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敦帳內(nèi)。
“什么,你再說一遍?”可敦放大了音量,厲聲問道。
楊善經(jīng)有點慌亂,“李世民派使者喬師望到了薛延陀部,冊拜夷男為真珠毗伽可汗,并賜給鼓纛,聽說夷男還要準(zhǔn)備要派使入貢??啥?,北方的部落都?xì)w順了薛延陀,現(xiàn)在夷男又接受了李世民的冊封,更是勢力壯大,我們要早做打算才是啊。”
可敦皺著眉頭,“李世民撮爾小賊,使這等離間之計,想把草原分崩離析,他好坐收漁翁之利,端的好心機!善經(jīng),大可汗拿出了什么應(yīng)對之策?”
楊善經(jīng)道,“胡人阿德列說因為天災(zāi)之故,好多牲畜倒斃,現(xiàn)在財力吃緊,騰不出手對付薛延陀,大可汗聽了趙德言的建議,現(xiàn)在正在計劃著再到大唐邊境劫掠一番,還說要……還要加重賦稅?!?p> 可敦重重的拍了桌子,“荒唐!如今日景不好,正是上下共赴難關(guān)之時,大可汗怎么會聽信這樣的謬論呢?這樣下去,豈不是會有更多的部族投向李世民,鼠目寸光!你怎么不駁斥他們呢?”
楊善經(jīng)慌道,“可敦息怒,我說了,沒說幾句就被趙德言駁了回來,說我是不是心懷大唐子民,還說我是……婦人之見見識短淺,說不加重賦稅的話難保那些部族不會暗投大唐,那豈不是便宜了李世民?”
可敦聽的越加憤怒,“可恨這趙德言,妖言諂媚,本以為他會好好輔佐可汗,沒想到他和那班胡人一樣,這些人本就并不是我草原上的人,怎么會知道草原上的情形?整日里只知道媚主斂財以自保,可汗偏偏就聽他們的,這樣下去怎么是好?”
“母后母后,咦,堂舅你也在這兒?母后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嗎?”蘇雅闖了進來,后面跟著阻攔不及的和琳。
蘇雅一眼看到可敦面色不郁,“母后,你不高興嗎?是誰惹你生氣了?是堂舅嗎?”
楊善經(jīng)忙道,“不敢不敢?!?p> 可敦斥道,“不經(jīng)通傳就擅自闖入,這就是草原公主的規(guī)矩?你真是越大越不像樣了,別以為我不會罰你!”
蘇雅嘟著嘴,跪在可敦身前,“母后,你別發(fā)火嘛,你看我的帽子好不好看?這是太后使人送來的呢,是不是很精美?我也才知道今日是中原的冬至節(jié)呢,就想著趕來跟母后說,讓母后看看我的新帽子,而且,我還準(zhǔn)備了大禮送給母后呢,母后您看完之后一定不會生氣的,也不會罰我,只會贊我呢!”
可敦望著女兒,珠珠鏈鏈的新帽子越發(fā)襯得她可愛俏皮,看著她一臉委屈的可憐樣兒,可敦縱使?jié)M腔怒火也不想傷及女兒,淡淡道,“什么大禮?”
蘇雅示意和琳叫幸兒進來,幸兒捧著一瓶紅色的月季緩緩進來,可敦一見,大為驚詫,“哪來的一大束花?”
蘇雅接過花瓶,獻寶一般端到可敦面前,“母后,您看,這就是我給您的大禮,好看吧?都是我和穆溶折的呢,是不是像真的一樣?”
楊善經(jīng)看可敦的臉色慢慢祥和,湊趣道,“公主真是蕙質(zhì)蘭心,手還這么巧,我看著還以為是真花呢?!?p> 可敦摸了摸花朵,笑道,“她哪有你說的那么好,調(diào)皮搗蛋是真的,不過還算孝順,這花就擺在這兒吧,挺喜慶的?!?p> 蘇雅把花瓶湊近了可敦,“母后您聞聞?!?p> 可敦探頭嗅了一下,“怎么還有香味?”
蘇雅驕傲的甩了下頭,“既然是花,怎么能不香呢,所以我在花瓶里放了好幾個香袋下去,香吧?雖然現(xiàn)在萬花凋謝,但是母后有興致的時候不僅可以賞到花,還可以聞到花香,是不是所有煩惱都沒有了?”
可敦拉過蘇雅的手,“你的心思母后領(lǐng)了,我不罰你就是。”
蘇雅笑道,“母后是不是不煩了?對了,母后,今日不是冬至節(jié)嘛,我聽穆溶說中原人都很重視這個節(jié)日的,我還做了一瓶準(zhǔn)備送給舅母呢,那我現(xiàn)在拿去給她,讓舅母也高興高興。”
望著蘇雅期盼的笑臉,可敦笑道,“你去吧,坐馬車過去,別玩的太遲啊。”
蘇雅高興的甩著新帽子跑出了氈帳。
中原……中原過冬至要祭天拜祖,要一家人坐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吃餃子,到了草原之后,有多久沒過過冬至了,連可敦自己也不記得了,“和琳,去吩咐再備輛馬車,我要過太后那兒去一趟?!笨啥胤愿赖?。
和琳應(yīng)著去了,楊善經(jīng)不解,“可敦怎么今日想起來去見訪太后?”
