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jié) 女孩遇到男孩 是暴風雨來臨的預(yù)兆（下）
夜色已深，街道亮起黃燈。鋪上石板的諾歐通小巷告別喧囂，營造出令人昏昏欲睡之感。
兩側(cè)矗立著許多矮平房，大多為兩層樓建筑，僅有少數(shù)還有光線從窗簾后透出，諾歐通人正在安靜中等待新一天到來。
然而所謂新一天，不過是遺跡所虛擬而成的假象，詩蔻蒂人習慣了依賴假象，而不敢面對更現(xiàn)實的命運。
諾恩斯并不受假象所影響，二十年不算漫長的人生中，他大半以上時間都在布列達布利克堡壘度過。那里雖然也有遺跡和陽衍，卻從不編織任何謊言。
正因如此，即便漫漫長夜，諾恩斯也沒有絲毫睡意。他隱匿行蹤，避開人群聚集的大道，穿梭于迷宮般縱橫交錯的諾歐通古老城區(qū)內(nèi)，提防周圍任何潛在威脅。最終他抵達目標，一棟灰色外墻毫不起眼的二層獨棟樓房。
與同街區(qū)其他房屋雷同，眼前這棟沒有亮光，想必主人早已入睡。通往二層的鐵質(zhì)樓梯搭建在戶外，意味著無需進入底樓便能夠直接通往上層。
之所以會出現(xiàn)這種設(shè)計，恐怕房屋原來并非民居，而曾經(jīng)用于倉庫或辦公機構(gòu)使用，出售后才改造為家居。
諾恩斯壓低氣息踏上階梯，腳步保持輕緩。銹跡斑斑的老式鐵梯沒有像往常那樣咯吱作響，自然不會驚醒睡眠敏感的人。來到青色木紋大門前，輕輕轉(zhuǎn)動門把，不出意料地由內(nèi)部緊鎖。
他轉(zhuǎn)而注意到左側(cè)屋檐，由于遺跡很少下雨，銀灰色瓦磚角度平穩(wěn)易于站立移動，是通往二層房間外窗的捷徑。諾恩斯心里暗自慶幸，小心翼翼向距離不過幾米遠的目標挪動。
“偷窺十五歲女孩臥室可不是好習慣。”成熟穩(wěn)重的男性聲線，用老氣橫秋描述更為妥當，打破諾歐通黑夜寧靜。
“看來她擁有一個好保鏢，時刻守護在身邊。”諾恩斯倒也沒有受到驚嚇，依舊從容地向窗口移動，試圖看清男性面目。
然而窗臺外并沒有人影，僅有一只健碩（肥胖）的白色信鴿，旁若無人地值守不離。
“信鴿…會說話？”這反倒讓他頗為驚訝，忍不住拋出疑問。
“大驚小怪，世界無奇不有。沒猜錯的話，你就是那位委托送信到格拉茲海姆的客戶吧？”信鴿轉(zhuǎn)動小小頭顱，谷粒般眼珠炯炯有神，直視擅闖民宅的可疑人物，“恕我直言，請放棄委托！別把小娜置入危險當中，她沒有表面看上去堅強。”
諾恩斯沒有逃避視線，似乎看穿了某些真相，胸有成竹地和信鴿聊起了天。
“這不是委托，而是她的命運。羅伊娜不屬于諾歐通，留在這里不會獲得安寧余生，必須由我來守護她。請別設(shè)法阻礙，不然我會負責清除所有阻礙?！?p> “看來你知道些事情?！毙砒潧]有質(zhì)疑他的說法，不過從口氣來看似乎也并非知道所有真相。
“我還知道關(guān)于你的秘密，比如為何你會說話、會擁有人類意識、會失去過去記憶、以及會出現(xiàn)在此?！?p> “！”信鴿沒有說話，但從他微微顫動的翅膀上能夠讀出內(nèi)心起伏。
“如果答應(yīng)不再阻礙委托，我可以幫助你找到身世秘密。男人間的秘密交易，能達成嗎？”
“哼！虛張聲勢，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否說到做到?！?p> “謝謝，看來今夜不虛此行，明天見?！敝Z恩斯話畢，準備從屋檐直接跳至街巷離開。
