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里,東倒西歪全是酒杯。
葡萄酒水將地面染得紫紅,希羅·奧斯汀癱坐在椅子上,打了一個響亮的嗝。
此時偌大的宴會廳里就他一人,原本一起把酒言歡的侍臣們借著狂歡的理由離開希羅。孤獨的領主抬起沉重的眼皮,打量著房間。
他心想這些混蛋,沒有酒就全部撂下他跑了。
兄弟,朋友,侍臣,在這一兩年來接二連三地疏遠自己。
當上領主的日子,反倒沒有以前那般快活。
“一切都是因為我的地位不夠高,實力還不夠強!”
希羅惡狠狠地捏碎了酒杯,如果他能夠得到薩拉爾·巴克公爵的支持,那么一切都將改變。巴克家族,一直是奧卡茲帝國的第二大家族。如今,奧卡茲家族衰敗,巴克家族甚至有取而代之的可能。
希羅此番來到首都巴羅培后才知曉,雷諾家族之所以敢進犯匹克堡,全是薩拉爾·巴克公爵的授意。
無論是雷諾,還是奧斯汀,全是薩拉爾·巴克公爵的棋子。他就是要借此事件,來試探王室的底線。原本這次試探,是以雷諾家攻占匹克堡為結局的。
但顯然,結果超出所有人的預期。雷諾家族軍隊的表現(xiàn)不盡人意,竟然不能以摧枯拉朽的速度結束戰(zhàn)爭。這導致戰(zhàn)爭的時間線被拉長,讓王室有了充足的時間和理由去應對。
雖然國王明面上沒有插手的意思,但卻也對王子霍爾斯的擅自行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讓原本清晰的局勢,再度變得模棱兩可起來。
不過在希羅·奧斯汀看來,薩拉爾·巴克公爵取代國王是早晚的事。他從風聞里知道王室衰弱的主要原因,就是守護帝國的魔法王安東尼的大限將至。如果魔法王一死,那么僅憑劍王茨格的奧卡茲是無法抗衡同樣擁有劍王的巴克家族。
因為現(xiàn)在的巴克家族,無論財富還是擁護者,都遠超奧卡茲家。希羅認為,強者統(tǒng)御弱者是千年不變的生存法則。他自己也是這么做。
為了變強,希羅愿意付出所有。
“菲娜呢?菲娜!”
希羅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宴會廳里,直到菲娜的出現(xiàn),才讓這位對地位狂熱的領主有了傾訴的對象。
“菲娜,我的好女兒。過來,到這里來。”
菲娜此時已重新?lián)Q上干練的正裝。而希羅看到女兒依舊是男人打扮,不僅沒有往日的嫌惡,反倒高興地說:“即便是酒神狂歡,你也將自己保護的很好。不愧是,我的女兒?!?p> 菲娜的記憶里,希羅一直對她女穿男裝的事非常不滿,如今怎么突然改口夸獎起來。
“菲娜,你將匹克堡保護得很好,我很欣慰?!?p> “父親,其實匹克堡能安然無恙,多虧羅格騎士??芍两瘢紱]有傳喚過他?!?p> “羅格?騎士?”希羅的眉頭一挑,“這些小人物都不重要,他們哪怕為此犧牲,也理所當然。你知道我此番前去巴羅培,遇到了誰?”
“羅格不是小人物,他……”
“菲娜!”希羅提高音量,展現(xiàn)出父親的威嚴,“別再討論什么騎士,我現(xiàn)在跟你說的,可是奧斯汀家的未來!”
“家族的未來?”
“恩。我在巴羅培遇到了薩拉爾·巴克公爵。他聽說匹克堡的遭遇后,邀請我前去參加晚宴。那是一場極其豪華的晚宴,帝國全部有頭有臉的人都去參加了。在晚宴上,我見到了薩拉爾·巴克公爵的蒂第三個兒子,也就是歐麥·巴克子爵?!?p> “他與你年紀相仿,長得一表人才。歐麥·巴克認出我,他向我打聽你的近況咧。這小子,很早就注意到你了,我的好女兒。他說如果,如果你在戰(zhàn)爭中活下來,完美的活下來??瓤?,你知道我的意思。那么,聽我說,別用那種表情看我。他,歐麥·巴克愿意娶你為妻!”
“現(xiàn)在,菲娜,認真回答我,你在這場戰(zhàn)爭里是否有被雷諾家的人俘獲過。你是否,有失去什么?”
菲娜·奧斯汀,以堅強形象示人的女性,此刻雙眼泛著淚花。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父親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氣憤,羞恥,悲傷各種復雜的情緒交織在菲娜的心頭,她終于意識到,父親的為人正如早已去世的母親所說:“他誰也不在乎,只在乎他自己”!
“你怎么哭了!你為什么要哭!難道你不是嗎?”
希羅起身,朝著菲娜走進。他雙眼通紅,渾身上下都在散發(fā)一股濃烈令人作嘔的酒氣。
菲娜向后退,她對希羅厭惡至極。
她堅定地說:“我失去了?!?p> “什么!”
希羅聽到這樣的回答,身形搖晃,最后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恍然若失,好像剛從一個美好的夢境里被迫醒來。
“不過,我失去的不是你想的東西。我失去的是自己的父親!”
說完這句話后,菲娜轉身離開。她決定明天就跟隨羅格他們一道去巴羅培,她再也不要待在希羅的領地上。她對奧斯汀所有家族的美好回憶,都因今夜的談話戛然而止。
“你在說什么呀,菲娜?!?p> 希羅茫然地抬頭,才發(fā)現(xiàn)宴會廳里又只剩下他一個人。酒神狂歡還沒結束,窗外依舊能夠聽到動人的歌聲。如果希羅仔細聽,就能聽見歌謠中所唱:
“暢飲這杯美酒吧!釋放你的天性呀!暢飲這杯美酒呀,釋放你的情感呀!暢飲這杯美酒呀,今夜一起快活呀!暢飲這杯美酒吧!你將忘記一切煩惱呀!”
希羅拿起一個酒囊,張口想要喝酒,卻發(fā)現(xiàn)里面一滴酒也不剩了。
“不!”
希羅怒吼著,不停地吼叫著,詛咒所有人去死。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手腳不再揮舞,最后他迷迷糊糊地躺倒在冰冷的地上,像流浪漢般睡著了。
希羅睡著不久后,這場持續(xù)多時的酒神狂歡也落下帷幕。
匹克堡在酒水的麻痹中,漸漸變得安靜,直至鴉雀無聲。
羅格依舊站在窗前,在他看來整座城堡像是一位經過劇烈掙扎,然后死掉的病人。
冰冷的夜風吹拂起窗紗,羅格將窗戶關上。
他躺倒在床上,不多會也進入了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