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謀而后動
汾河源頭有座山，因汾源水聲如雷而名，叫做雷鳴山。雷鳴山一山突兀，將汾河上源一分為二，左側(cè)稱隔河，右側(cè)稱石片河。雷鳴山下有座寺，依山而建，名曰雷鳴寺。
順著潺潺河水而下，在汾河上游有十?dāng)?shù)個屯堡，其中有一堡名叫支鍋石堡。采木旗軍駐扎在此。伐木路線可走水路，就是集中于東寨鎮(zhèn)，沿汾河放伐到太原；也可走旱路，到大同。離著這支鍋石堡不遠(yuǎn)處，便是萬年冰洞和棧道懸棺。整個屯堡周邊地勢險要，駐軍頗多。
劉子進(jìn)皺著眉頭仔細(xì)看了看地圖，嘆了口氣道：“我說張山，你不是耍我們兄弟們吧？我道是你帶來多好的消息，這么一看，官府的駐兵這么多，我們?nèi)绾谓偌Z？”
被稱為張山的夏煜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郝景瞻、余貴、樊敏都目光炯炯地看著他，等著他的作答，他不慌不忙，道：“大哥，小弟既然帶此消息來投奔，必然心中已有盤算?！彼呱锨叭ィ噶酥傅貓D上那冰洞和懸棺的位置，道：“大哥，此處伏兵，待夜深突襲，定一舉成功。只是，萬萬不要走漏了消息?！?p> 郝景瞻冷笑道：“張山哪里人？如何得來這詳情？”
夏煜不動聲色，道：“瞞不過大兄弟，不如實(shí)話說了吧，我本來是代王府上小護(hù)衛(wèi)一名，但因代王縱戮取財，皇上責(zé)罰，護(hù)衛(wèi)盡削，才落了個平民下場，后來靠苦力為生，驚聞劉天師得天啟，欲謀天下，才帶此消息來投奔大哥，只望諸位兄弟不要疑我，要不然，我只能涕流滿面地奔下山去了?！?p> 代王朱桂是明太祖第十三子，在洪武二十五年封代王，就藩大同。他性格暴躁，建文元年時，因罪被廢為庶人。朱棣即位后，恢復(fù)了朱桂的王爵。劉子進(jìn)等人都是當(dāng)?shù)厝?，這些朝廷的八卦消息，也是略有耳聞，聽這張山說的頭頭是道，倒也信以為真。
而劉子進(jìn)更是聽到夏煜言語間口口聲聲喊他劉天師，很是受用，揮揮手，道：“哎，說什么話呢！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進(jìn)了我劉子進(jìn)的門，便是我劉子進(jìn)的弟兄，跟著我吃香喝辣，那是少不了的?！?p> 夏煜佯裝唯唯諾諾點(diǎn)頭。
郝景瞻在一旁笑道：“張山兄弟不要多想，我的意思是說，我怕你若是外地人，不曉得我這里的情況，既然你以前在代王府上當(dāng)過差，定是清楚明白了。九邊重鎮(zhèn)，大同為首，素有大同士馬甲天下之說，且不說大同以北長城烽火連煙，單單說你指的這汾河上游，就駐兵眾多，此地是兵家必爭之地，朝廷必然納之為重中之重?！?p> 夏煜眼眸一閃，心中暗暗覺得不妙，他沒有想到，劉子進(jìn)雖說是個莽野村夫，但是他身邊這個郝景瞻卻不容小覷，若是勸說不了這個郝景瞻，恐怕這個奪糧的計劃并不能成功實(shí)施。索性現(xiàn)在糧倉已燒，周邊的糧草難以滿足劉子進(jìn)的大胃口，他對于這個去大同奪糧的計劃還是心動的。
劉子進(jìn)聽了郝景瞻的分析，點(diǎn)點(diǎn)頭，道：“你接著說?！?p> 郝景瞻頓了頓，接著說道：“大哥，且不說我們奪取軍餉的難易，單說如若我們成功奪了軍餉，那你說朝廷那幫龜兒子能放過我們嗎？在他們的重心上撒野，大哥，你不覺得有些危險？”