“喂！大半夜跑來偷窺，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來看看她身邊有沒有麻煩而已，顯然我多慮了。如此稱職的保鏢在身邊，看來值得放心?！?p> “哼！我叫拜克斯。保鏢談不上，但我一定比你更重視她?！?p> 諾恩斯消失在夜幕中，沒有多說支言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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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梳理頭發(fā)，為兩頰抹上散粉，羅伊娜坐在鏡子前精心打扮一番。
“要去相親嗎？”
無視拍檔調(diào)侃，最后用淡紅色唇膏收尾，她戴上貝雷帽，左右不停側(cè)身比對，才算勉強滿意自己的妝容。
羅伊娜往常對自我形象并不精致要求，她才十五歲，不需要每天花枝招展地吸引男生注意。況且整天騎自行車在露天街頭揮灑汗水，化妝根本就是浪費材料。
可是今天她必須早起半小時，用杰奧太太送的化妝品好好修飾自己。為了辦理跨城信件通關(guān)手續(xù)，羅伊娜需要登門拜訪政務(wù)廳，麻煩工作人員開具允許放行的審核通知書。如果形象可人，對于通過審核具有良性作用。
這條建議是剛?cè)肼殨r，威利斯偷偷傳達的訣竅，盡管局長看上去不太正經(jīng)，姑且只能選擇相信。
離開梳妝臺，羅伊娜轉(zhuǎn)身面向房門，看到等得不耐煩的白色信鴿?；蛟S今天自己太過驚艷，拍檔竟然愣在原地忘了說話。
“沒話交代的話，那我出門咯。”這是她想要的反應(yīng)，證明沒有白白早起。
“喂，確定不用陪同嗎？你搞得定政務(wù)廳？”
“拜克斯又不同意我去格拉茲海姆，那也不用陪著辦理手續(xù)了唄?！绷_伊娜還有點生氣，十五歲女孩依舊頑固任性，快速逃離房間。
“真是的，沒關(guān)系吧？”拜克斯像老父親，正面對女兒長大離家的現(xiàn)實。
政務(wù)廳位于諾歐通兩條橫貫大道——中央大道與廣場大道交匯處北側(cè)，距離郵局并不遙遠，都市里所有公務(wù)和市政職能均需要在此辦理手續(xù)。
由于諾歐通歸首都格拉茲海姆管轄，政務(wù)廳長官也由首都委派，不過其他工作人員則當?shù)剡x拔。她雖然認識其中幾位，談不上熟絡(luò)，所以只能老實地按規(guī)矩走流程。
“請出示證件！”
剛抵達政務(wù)廳門口，兩位穿著銀色盔甲的高大男人便粗暴地攔住道路。昨天從局長口中知悉，祭禮日臨近，格拉茲海姆遠道而來的城邦軍會進駐都市?？磥韨髀劅o誤，羅伊娜只得無奈地展示郵局工作證。
其中一位軍人邊翻閱證件，邊斜眼打量著她，表情并不友好，氣氛令人感到不適。
“諾歐通郵局，來政務(wù)廳什么事情？”
“辦理城際信件通關(guān)手續(xù)，聽說最近出入諾歐通需要審核?！?p> “沒錯，我們就是城邦軍，負責管理祭禮日期間都市安全?！?p> 羅伊娜聳聳肩表達贊同，她不想多嘮叨，只想快點逃離現(xiàn)場。
“手里包裹是什么？”
“就是要辦理通關(guān)的信件，客戶委托我們送至格拉茲海姆?！?p> “麻煩打開看下。”
“這個…”面對強硬質(zhì)問，她硬著頭皮反駁回去，“私人信件不能隨意拆開，抱歉不能答應(yīng)?！?p> “如果不同意打開，你就不能進去?！避娙伺e起長劍攔住大門，語氣顯得不容商量。
