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留
秦家的團年宴定在晚上,莫非抓緊時間拖著林兮橪又去找了一趟徐教授。
在謹(jǐn)城二院,徐教授是出了名的婦科教授,小到月經(jīng)不調(diào)大到不孕不育,找他調(diào)理身體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他的號更是一票難求。
徐教授七十有余,依舊精神抖擻,病人都怕他,因為動不動就得挨罵。
罵什么呢?
大多是患者問題太多,煩。
這日,兩人在眾目睽睽中公然插隊,等候區(qū)大多是婦女,年輕姑娘都沒見到幾個。
這一男一女,且一看就是學(xué)生樣的兩個人,就難免引起了些竊竊私語。
“小年輕,談戀愛談出問題了唄?!?p> “唉,年輕是好,想懷就懷,羨慕啊?!?p> “他們那是想懷?那不是意外么!”
林兮橪:“……”
診室里,徐教授瞇著眼睛給林兮橪把脈,林兮橪乖乖坐著,一聲不吭,倒是莫非一直在旁問個沒完。
“之前的藥吃了還是有效果,她的癥狀一次比一次輕,這藥還要繼續(xù)吃嗎?”
“是藥三分毒,她吃這藥對身體沒有其他傷害吧?”
……
徐教授對面坐著兩個學(xué)生,其實說是學(xué)生,年紀(jì)也不小了,三十來歲,皆是一臉便秘的眼神地盯著“膽大妄為”的莫非。
面對比當(dāng)事人還更熟悉自己病情的男朋友,林兮橪尷尬地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我給你調(diào)整下方子,再堅持吃半年?!?p> “還吃?”林兮橪終于開口。
“有些病,是娘胎里帶來的,哪兒那么好治?”說完,徐教授耷拉著眼皮沒再理她,口中開始念藥方,對面一個學(xué)生噼里啪啦在電腦上敲字。
莫非捏了捏小女友的手指,不忘叮囑,“要甜的啊。”
打藥方的學(xué)生手一抖,差點兒敲錯字兒。
又從醫(yī)院拿了一大包中藥,剛走到門診大樓門口,莫非母親打來電話,說他姥爺在家摔了一跤,他們得提前出發(fā)去江市。
兩人分別得很匆忙,林兮橪甚至沒來得及跟他說一聲“再見”。
她沒回香水灣,提著一大包中藥去紋身店找了庚子。
店里的生意異?;鸨?,以年輕人居多,這些年輕人當(dāng)中,又以大學(xué)生居多。
庚子依舊忙碌,全神貫注地投入到手中的細(xì)活兒上。
林兮橪充當(dāng)助理的角色守在跟前兒,時不時幫他喂喂水,擦擦汗。
謝臣調(diào)侃道:“這到底是誰家的小媳婦兒啊,這么溫柔體貼?”
對于這種只知道壓榨員工的剝削階級,林兮橪理都不想理他。
不出意外,在紋身店里碰到了葉子。
她買了些水果和飯菜過來,林兮橪一直忙著沒注意時間,這才發(fā)覺已經(jīng)到了飯點了!
而且是晚上!
“我得先走了!”抓起放在柜臺后的藥和包,小女子直奔出門,不忘回頭大喊,“庚子,票我已經(jīng)買好了,后天一起回家?。 ?p> 庚子的手一頓,穩(wěn)了穩(wěn)心神,才又繼續(xù)。
林兮橪打了一個車直奔香水灣,到達(dá)那棟小別墅門口時,見到了林子成的車。
大門口,秦召明和王姨正在點燈,是真正的在燈籠里點上燭火。
林兮橪一邊想著會不會有安全隱患,一邊笑著跟他們問好。
秦召明點點頭,讓她先進屋去,別著涼了。
推開門,首先聽到一連串笑聲,家里來了老人。
林兮橪以為是林子成的爺爺奶奶,沒想到會是她自己的外婆。
客廳沙發(fā)上,溫玉瀾和她母親齊老太坐在一起,齊老太手中拿著一張紙,正在仔細(xì)端詳著什么。
說實話,母慈子孝的畫面是美,但這在溫玉瀾和齊老太身上上演,就覺得十分違和。
因為林兮橪只見過他們吵架的樣子。
齊老太罵起人來,各種污言穢語信手拈來,曾有溫玉瀾的麻友幫她說話,被齊老太罵哭過。
林兮橪也曾無辜受牽連,什么“野種”、“狗娘生的”、“掃把星”等形容詞,她都領(lǐng)教過,以至于她后來一見這位老太太就是避之千里。
所幸,他們總共也沒見過幾次面。
算一算,上一次見面,應(yīng)該都是兩年前的事兒了。
見到林兮橪,齊老太也沒多大反應(yīng),不過,剛才的笑容已消失殆盡,面無表情地將目光從下往上掃了她一眼,聽見林兮橪叫她外婆,她便應(yīng)了一聲。
應(yīng)得相當(dāng)敷衍。
溫玉瀾看了林兮橪一眼,將齊老太手中的那張紙收了起來,打斷了齊老太問她是男是女的話。
可齊老太顯然沒打算放棄:“哎喲,都說現(xiàn)在醫(yī)院不給看,不還是有人提前就知道了?你弟媳懷孕的時候,有個中醫(yī)光是把脈,就能把出是男是女!”
“好了,行了!”溫玉瀾沒好氣道,“我先上樓去一下?!?p> “干嘛去啦?”
“鈣片忘吃了?!?p> “哎喲,你懷了孕別爬上爬下的,多危險!”齊老太轉(zhuǎn)過頭,朝林兮橪一揮手,“還愣著干嘛,上樓去給你媽拿??!”
一直杵在客廳邊兒上的林兮橪正覺得有些局促,聽到齊老太使喚她,她腿腳麻溜兒地就要往樓上去。
“那個,鈣片就在床頭柜上?!睖赜駷懱嵝训馈?p> 林兮橪點點頭,快步而上,在二樓拐角時,她突然停住了腳步。
那間本屬于她的房間,此時大門大開。
林兮橪走到門口,朝里看去。
被褥凌亂,顯然被人睡過。
床頭,放著一套像是剛換下來的睡衣,是老人才會穿的那種大紅色秋衣秋褲。
她快步走到衣柜旁,拉開一看,她的衣服全部不見了,里面換成了誰的衣服也是一目了然。
她不死心一般又踏進浴室,里面也多了些本不屬于她的東西。
“呵呵……”林兮橪啞然失笑。
她不過才走了短短幾天,這里,便已經(jīng)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從隱山別墅出來,她本沒打算再回去。至少,在她等著庚子一起回瑤凌鎮(zhèn)以前,她沒想要再回去。
隱山別墅對于她來說,真就像是最后一隅的安心之地,在她無處可去時可以有這樣一個地方落腳。
她是賭氣對秦召明說過盡量少出現(xiàn)在溫玉瀾面前,可也不至于……
也不至于連一張床也不再給她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