劉子進(jìn)啐了一口，道：“危險個屁！現(xiàn)在老子的肚子都快餓癟了，前胸就要貼著后脊梁骨了，還管他這些！”說完這句，似乎覺得不符合自己的身份，又正了正神色，體面說道：“大大天師已啟迪我，諸位兄弟放心，有我在，大家不必?fù)?dān)心?！?p> 郝景瞻的臉青一陣白一陣，估計在心里已經(jīng)把劉子進(jìn)的祖宗十八代都感謝了一遍！自己何其聰明，怎么能落在這種人的手下？真是天妒英才！他嘆了口氣，接下來的話一句也懶得說了。
夏煜在一旁看得好笑，卻也只能憋著笑，道：“大哥威武?！?p> 劉子進(jìn)似乎也看出了郝景瞻的不滿，還是留給他幾分薄面，寬慰道：“我們從長計議，先從周邊弄些吃食，這個，我們好好計劃一番?！?p> 郝景瞻見劉子進(jìn)和顏悅色給自己臺階下，也不好再甩臉色，只好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此作罷。
一夜無話。
待到了次日清晨，在破廟中迷糊了一夜的蘇湛，伸了個懶腰，準(zhǔn)備收拾行李啟程了。一晚上，她也只是半寐半醒，只覺得那兩個乞丐在身邊，像是兩個恐怖分子，莫名地心慌。
這清晨起來，兩個乞丐卻只有高個子還在廟內(nèi)，矮個子不知道上哪去了。蘇湛也懶得打聽，既然之前已經(jīng)說好，就此分道揚(yáng)鑣，還嘮這些家常做什么？于是也沒有問?？墒菦]成想，事情往往就是這樣，越?jīng)]打算知道的消息，卻非往耳朵里鉆。
蘇湛剛要出那破廟廟門，卻正與倉皇回來的矮個子撞個正著，那矮個子一臉急躁，使得蘇湛也不由得在旁邊停了停腳步。
矮個子也不避諱蘇湛在旁，直接大大咧咧地和高個子說道：“又下山來了，到處搶！”
這話蘇湛聽得清清楚楚，矮個子故意省略了主語，不過，蘇湛明白，下山搶掠，這附近，除了劉子進(jìn)一伙就沒別人了，心中也對上了號。她把劉子進(jìn)的糧倉給燒了，那么多等著吃飯的嘴，不下山搶點(diǎn)解解燃眉之急，倒也不可能。只是苦了附近的百姓了！唉！蘇湛暗嘆一聲，正想著要不要避一避再出門，卻聽到高個子沖著他發(fā)話了。
“哎，兄弟，先別出門了，外面亂得很?！?p> 蘇湛裝作不明所以，問道：“怎么了？”
矮個子道：“日子不太平啊，山賊下山咯！”
蘇湛在矮個子的語氣里聽出了分明的戲謔，覺得有些怪異的好笑，道：“我個平民，一窮二白的，有什么關(guān)系？”蘇湛心中暗想，幸好包袱里沒有能映射出自己身份的東西，唯有一身官服，也是昨天才脫下埋進(jìn)包袱的，這兩人應(yīng)該還不知道自己曾是官府的人。
矮個子笑道：“殺的就是你這樣的，長著一張嘴光等著吃了！”
高個子嗔怒了一句，示意矮個子不要再說下去，又轉(zhuǎn)頭對著蘇湛道：“哎，兄弟，我這話已經(jīng)撂下，你愛聽不聽！”
蘇湛卻不想就此罷休，反而故意道：“我真不信了，我素聞他劫富濟(jì)貧，我正想去投奔他呢！”
高個子道：“你此話當(dāng)真？”
“那還有假！”
“那就不送了，兄弟，慢走！”
蘇湛心中更是覺得狐疑，接著道：“我勸你們倆也上山吧，瞧你們倆，嘖嘖……”
矮個子笑道：“老子就是從山上下來的，還上山？我犯病！”
蘇湛心中一驚，這兩人果然和劉子進(jìn)一伙有著抹不開的干系，他們以前很有可能是劉子進(jìn)的同伙，但不知為何，如今卻已經(jīng)南轅北轍、各奔前程。
高個子瞪了矮個子一眼，矮個子此時也自知失言，不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