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心亂
荇兒被勾起了往事，心緒萬千，也提不起興致，蕭武怕荇兒氣悶，抽空從男賓席尋了出來，他不便出入女眷席，便遠(yuǎn)遠(yuǎn)的招手，荇兒見了，起身出席與他相見。
蕭武見她神色郁郁，不似前兩天那樣歡快，不由得詢問緣由。
荇兒也無法向他述說，沉默了半晌。突然問道：“師兄，你想當(dāng)大英雄嗎？”
蕭武愣了愣，認(rèn)真思索了一下，搖了搖頭。
荇兒歪著頭看著他說：“師兄，大家都夸你，說你以后一定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呢?！?p> 蕭武愣了：“英雄？我？”他想了想，又堅(jiān)定的搖了搖頭：“我沒有想過當(dāng)英雄，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保護(hù)我需要保護(hù)的人，保護(hù)。。。你?！?p> 荇兒見他模樣認(rèn)真，笑了笑：“師兄人這么善良，見到每個人遇到困難都是挺身而出，好像，薔兒，薔兒的爺爺，你與他們素不相識，卻也為了保護(hù)他們甚至不顧惜自己的生命，我覺得，像你這樣的人，就是大英雄?！?p> “我。。?！笔捨湟宦曋袕膩頉]有想過這些問題，他一直都是那個山間淳樸的少年。一片赤誠之心，只是簡簡單單的希望身邊之人都幸?？鞓?。
“可是?！避魞旱穆曇粲只\上了一層憂傷：“如果大英雄做了一件事，天下人都認(rèn)為是錯的，他以前所有的一切功績是不是就都被抹去，就不再是大英雄了?！?p> 蕭武完全不能理解荇兒的這番話，他木了半晌，慢慢說：“師妹說的這些，我現(xiàn)在想不明白，我只知道有些事情是我應(yīng)該做的，就一定要去做?！?p> 荇兒沉默半晌，又抬頭擠出一絲笑容：“師兄你別見怪，我此次看到太多英雄人物了，胡言亂語而已?！彼@才注意到蕭武身上飄來一股酒味，便問：“師兄你喝酒了，你不陪著掌門在席間吃酒卻來找我，有事嗎？”
蕭武撓了撓頭：“那南山門和仁義莊拼上酒了，又拉著青陽派不放，王術(shù)師兄怕我怕酒量太淺被人灌倒，便找了個借口差我出來?！?p> 荇兒道：“原來如此?！庇謸u了搖頭“真搞不懂為什么武林里這些人物總是爭來爭去的?！?p> 蕭武沉吟片刻道：“我這陣子隨掌門還有師兄走動，雖離下屆武林盟主之選還有幾年，江湖之人對其卻很是熱衷，仁義山莊的喬莊主，似乎呼聲很高?！?p> 荇兒笑道：“這些事情，我原是不懂的，師兄倒是越來越駕輕就熟，行事越發(fā)像樣了。”
蕭武被荇兒夸獎，不由不好意思，憨笑了兩聲。
兩人就站在庭院中的葡萄藤下說話，遠(yuǎn)遠(yuǎn)的走來兩個人，看見蕭武便上來打招呼，年少那人笑道：“容我想想，方才在席間見過兄臺，仿佛是青陽派的朋友。”
蕭武連忙點(diǎn)頭行禮：“在下青陽派蕭武，兩位可是南山門之人。”
那兩人點(diǎn)點(diǎn)頭，一人年少，面容頗為清秀，斂聲道：“在下蘇鈺?！?p> 年長那人蓄了胡須，面容方正，也行禮道：“在下謝楠?！?p> 那蘇鈺為南山派掌門的外甥，家境不差，自小讀過書，為人巧言令色，又樣貌不錯，一向頗為自負(fù)風(fēng)流，眼見荇兒容貌清麗，乃是自己生平未見的美色，便一雙眼睛粘了上去，他對著蕭武講話，眼睛便直直的盯著荇兒：“蕭兄弟這樣早早離席，原來是有佳人有約?！?p> 蕭武聽他說的輕浮，不由窘迫，連忙道：”這位是我?guī)熋?，也是青陽弟子?！?p> 荇兒也不喜那蘇鈺舉止輕浮，略略行禮：“小女子水荇兒，見過兩位。”
“林花著雨燕脂濕，水荇牽風(fēng)翠帶長。（摘自杜甫《曲江對雨》）好名字?！碧K鈺拍掌贊道。
荇兒微微一笑：“蘇公子好文采?！?p> 蘇鈺見她笑容甜美，明眸皓齒，眉眼入畫，不由心花怒放：“水姑娘，名字好，人更美。”
荇兒聽他言語直白，心中不喜，她微微紅了臉，眉頭微蹙：“蘇公子過獎了。”她微微一頷首：“師姑還在席間等我，請容我先告退?！闭f完也不等蘇鈺開口，就趕緊行禮離開。
