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胎
盡管一再壓抑自己，但內(nèi)心深處竄起來的火氣依舊讓林兮橪胸膛急劇起伏。
她覺得自己突然變得小心眼兒起來，這房間讓給誰都可以，就是讓給那個老太婆讓她十分不爽。
想著還要去幫溫玉瀾拿鈣片兒，林兮橪沒有多停留，出門時，正好遇到從對面屋里出來的林子成。
這家伙頭發(fā)睡得亂糟糟的，還哈欠連天。
見到林兮橪面色不虞地杵在那兒，林子成顯然明白是為什么，他走過來，揉了揉林兮橪的腦袋，用十分無所謂地語氣寬慰道：“臟了的東西就不要了，我那屋讓給你。”
這形容，雖然有些惡毒，但令正在氣頭上的林兮橪十分受用。
“那你呢？大過年的去哪兒??？”
“我自己還有房子住啊，再不濟，我不還有個媽嘛?！?p> 林兮橪：“……”
行吧，怪不得這人之前可以一直不回家，林兮橪以為他住學(xué)校，還暗自可憐了他一番。
“謝了，我今晚還是去隱山吧，吃完飯麻煩您老人家送我一下?！闭f完，林兮橪抬腳往三樓走去。
溫玉瀾床頭的瓶瓶罐罐一大堆，且全是英文，林兮橪拿著一一分辨了好一會兒，才找出那盒鈣片。
下樓時，發(fā)現(xiàn)林子成還站在原來的地方。
“你干嘛？”林兮橪莫名。
林子成懶散地挪動身子，朝樓下瞥了一眼，“那老太婆太熱情，我有點兒招架不住?！?p> 呵呵。
熱情。
“走吧，一起下去，我跟你綜合一下就好了?！?p> 林兮橪把鈣片兒給溫玉瀾，又主動給她把水倒好，溫玉瀾僵著嘴角，像是想說什么，又沒能說出口。
然后，林兮橪見她打開盒子拿了一粒鈣片兒放進嘴里，嚼碎著吃了，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林兮橪：“……”
原來吃鈣片不需要喝水啊！
老太婆話多，埋怨林兮橪拿個鈣片兒也能磨蹭那么大半天，突然想起了什么，說：“對了，聽你媽說你很少住家里，我呢，要在謹(jǐn)城住到你媽坐完月子，腿腳不方便爬樓，就睡你房間了?。 ?p> 這不是商量，就是知會一聲。
林兮橪忍了忍，呼出一口濁氣，問道：“那我的其他衣物呢？”
秦召明和王姨進來，正巧聽到這句話。
“在我房間里?！蓖跻踢B忙說道。
林兮橪回過頭，見王姨一臉為難地看著她，神色里含著憐憫。
“哦，兮橪，我在三樓給你……”秦召明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林兮橪打斷了。
她接的是王姨的話：“謝謝王姨幫我收著，一會兒我全部帶走?！?p> 秦召明嘆氣，沒再說什么。
這一頓團年飯，因為有齊老太而顯得不那么冷清。
她是一個勢利眼，誰都看得出來，飯桌上，先是夸女婿，再是夸女婿的兒子，眉眼間都是諂媚的笑。
林兮橪在心里冷笑，也愈加厭惡看到齊老太這副嘴臉，全程低著頭一聲不吭。
吃完飯，溫玉瀾說想出去走走，有齊老太主動作陪，秦召明便留在家里。
他招呼兩個孩子到客廳，給了他們一人一個大大的紅包。
對林子成不咸不淡的一句“新年快樂”，秦召明也是無奈。
而對于林兮橪，他內(nèi)心深處還是覺得愧疚的。
在之前的電話里，他們倆已經(jīng)把話說開了，面對秦召明，林兮橪反而坦然了許多，接過紅包時笑著說了些祝福的話。
三人坐在沙發(fā)上，頗有些尷尬地閑聊著，秦召明問起了林子成女朋友的事，被他打哈哈敷衍了過去。
正當(dāng)林子成朝林兮橪使了一個“撤了”的眼色時，秦召明的電話響了。
溫玉瀾說外面有些起風(fēng)，讓他送一件外套出去。
孕婦千萬感冒不得，況且溫玉瀾不是普通的孕婦，秦召明起身離開時，褲腿帶動茶幾上那張紙飄落在地。
一張A4大小的紙張，對半折起，林子成撿起來打開一看，竟看得入了神。
林兮橪剛回來時就見溫玉瀾和齊老太拿著這張紙樂呵呵地在研究什么，好像是分辨男女？
她一時好奇，也跟著湊過去。
這是一張B超單子，最顯眼是中間的四張圖，畫面模模糊糊的，完全看不清這到底照的是什么。
林兮橪只好去看圖片下面的文字，她的視線快速掃過，各種指標(biāo)她不懂，但結(jié)論看懂了，孩子發(fā)育正常。
林子成抬起頭來，望著她，那眼里分明是震驚的神色。
林兮橪懵逼回視，這家伙怎么了？
難不成看出是個兒子了？
不過是兒是女，將來不都得跟他爭家產(chǎn)么？
林子成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么，卻又驀地閉上了嘴。
他將單子重新對折，再對折，最后竟然揉成了一團。
“你干嘛！”林兮橪大驚，覺得林子成下一秒就要將單子扔進垃圾桶。
她趕忙地從林子成手中將單子搶了過來，若這單子真淪落到此命運，他們兩個都逃不開什么“不安好心”亦或是“惡毒詛咒”的罪名。
她這個外婆可不是吃素的，她不敢說林子成什么，肯定會把所有惡意的揣測都按到她頭上。
她已經(jīng)想開了，真的，不能再讓溫玉瀾覺得她內(nèi)心深處容不下那肚子里的孩子——她自己的親妹妹或親弟弟。
林兮橪蹲在茶幾旁，將那張單子攤開，努力撫平上面的褶皺，但收效甚微。
她正想著要是有一個老式熨斗就好了，手卻忽然一頓。
旁邊的林子成也因為她這一動作，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他想搶回來，但他沒這樣做。
或許，或許是有什么誤會。
他們都不是從醫(yī)者，對有些專業(yè)術(shù)語的解讀肯定有偏差。
可他又忍不住回想起去瑤凌鎮(zhèn)時探聽到的消息：溫玉瀾根本不管這個孩子的死活……
林兮橪呆呆地蹲在地上，目光緊緊鎖住第一排的那兩個字上：首胎。
首，不是第一的意思么？
可怎么會是首胎呢？溫玉瀾不是生過她了么？
難道是醫(yī)生打錯了？
指尖撫摸過那兩個字時，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腦袋里混亂得讓林兮橪有些不知所措。
林子成一把拉起她，將那張單子胡亂塞進自己的衣兜里，大步朝門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