可敦沉吟道,“我說的話大可汗不聽,也許太后說的話大可汗能聽進去兩三分,我怎么都要試一試?!?p> “穆溶,中原人怎么過冬至的?是不是很熱鬧?”馬車?yán)?,蘇雅一臉向往,一直纏著幸兒問中原的盛況。
“冬至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會包餃子,有羊肉餡兒的,韭菜餡兒的,薺菜餡兒的,很多樣口味,熱騰騰的下鍋,大家坐在一起邊吃著冒熱氣兒的餃子邊聊天,別提多熱鬧了,小孩子們都會收到長輩給的鞋子帽子什么的,大家互相炫耀著自己得到的節(jié)禮,說說笑笑的,都很開心……”幸兒說著就想到了去年的冬至,吃著熱乎乎的餃子,當(dāng)時沒覺得有多特別,現(xiàn)在離家千里,也不知道娘他們今年的冬至是什么景況……
“餃子,餃子好像以前聽母后說過,就是面皮兒里面包肉餡嘛,很好吃嗎?”
幸兒看著眼前一派天真的蘇雅,好像看到了去年的自己,“很好吃,而且有的時候不在乎好不好吃,在乎的是跟誰一起吃,在乎的是吃的時候的心情。”
蘇雅研究的看了幸兒一會兒,“你是不是想你爹娘了?待會你就可以見你大哥他們了,今兒咱們在那邊吃午飯,你不就可以和你家人一起吃了?”
沒想到公主也有一番玲瓏剔透心,幸兒感激道,“多謝公主,其實只要一家人在一塊,吃什么都是好吃的?!?p> 蘇雅點點頭,“可惜我有很久都沒見過父汗和我哥他們,母后說他們整天都很忙,好像有一些草原上的部族生了事端什么的,今年天景又不好,父汗他們肯定很煩?!?p> 幸兒不知該怎么說,作為大唐的人,最好突厥是越亂越好,明天就垮臺算數(shù),連打都不用打了,但是好像這么著對蘇雅也有點不太公平,相處下來,她確是個直爽通達(dá)的姑娘……
“你怎么又不出聲了?對了,你和你大哥他們?nèi)ツ甓炼纪嫘┦裁??待會我們見了太后之后正好找了政道一起玩。?p> “我們?”幸兒想起了去年一時興起玩的玩意兒,不由唇邊浮起一絲微笑,“我們幾個人組了消寒社來玩?!?p> “消寒社?是什么?”蘇雅睜大了雙眼。
“是類似詩社的興致,就是……”幸兒想著去年的情形,把他們的九九消寒社娓娓道來,說給蘇雅聽。
蘇雅大嘆道,“這么有趣風(fēng)雅?!可惜我怎么去年沒有認(rèn)識你?不管不管,今年我們也要組消寒社,我也要玩?!?p> 幸兒笑笑,沒出聲,人不一樣,地方不一樣,雖然是同樣的玩意兒,玩起來的感覺想必也截然不同了。
“拜見太后?!背弥覂航o太后見禮的當(dāng)兒,蘇雅早已熟不拘禮的坐在太后身邊,讓她看自己戴上新帽子的模樣,幸兒抬頭打量著太后,本以為孫子都那么大了,怎么也雞皮鶴發(fā)了,沒想到看起來還是中年婦人的模樣,雖然是美人遲暮,但是姿態(tài)優(yōu)雅端莊,比起可敦更添了份可親。
“你是穆仲的妹妹穆溶吧,生的好模樣,看著就是個大家小姐,蘇雅,以后多跟穆溶學(xué)點規(guī)矩?!笔捥笳f話的聲音也很溫和,讓幸兒不禁心生慕孺之意。
“不敢當(dāng)太后夸獎?!毙覂褐t道。
蘇雅不依的拉著太后,“舅母,你居然不偏幫外甥女,虧我還給您準(zhǔn)備了過節(jié)的大禮呢。”
蕭太后笑問,“什么大禮?。俊?p> 素嬋捧著一瓶花走了進來,放在太后面前的桌子上,“這是你的大禮?大冬天的怎么會有瓶花的?”蕭太后奇道,湊近了看,方笑道,“是你用紙折出來的是不是?簡直以假亂真了,還有香味,嗯,真不錯?!?p> 蘇雅得意道,“是不是很特別?這是穆溶想出來,我跟她一起折的,我給母后也送了一瓶,母后直夸我呢?!?p> 蕭太后看了看幸兒,又拉著蘇雅的手,“孩子,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不過草原上紙張得來不易,價值珍貴……”
“再珍貴能有我的女兒蘇雅公主珍貴?嫂子,紙張這東西,中原要多少有多少,下次想要讓商隊販它幾車過來就是?!焙土障崎_帳簾,可敦一路笑著說著,一路走到了蕭太后跟前,略施了禮坐在一邊。
“蘇雅,去找政道玩去吧,”可敦看著站起身的蘇雅,微笑道。
蘇雅和幸兒,連同和琳,素嬋都退了出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