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紋然忘記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回來的,只記得這一晚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只覺腦子快炸了。
她自詡不是一個粗心的人,甚至可以談得上細(xì)心,可是這么多年她竟然從未沒有發(fā)現(xiàn)譚寂之的心思。
是他隱藏得太好?還是自己根本沒往那方面想?
其實這么多年,她雖然是姐姐,可操心的事情并不多,現(xiàn)在想那些細(xì)枝末節(jié)并未注意到的事都是譚寂之一件一件做的,而她呢?只當(dāng)他為人細(xì)心,并未察覺異常,也未曾想過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記下的,去做的。
好像那些是他應(yīng)該做的,是她應(yīng)該得的。
并不然,她早就知道,這世間并未有誰欠著誰,朋友間,親人間,都是如此。又為什么付出真心和實意呢?那是想著對方念著對方,無論是基于什么樣的感情,或深或淺,或濃或淡,都帶著能夠在對方身上獲取一定回報的目的。
她對譚寂之對她的好在這之前其實并沒有太深刻的感觸,只是現(xiàn)在想起來忍不住心酸。
她的生日在七月,總是工作日,也是在學(xué)校的日子,只有晚上爸媽會買來蛋糕慶祝,譚寂之卻會早早地準(zhǔn)備驚喜。比如還沒灶臺高就開始在早上為她煮長壽面,比如上學(xué)路上會用攢很久的零花錢買小禮物,比如在食堂吃飯會把好吃的讓給她,比如插生日蠟燭會一根根小心擺好看著她吹……
她翻著手機上的照片,每一張合照里面譚寂之都是看著她的,每一張單人照都是笑著看向鏡頭的,就像跟她對視著一樣。以前看并不會覺得有不妥的地方,現(xiàn)在看來每一張都是在扎她的心。
他眼里一直都有她,只是她一直沒有意識到。
或者說她意識到了,她眼里也有他,只是她一直分不清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確定之后也是一直不敢正視,膽小也好,懦弱也罷,這本就是不為世俗所認(rèn)可的。
而且她一直以為他和邱曉羽在一起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些事情好像越纏越繞,絞在一起分也分不開了。
可終歸是不可能的,她更堅定這個想法了。
一夜未睡,譚母在喊吃餃子,譚紋然草草洗漱完上了飯桌。
譚寂之也在,他看了她好幾眼,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她有些害怕。
害怕譚寂之再次提出在一起的請求,害怕不忍心拒絕卻又不得不拒絕,更害怕耽誤他學(xué)習(xí)。
最后一個餃子下肚,譚紋然抽紙巾下桌,突然看見對面譚母一臉看破不說破的表情。譚紋然莫名其妙,擦嘴的動作頓了頓。
也許是怕她不好意思,譚母偷偷拉她去陽臺,神神秘秘的樣子讓譚父有些好奇,不時往陽臺張望,被譚母瞪回去才安心看報紙。
“媽,怎么了?”譚紋然被她的陣仗弄得有些緊張。
“然然吶,不是我多嘴,”譚母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心,這才道:“年輕人談戀愛是好事,但是要注意分寸?!?p> 譚紋然一顆心放回實處,卻真真是迷糊了。
看她真是不知的樣子,譚母緩緩嘆氣,一臉無奈,“早上起來沒照鏡子嗎?嘴唇都破皮了!”
譚紋然愣了愣,慢慢地臉紅成了豬肝色,也不辯解,徑直跑回了房間。
洗漱的時候根本就沒注意,現(xiàn)在看譚母還是說輕了,嘴唇不僅破了一處皮,還有淺淺的牙印子!一想到譚寂之吻她,她感覺自己就快瘋掉了。
坐了很久,譚紋然拿出化妝包化了一個全妝,嘴上涂了好幾遍唇釉,待完全看不見破皮和牙印才出門。
常澤暄訂的酒店真的很近,就在隔壁街再轉(zhuǎn)一個路口就到了。
常澤暄就在門前的樹下面,他沒想到譚紋然約他,先是欣喜,后是不安。
看見譚紋然如此用心打扮內(nèi)心的不安就更加強烈了。有時候預(yù)感很準(zhǔn)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可信,光是站在她旁邊他就感到她有話說。比如……分手。
可譚紋然只是問了一個很平常的問題,一個很多女生戀愛中都會問男生的問題。
“你喜歡我什么?。俊?p> 這個問題常澤暄很早就有了答案。
每個人周身都有一股氣場,是與家庭,教育,修養(yǎng)牢牢掛鉤的。見到她的第一眼,她給人的感覺很舒服,清風(fēng)拂面,留有幽香。她遞傳單就普普通通一伸手,路人便會忍不住去接,思來想去,是拿著傳單這只手的主人吸引人。她看似柔弱文靜的外表下其實藏著一顆堅韌的心,只要是她認(rèn)定的,那便是真的不可動搖了。
曾經(jīng)他以為他找不到那樣一個人,可是遇見她之后都不一樣了。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言一語,她的謙遜溫和,她的一切都吸引著他。他一直想成為她的選擇。
“溫柔漂亮,待人很好,”常澤暄頓了頓,目光落在了譚紋然的臉上,“最重要的是你是獨一無二的?!?p> 世界上誰不是獨一無二的呢?既然常澤暄如此說,那便這樣吧。
譚紋然總是習(xí)慣在別處尋求答案,也總是沒有尋到過,早已習(xí)以為常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翹了翹唇角,看起來有些牽強,藏不住底下那一抹苦澀。
常澤暄是開車來的,想要走隨時都可以,時間還很充足,可以磨磨唧唧說許多事情,但是譚紋然卻不打算慢慢來,還是快刀斬亂麻更好。
“常澤暄,我們分手吧?!?p> 譚紋然說出來平淡無波,就像說今天天氣真好一樣。
這是猜對了嗎?
“為什么?”常澤暄還算平靜,只是蹙著眉頭,見她沒有反應(yīng),他又自顧自說著,“如果是凌晨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應(yīng)該事先征得你同意的。可是如果是其他原因,我真的不太明白。這段時間我們明明相處得很愉快,也未發(fā)生過口角,怎么說來都是開心的,這樣相處下去一定可以有個好結(jié)果的,為什么要分開?”
譚紋然沒有打斷,聽著他長長一段話,心里卻格外平靜。
淡淡笑了,這是今天最為真實的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