催促出海。這就苦了王指揮了,既不予修繕船只的銀兩,又要求全軍齊出,真是愁煞人了。
王指揮正在官衙忙個不停,手下親兵來報,指揮同知趙海明大人于門外求見。王指揮忙讓自己一親信幕僚代自己把人迎進來。
趙海明一路上只見登萊水師一片雞飛狗跳,自家明白前幾日自己的忙活,不過,登州水師是威海水師數(shù)倍,自不可同日而語,進到官署內(nèi),到得王指揮的書房暫歇,幕僚讓人上茶后,也得回去接茬忙。
直到時初,王指揮才疲乏的拖著身軀來到書房,
趙海明忙起身深施一禮,口稱:“王大人辛苦,下官恨不能身替?!?p> “趙同知多禮了,一路辛苦,”王指揮虛扶一下,“我實分身乏術(shù),讓老弟久等了,失禮失禮?!?p> “不敢,不敢。大人須多多歇息?!?p> 賓主落座,氣氛和諧。兩人關(guān)系確是不錯,還一起經(jīng)營往日本海貿(mào),當然,王指揮占大頭。ps:新人新書拜求推薦收藏,多謝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