“怎么這樣…”羅伊娜有些按捺不住情緒，準備頂嘴反擊時，被身后聲音搶先一步。
“既然證實為郵局工作的郵差，何必為難她辦理手續(xù)呢？你也不想信件被別人拆開來看吧？”
羅伊娜扭頭尋找甜美聲線的來者。一位綠色長發(fā)、臉頰清秀、額頭被劉海遮擋的女生走過來，身材比她高半個頭。
與女生年輕外表相襯，是兩把叉在腰肌的匕首，以及穿在腳上形狀怪異的黑色鞋子。纏繞在小腿上的金屬鐵絲與鞋身連為一體，卻沒有捆綁肌肉的緊繃感，這種鞋靴款式從未在諾歐通見過。
“娜瑟露思小姐，你怎么來了?！瘪v守政務(wù)廳的軍人見狀，雖然放下警戒神情，卻也沒十分客氣，“聽說你們上午在諾歐通找人…”
“已經(jīng)找到了?！北环Q為娜瑟露思的女生來到羅伊娜身邊，“剛回來就撞見軍人欺負女生，看來需要和司令官反饋一下?！?p> 兩位軍人神情尷尬，不悅地解釋道：“你說嚴重了，我們不過是堅守崗位罷了?！?p> “遺跡城邦軍奉命前往諾歐通，維持進出城秩序，可沒說搗亂都市正常民生秩序。”
面對無法反駁的質(zhì)問，軍人無奈地抓著腦袋，讓出堵在身后的道路來。
“矛盾解決，你可以去辦理手續(xù)咯。”娜瑟露思再次笑起來，與剛才威嚴斥責模樣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謝謝…那我告辭了?！彪m然對眼前事態(tài)不置可否，羅伊娜還是禮貌感謝，小碎步進入政務(wù)廳。她并不想跟城邦軍產(chǎn)生過多瓜葛，即使那位女生幫助了自己。
凝視郵差少女倉皇離去的背影，娜瑟露思表情逐漸凝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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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關(guān)手續(xù)比想象中更順利，政務(wù)廳工作人員沒有過多為難，簡單檢查包裹外觀和郵遞信息便準許放行，也未強行要求打開包裹，消除了羅伊娜不安的情緒。
往年臨近祭禮日，諾歐通出入城手續(xù)也會變得復(fù)雜許多，但從未出現(xiàn)不允許城際郵遞的情況。她覺得城邦軍把氣氛搞得過分緊張，好在沒有影響到委托工作。
心情恢復(fù)陽光，羅伊娜自信地認為，今天這副完美妝容明顯起到效果?？觳阶咴谡?wù)廳中庭走廊，她計劃先回郵局，收拾出差相關(guān)必備物品和其他信件。
諾歐通經(jīng)常會收到目的地是格拉茲海姆，以及沿途其他遺跡都市的委托。通常威利斯局長會累積起來一次性進行送件，這樣既能節(jié)約費用，又能降低城外活動的危險。既然她接下委托，自然需要負責其他信件。
來到室外，陽光迎面直射，駐扎在政務(wù)廳外的軍人比剛才又有增加，人數(shù)超過十人。
有必要這么多人嗎？帶著內(nèi)心疑惑，她無暇探明原委，悄悄從側(cè)面繞回到廣場大道。事不關(guān)己，沒理由找麻煩。
“等等！”然而她又被軍人攔下，這次換了個人。
“您好…我來政務(wù)廳辦完事準備離開，如果沒事的話…”
羅伊娜有些膽怯，閃身想要逃離，卻直愣愣撞進身旁另一名軍人懷里。腦袋和盔甲碰撞后，她整個人癱倒在地，兩眼冒起金星。
