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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第92章 同是天涯淪落人

南宋風煙路 林阡 2755 2010-06-21 13:23:29

  白路獨自上了橋去,看著橋下流水潺潺,橋上車水馬龍,與她無關,整個世界一片陰霾:“爹!究竟是誰害了你!究竟是誰,我不會饒了他!絕對不會,絕對不會!”一拳砸在橋欄上,這時候,波中又浮現出一個人來,白路一驚,轉頭看見柳五津,小聲道:“柳叔叔……”

  柳五津點點頭:“丫頭,想哭就哭吧,不要克制?!卑茁啡滩蛔I如雨下,柳五津看她淚水決堤,輕聲問:“傻丫頭,壓抑在心里多久了?”

  白路不說話,只是搖頭,柳五津嘆了口氣:“這一年真的很不好,楚江走了,紀景走了,陸憑走了,慕容兼走了,你爹也走了……這么多人,走了一大半……”

  他看著自己的上身倒影:“其實誰不孤獨?我也孤獨,每個人都孤獨……”

  白路抽泣道:“我要報仇!我一定要找到那兇手,將他千刀萬剮!”

  柳五津拍拍她的肩:“丫頭,孤獨的人最應該學會的就是面對孤獨,再辛苦也得撐下去,小秦淮要靠你們,才能在淮南立足稱霸?!?p>  白路擦拭了淚水,發(fā)泄完了稍微有些平靜:“是,柳叔叔,我知道啦,謝謝你安慰我,我會撐下去,一定……”

  柳五津看著她瘦削的面龐,可是她還是個才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啊……她怎么承受?

  轉過身來,朝秦府的方向看:秦川宇,他為什么拒絕和我見面?他們這些年輕人,心中所想為何這般復雜和黑暗?。?p> ?。牐牐牐?p>  卻說鳳簫吟自從棄馬行船后,在船上蹦上跳下,好不快活,勝南微笑著看她:“當心,你不是忌水嗎?應該安穩(wěn)些!”

  吟兒一笑,不屑道:“不會的,我控制得住,不會落水!”

  君前提醒道:“那你這樣很容易暈船!”

  吟兒搖頭:“我不像林勝南,他是北方的,容易暈船,我又不是北邊的,不怕!”

  君前蹙眉:“對了,我聽過各種謠傳,有人說你是太行山那邊的,有人說你是西遼的,有人說你從流求來,你究竟是哪里的?”

  吟兒瞪大眼睛:“看來我的名氣不錯,連西遼流求都搶我這個大名人!”

  她坐下來:“我是大理的。從小就生活在點蒼山下江洋道上,是江洋道的主人江洋老祖的三徒弟?!?p>  君前半信半疑:“那你的真實姓名呢?叫鳳簫吟?”

  “我的真名很普通,我沒有父母,他們稱我三姑娘。大約三年前才拜了現在的師父,加入了江西八怪,叫鳳簫吟這個名字?!?p>  勝南茅塞頓開:“原來是這樣……”

  吟兒講述完自己,轉臉來問李君前:“二大爺,講講你吧,你的身世。你爹娘是誰?和小秦淮各位香主關系如何?”

  君前臉上冷如冰:“我是個棄嬰,生下來還沒會說話,就被爹娘遺棄了。然后被一個大戶人家收養(yǎng),其實也不叫收養(yǎng),那老爺撿了我,是到他家里做苦工去的。我懂事很早,你信不信,一個四歲的小孩,幫六歲的少主人換尿布?”

  吟兒聽得義憤填膺:“什么父母!什么東西!”

  勝南注視著君前,從來沒有過這般的感受:“雖然一直沒有得知身世,可我的命要好得多了,我有個相依為命的養(yǎng)母,雖然旁人歧視我、說我是叛徒的兒子……”

  君前笑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當年幸好遇見小秦淮的英雄好漢們,授我武藝,教我做人,他們都是我的親生父母!”

  吟兒問:“那你們想沒想過找自己的親生父母?”

  李君前一愣,沒有說話。

  林勝南道:“想過,而且天待我不薄,已經找到……”

  吟兒自己低下頭:“我很久以前就在找,可是現在有些動搖……萬一我也是個棄嬰?”

  君前道:“因為是被遺棄的,我身上沒留下任何憑證,想找,也找不到。不過,當時世事動蕩,或許他們有許多原因才遺棄我?唉,不能怨天不能尤人,一切只能順其自然?!?p>  “是啊,家破人散的事情太多,一條船上,我們三個就全是了。船夫,你呢?”吟兒問。

  那船夫有些觸動:“比起三位來,小的真是幸福!小的要好好養(yǎng)家!”