那蘇鈺還待開口挽留，蕭武一把拉住他：“蘇兄，不能讓長輩在酒席間久等，我們這就回去吧?！?p> 謝楠也見蘇鈺喝的上頭，看到美貌女子便管不住行為，怕他生事，趕緊拉著他走了，那蘇鈺被兩人架著回席，一邊還猶自回頭張望荇兒的身影。
荇兒心中著急，鄭家庭院寬大，一時間走錯了道路，繞進(jìn)一木槿花林，那艷紅的木槿花瓣落滿了小徑，半入泥土，幽香縈繞，不由覺得景致甚美，便駐足欣賞。突然花叢中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又有一女子開口道：“三妹，你且莫心急，那席間都是男子，你是未出閣的女子，怎好隨便拋頭露面?！?p> 那名被喚作三妹的女子便停下了腳步。躊躇了半響，開口道“可是。。?！敝宦犓Z音嬌婉，頗為耳熟，言語間卻甚是幽怨：“你說，他為什么不早些來，先和我說說話也好，偏撿了開宴這天才來，我，就是想第一時間見見他，他。。。。”
之前那女子嘆了口氣道：“三妹，我知你自小心中就喜歡陳公子，只是陳公子一向待人溫文爾雅，他待你縱然和善，卻也沒有特別親厚，爹爹總說陳公子不是普通人，想來以后未必能如你的愿?！避魞盒哪钜粍樱喝?，陳公子，哎呀，這可不是鄭三小姐的聲音。她不小心撞見別人私事，不由覺得尷尬，不好多聽，便斂了氣息，想找個機(jī)會悄悄的離開。只聽鄭家三小姐一番思量，幽幽道：“大姐，你說的我何嘗不懂，可是，我這一生只想伴他左右，就算是給他做妾，我，我也愿意。。?！闭f到已經(jīng)聲音細(xì)微，害羞不已。
鄭家大小姐也沒有責(zé)備她言語外露，只是憐惜道：“三妹，你又何苦這樣委屈自己?！?p> 鄭三小姐只是不吭氣。
大小姐又道：“就算你掛心與他，也不可莽撞，白叫人看了笑話，你先同我回去，等晚間落席，自然有機(jī)會見陳公子?！?p> 三小姐沒有答話，想來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兩人便腳步挪動，往與荇兒相反的地方去了。
荇兒只松了一口氣，想著她們?nèi)羰峭约哼@邊來，三人一照面，豈不是尷尬。她又細(xì)細(xì)回味起方才鄭三小姐所言，真真是一片癡心。
荇兒心中感嘆，鄭家富甲一方，雖不為官，也是極有身份地位的人家，鄭家三小姐竟然心甘情愿的只愿為陳子騫的妾侍。荇兒年幼不懂男女之情，撞見此景也不由思緒萬千，愣在原地不停思量，只想著鄭三小姐為了所愛之人可以這般委曲求全，自己卻萬萬不能夠，她自小見父母伉儷情深，父親雖貴為王爺卻沒有妾侍，師父和師叔也是朝夕相對，相敬如賓，她便以為這樣才是世間相愛夫妻的緣法，她曾想過，若是將來嫁人，斷然也要尋一個與自己兩廂情愿，相守一生一世之人。荇兒出生顯貴，骨子中另有一番傲氣，她便想，若是我心上之人心中無我，那我就是再也不見他，也不愿如此委屈求全。
她一番思量完畢，才悠悠回了神，心中不知怎的卻有些酸酸的，說不出緣由。一動身竟是落下許多花瓣，才發(fā)現(xiàn)原來已經(jīng)站了許久，初秋微寒，清風(fēng)掃落花瓣，竟是落了她滿頭，只得一一掃了，才動身回席。
第二日，南山門的蘇鈺便百般纏著蕭武，想要找了借口去見他那如花似玉的小師妹，蕭武自是不愿意，屁股釘在坐席上，只耐心陪著長輩師兄們，又與蘇鈺周旋，抽不出身。荇兒也落的清凈，在席間聽了一天戲，戲臺上竟是些才子佳人的戲碼，不知怎的總是想到陳子騫，甚是心煩意亂，一天都不想理睬人。
待到第三日，剩下的大都是江湖人士，那安平知府姚煥竟也留下來與江湖人士同聚，江湖中人素來不喜歡與官府打交道，只是那姚大人性喜熱鬧，為人可親，絲毫沒有官架子，很快就與群豪喝的興起。
荇兒眼見席間熱鬧，觥籌交錯，眾人一片喧鬧，都喝的三分酒意，卻絲毫無法融入這歡飲的氣氛，她心中卻全然沒有來時的新奇和興奮，只想著今日趕緊宴完，明日就可以離開這里此處，落得清靜，大概就不會如此焦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