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醒神湯

　　如同世界上大部分港口一樣，梅茨城的港口是個繁忙的地方，碼頭上停泊著許多大船和小船，船上有很多大人物和更多的小人物。

　　小人物有小人物待的地方，嘈雜又臟亂，遍地垃圾和廢棄物，海鷗和老鼠在這里是被稱為天地雙鬼的存在。但他們完全無暇顧及，如果你不知道晚上能否給妻兒帶回足夠的食物，那么腳下的一點泥水根本就不在考慮范圍之內(nèi)。

　　大人物們有更多閑適的時間在酒館，旅店以及其他娛樂場所游蕩，他們并不是沒有屬于自己的煩惱，只是能夠支付的起價錢，讓酒精和玩樂暫時麻痹他們的神經(jīng)和感官。

　　當(dāng)然，大人物和大人物也是不一樣的。

　　商人們忙著指揮奴隸和碼頭力工搬運商品，跟其他商人或者貴族家里的管事達(dá)成協(xié)議，他們中一部分人語言粗魯，脾氣暴躁，說話的時候恨不得給對方洗一場淋浴。

　　另一部分人則舉止優(yōu)雅，遣詞造句的韻律比吟游詩人的敘事詩還優(yōu)美，然而在祥和的氣氛之下，醞釀著一觸即發(fā)的風(fēng)暴。

　　背叛，欺瞞，引經(jīng)據(jù)典的辱罵，陰謀，全都掩蓋在這些詞句里。

　　在所有這些人之上，是港口中央一間小型倉庫的主人。

　　倉庫外圍的環(huán)境跟港口其他部分沒什么不同，泥水，雜物，天地雙鬼，而倉庫的一角則別有洞天。

　　木板隔出的小房間看起來跟倉庫的整體色調(diào)相同，一樣的陳舊，腐朽，滿是污漬。然而拉開門就能看見另一番景象。

　　門的背面，以及房間內(nèi)部還有一層赭色的木板，隔絕了外面的異味和噪音，空氣中混合著淡淡的皮革，煙草還有木頭氣味。

　　壁爐閃爍著微弱的火焰，輕柔地照亮整個空間。墻上懸掛的油畫有些不可描述，顯得格格不入，此間的主人大概是沒有什么品味。

　　在舒適的豪華黑色沙發(fā)上放置著羊毛毯子和柔軟的皮革靠墊，角落的酒柜藏有多種葡萄酒和谷物釀造的烈酒，書柜里零散擺放的書本上落滿了灰塵。

　　這樣一間不起眼的建筑，是港口稅官哈珀·皮采的辦公室兼秘密基地（man cave）。

　　“皮采大人，上次您交代的事已經(jīng)辦好了。”

　　“哦，老約翰怎么說？”

　　“他說希望您能在金額和時間上多寬限一些，并邀請您三天后去城里赴宴，到時候再詳談。但是我按您吩咐的，修理了他一頓，還砸了店里一些東西。”

　　隨從面露難色猶豫再三，手不住的在褲腿上摩擦，最后從褲袋里掏出幾枚銀幣，“他不斷求饒，說愿意配合，還給我5個銀幣，讓我在您面前美言幾句?！?p>　　“你就這么收下了？”

　　“我本來沒想收的，可是轉(zhuǎn)念一想，能多從他手里榨點錢出來不也算立功么?！彪S從說著又把手向前伸了一點。

　　“5個銀幣，他一共就給你5個銀幣？”

　　“確實只有5個”隨從趕忙把褲袋整個翻出，耷拉在褲子兩邊，活像兩只豬耳朵，“您看，我一點都沒藏，全拿出來了?！?p>　　“很好，你出去吧。”

　　哈珀把錢隨手丟在桌子上，又張口叫住隨從：“等等，像你這么忠心的人應(yīng)該得到獎賞?！?p>　　隨從正要回頭，一只銀質(zhì)酒杯砸在他側(cè)臉上，瞬間血流如注。

　　哈珀抄起開信刀想往隨從身上捅，比劃了幾下，又放下了。

　　“把他拖到門口，注意點，別弄臟了我的地毯”哈珀跟著侍衛(wèi)一起來到倉庫外面，街上人來人往，卻沒有幾雙眼睛注意到這里發(fā)生的事。

　　從旁邊正在工作的木匠手里搶過錘子，哈珀狠狠地砸在隨從手上，慘叫聲立刻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

　　“既然把手伸到別人那里，說明你不再需要它了，留著浪費營養(yǎng)干什么？”

　　哈珀又砸了幾下，還覺著不解氣，一腳踹在隨從脖子上。只聽咯嘣一聲，隨從的脖子歪成一個詭異的角度，眼瞅是不活了。

　　“你去粉紅妖精那邊給我叫兩個妞過來，要漂亮的，告訴他們要是再向上次一樣給我送殘次品，老子保證他們所有從托斯卡納進(jìn)口的酒一瓶都運不進(jìn)來?！惫觌S意指定了一個護(hù)衛(wèi)，去幫他執(zhí)行“公務(wù)”。

　　港口的生活實在無聊，再不找點樂子，非得從頭上長出草來不可。

　　都怪老爹，打發(fā)自己來港口吃苦不說，連零花錢都砍了一大截，從那些奸商身上榨點油又怎么了。

　　唉，稍微動彈一下就渾身發(fā)酸，怎么想都是老爹的錯。

　　哈珀揉著肩膀回到屋里，準(zhǔn)備小睡一會。

　　護(hù)衛(wèi)首領(lǐng)頗為自覺的又拉上兩個人，抬起隨從的尸體就往碼頭上走，“難怪你們升不了職，一點眼力見都沒有，不把這個礙眼的玩意處理掉，打擾了大人的興致，你們吃罪的起么？”

　　有別于外面冷冽的秋風(fēng)，壁爐散發(fā)的熱量烤的人渾身舒適，不說哈珀，就連平時惱人的蒼蠅都睡著了。

　　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在封閉的空間里燒炭還不注意通風(fēng)的話，容易引起一氧化碳中毒，也難怪哈珀的腦子不太好用。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股涼風(fēng)夾雜著淡淡的香氣勾住了哈珀的脖頸，還拿起袖口的絨毛抓撓他的鼻子。

　　哈珀打了個噴嚏。

　　半夢半醒之間，他隱約看見個窈窕的身影站在門口。

　　幸好涼風(fēng)帶來的不僅僅是香氣，還提升了屋內(nèi)的含氧量，新鮮空氣讓哈珀迅速清醒過來。

　　不同于這個時代用于彰顯財富和社會地位的華麗服飾，來人穿著深灰色風(fēng)衣，但腰部以下開始收緊，剪裁十分合身，突出了身體的曲線又不顯得緊繃或者過于寬松。外套長及臀部下方，明亮的銀扣為整個套裝增加了幾分光彩，透過風(fēng)衣下擺的縫隙，隱約還能看見一件更加貼身的黑色裙裝。

　　哈珀見過漂亮女人，事實上，他見過很多漂亮女人。

　　她們面容姣好，身段婀娜，卻總是淹沒在繁復(fù)的花邊和褶皺里。

　　她們身份有的身份高貴，有的善解人意，卻沒有一個具備眼前這個女人的氣質(zhì)。

　　能感受到的，只有深刻的吸引力和令人心馳神往的驚艷。

　　此刻他內(nèi)心充滿好奇，想知道跟這樣一個女人生活，會打開什么樣的新世界。

　　從某個陰暗的，不被人所知的角落里，甚至滋生出一點自卑，他不配與這樣的人攜手開啟人生的新篇章。

　　粉紅妖精何時有過如此艷絕群芳的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