  吟兒看著兩岸青色的山丘,綠葉隨風搖動著,遙遠的地方,好似傳來一陣荒涼的排簫聲,透過樹看過去,樹的里層還是樹。

  水面初平,靜如鏡鑒,她默默地看著魚兒在水中游弋,冷風拂過,一陣感慨:“忽然想起李易安的一首詞,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p>  李君前一笑:“現在還沒有日暮,怎么會想起這首不相干的詞?”

  “這是南渡之前李易安寫的,當年無憂無慮,寫的是游玩、嬉戲,可是南渡之后,寫的卻是國仇家恨……同是婉約,意境卻差得很遠……”

  “我懂你的意思,一切都是受了戰(zhàn)爭的苦,戰(zhàn)爭一禍害,不知要禍害多少人、多少代。”勝南輕聲道,“我去過濟南吊古,李易安的少年生活過得很是安逸快樂,無拘無束,卻被戰(zhàn)爭害苦,她在丈夫去世后無依無靠,淪落到賣字畫為生,實在很可憐……”

  “可是她留名了,難得的一個女詞人啊,如果她沒有這番經歷,可能也沒有這般成就?!本暗??;仡^看吟兒,她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君前一愣,遞上手巾:“哭什么?”

  吟兒奪過手巾,狠狠地擦了,聲音特別大,君前聽她連擦個鼻涕都這樣與眾不同驚天動地,豎起大拇指來:“豪放派!豪放派!”

  吟兒一笑:“知道你那位瀟湘姑娘是婉約派的!”

  君前急得臉又紅到脖子根:“你又胡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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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行一段,鳳簫吟終于因為情緒不穩(wěn)定而暈船,突然間捂住嘴,似吐非吐的樣子,勝南察言觀色,關切道:“怎么了?”見她一臉痛苦,也知她暈船厲害,趕緊道:“船夫,停船!”

  君前亦問:“怎樣?有事嗎?”吟兒只是搖搖頭,什么話都不說,臉色蒼白。

  剛到岸邊,吟兒就開始吐,那陣勢真是嚇人,勝南和君前一邊捶她背一邊神情緊張地看著她:“好點沒?”“讓你別上竄下跳,你就不肯聽,好點了嗎?”

  鳳簫吟擦拭完了,轉身來,人就活過來了,直接瞪了一眼李君前:“二大爺,我以后再也不坐船了,都怪你,一定要走水路!”

  李君前啊了一聲,根本意想不到鳳簫吟會把責任歸咎于自己,一時啞口無言,氣道:“那我該怎么補償你,攙扶你上船?”

  “好??!你自己說的。”

  “你!怎么還有這種人??!”李君前無話可說了。

  勝南笑起來:“你不知道,她一張嘴厲害得很,把對的錯的反過來說都無所謂,反正道歉的都是別人!”

  “霸道!你也真不愧是江洋道上的,還沒有開化嘛!”李君前不得已,攙扶著她上船去。

 ?。牐牐牐牐牐牐?p>  上得船去,那船夫指著河面說:“幾位客官,現在正在同行一支大船隊呢。我們要不要等一等,讓他們先過去?”

  李君前一怔:“才一會的功夫,怎么就有這么多船經過?”

  “這幾日生意特別好,經過這里的客人很多,有經商的,也有身負武藝的,還有一些不像宋人……”

  李君前心念一動:金人?金國公主,或許就在其中?

  “這黃天蕩離建康并不是很遠啊,幾天之內,竟然到了??磥硎窃蹅兡鞘虑檫€趕得上?!兵P簫吟道。

  “的確不遠,黃天蕩還有一處能直通秦淮河?!崩罹敖忉尩馈?p>  船夫卻面露難色:“往那邊去就不會再快了,因為那邊有關卡,過關很困難……”

  “什么關卡?”李君前一愣,沒聽說過啊。

  “有一幫盜匪,雖然是近期才出現的,卻猖狂得緊,一天到晚守在那里要攔路錢,也沒什么官員管那里,任他們胡作非為,就算官府知道了,也沒用,官匪一家!”船夫道。

  “事情發(fā)生多久了?”李君前問。

  “也就一兩個月吧?!贝蛞а狼旋X,“真希望他們消失,不要再礙著我們生意……這么大的船隊,不招風才怪,你們等等看,這支大船隊肯定是要被他們打劫的!”

  李君前看著河上舳艫千里:希望金國公主這件事,不要節(jié)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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