可是并沒有好心人扶起她，軍人拔出銀劍，兇神惡煞地怒視：“我們懷疑你是可疑分子，麻煩走一趟?！?p> 身穿盔甲的軍人們二話不說，把倒在地上的少女直接架起來，不由分說地拖著往外走。
羅伊娜緊緊護住包裹，掙扎著想要脫身。然而面對肌肉健碩的城邦軍，她的力量不足掛齒。
“憑什么抓我！我是諾歐通市民，今天來政務(wù)廳辦理通關(guān)手續(xù)，根本不是可疑分子！”
視線范圍內(nèi)，不久前為自己脫圍的綠發(fā)女生娜瑟露思正凝視著她，這次似乎沒有上前解圍的意思。
“小娜！”
蔚藍天空掛起一陣颶風，沒等兩名軍人反應(yīng)過來，其中一人臉部已經(jīng)受到尖刺啄傷，痛苦地掩面倒地。
羅伊娜趁機擺脫束縛逃向墻角，從天而降的救命恩人不是別人，正是最好的拍檔拜克斯。
“鳥？什么情況？”另一名軍人立刻拔出銀劍，揮舞著攻擊空中閃轉(zhuǎn)騰挪的白色信鴿，最終等待他的自然是一波猛烈啄擊。
“拜克斯，謝謝你?！?p> “晚點再說，趕緊離開！”跟著信鴿，羅伊娜起身朝不遠處鐵門飛奔而去。只要離開政務(wù)廳進入大道，相信在諾歐通市民面前，城邦軍也不敢隨便抓人。
“休想逃出這里！”
然而他們失去了最后希望，一支多達數(shù)人的城邦軍縱隊擋在鐵質(zhì)大門前，各個身材魁梧全副武裝。
“可惡！沒有其他辦法了嗎？”面前城邦軍把空間圍成密不透風的圓弧，拜克斯只能領(lǐng)著少女步步后退。他可以飛上藍天順利脫身，但身后羅伊娜卻無路可逃。
“放棄掙扎，乖乖和我們回去接受審訊?！睅ь^軍人向前出隊，面對煩人的啄擊，靈巧地閃避后用劍柄揮倒眼前信鴿。他的實力遠強于剛才兩位。
羅伊娜跑到受傷的拜克斯面前，把拍檔抱入懷中，淚水抑制不出流向染紅的羽翼。
“對不起，果然我談不上是保鏢?！笨偸嵌旧鄧Z叨的拍檔，失去意識昏厥過去。
“有誰來救我，有誰嗎？”她在內(nèi)心哭訴，期待暴風雨中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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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叫聲從軍隊里傳來，其中一名軍人盔甲被砍破，無力地癱倒在地。很快周圍兩人也應(yīng)聲倒下，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抗。
“保持警戒！”帶頭軍人注意到局勢反轉(zhuǎn)，顧不上面前目標女孩，拔出銀劍迎戰(zhàn)直沖自己的不速之客。
“嗙！”劍身相擊，余音環(huán)繞于政務(wù)廳前。擋下這劍，使他有機會認清對手。
那是一位藍發(fā)黑衣，披著圍巾的男性，手持與自己并不相同的銀質(zhì)長劍。劍身擁有難以形容的紋理，好像古老咒文。
“居然是圣器，你是…？”
來不及質(zhì)問，銀劍突然憑空消失。軍人卸力后站立不穩(wěn)失去平衡，他來不及反擊，后腦勺便遭到痛擊失去意識。
電光火石一幕，被躲在后面的羅伊娜看在眼中。這位不速之客不是別人，正是她手中包裹寄信人，名叫諾恩斯的奇怪男人。
“諾恩斯先生…”
她來不及發(fā)問，手腕就被諾恩斯粗暴抓住，不由分說地帶離一團糟的戰(zhàn)斗現(xiàn)場
羅伊娜在暴風雨中等來的，究竟是曙光，還是災(zāi)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