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科室調整
余海江得了肝癌的消息像一道驚天炸雷一樣打破了普外三科原有的平靜。
清晨交班時，孫德銘又一次沒有出現(xiàn)。
在劉護士長的主持下，整個交班的氣氛死氣沉沉的。
沒有人在意交班的內容，大家默不作聲，心里都在擔心著余海江的身體。
肖宇的情緒也不太好，他扭頭望向了北邊，原本余海江交班時站立的位置此刻還是給他空著。
他知道一旦余海江病退了之后，編制危機就能立馬解除，那就不存在孫德銘要趕人離開的情況了。
但他根本高興不起來，哪怕他真的被孫主任趕走，他也不想讓這種噩運降臨在那位溫和謙遜的余老師身上。
晨會結束，劉護士長帶著一眾白班護士們去查房了。
白冰然在經過肖宇身邊時，她眨了眨眼望了望他，她應當注意到了肖宇落寞的表情，那似乎更像是一種無形的安慰。
肖宇對白冰然咧嘴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顯得是那么的干澀，那么的不自然。
肖宇把視線轉向了別處，但這一轉又恰好與方悅薇的眼神交織在了一起。
他感覺小方的表情有些復雜，她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此時沒有了活力，就像一潭死水一樣，她低下頭默默離開了。
這時肖宇似乎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掛著的那枚“幸運掛墜”。
都說吉普賽人的東西邪性，如果不是自己佩戴了這枚掛墜，人生發(fā)生了改變的話，是不是余海江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得了肝癌。
這時肖宇的耳邊響起了一陣冷笑，那是老鬼海姆里希的聲音。
“你在胡思亂想什么？我是個幽靈，但我不是什么害人的厲鬼。害人利己的事情身為醫(yī)生的我是不會去做的，你不要把什么都歸咎在我的遺物身上。它只是個普通的小玩意兒，頂多上面有一個姑娘對你真摯的祝福！”
這話說得肖宇面紅耳赤，他用心念向那老鬼道歉，但已經得不到對方的回應了。
就在這時，孫德銘帶著秦磊從外面匆匆走了進來，他讓邵偉把門關好，拍拍手讓大家坐下來開會。
清點人員，除了趙露雨出門診，劉老不知所蹤之外，其他人都在場。
孫德銘坐到了辦公室里最靠窗的位置上，他抬頭掃了掃在場的所有人。
“老余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吧！”孫德銘問。
在場眾人都不回答，大多數人都望著自己的腳尖。
“先說工作吧！老余的病人不少，我想一半先交給小秦，一半交給露雨！尤其是那些回來化療或做分子靶向治療的患者都管好了，這樣的安排沒人反對吧！”說著，孫德銘就抬頭找人。
顧湘舉了舉手，她說：“主任，趙姐出門診了，今天我先幫她接一下吧！”
“那好，小顧，你和趙露雨兩位女同志就先接一下，有什么事情找我或小秦都行?！睂O德銘說著又望向了余海江組里的兩個成員，“還有趙明和陳琦，管好你們現(xiàn)有的病人，趙明就先跟著秦磊，陳琦跟著趙露雨，其他人員不做調整?！?p> 在場的眾人都點頭答應著。
孫德銘又望了望在場的眾人，臉色凝重地說道：“老余的情況不容樂觀，希望大家在忘我工作的同時，也多注意自己的身體，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有事多跟主任溝通……如果有誰覺得呆在科里壓力太大的話，主任會幫他跟院里溝通，去一個適合他的新崗位，畢竟工作是為了更好的生活！”
肖宇低頭咬了咬嘴唇，對于孫主任的暗示他已經不像前兩天那樣放在心里了。
“先說這些吧！都去查房，有手術的早點兒上手術……下個月，等博士來了，咱們再重新分組，這段時候小秦和趙露雨要辛苦一下了，丁教授那邊也要適當幫襯一下?！?p> 簡短的碰頭會就這么結束了。
之后大家開始了各自的工作。
秦磊今天不查房，他早早地去了手術室。
肖宇在電腦上修改好了自己的醫(yī)囑，又翻了翻23床劉愛君阿姨的醫(yī)囑，并做了適當修改。
這并不是因為23床劉阿姨有北方大學附屬醫(yī)院劉長天的這層關系，而是因為那是他獨自完成手術的第一個病人。
肖宇獨自查完了房，他的大多數病人病情都平穩(wěn)。
當他去看32床王培潛大爺的時候，病房里空空如也，路過的白冰然告訴他老人去做心肺功能試驗去了。
肖宇剛走出那間病房，就看到劉愛君阿姨正站在走廊里沖著他在笑。
“劉阿姨。”肖宇打招呼道。
“肖醫(yī)生，我在等你呢？”劉阿姨說。
肖宇想起了今天要給劉阿姨換藥，于是就將他帶到了換藥室。
肖宇給治療床上鋪上一次性治療巾后就讓劉阿姨躺到了上面。
他解開彈力緊身衣，去掉多余的壓迫紗布，終于露出了刀口。
當時“老鬼”海姆里希選擇的是皮下連續(xù)縫合，現(xiàn)在看，在平坦的胸壁前只留下一條十幾厘米長的紅色“細線”。
刀口愈合沒有問題，引流管周也沒見紅腫，皮下也沒有積液。
“愈合挺好的，劉阿姨?！毙び钜贿呌玫夥耷虿潦弥犊谝贿呎f道。
劉阿姨使勁閉著眼睛，她干澀地笑了笑：“肖醫(yī)生……是不是很難看……”
“這個……”
肖宇沉吟了片刻，他在想該如何作答。
過往的經歷，許多人第一次躺在這換藥床上都會問他相同的問題，尤其是像今天這樣，在第一次打開刀口的時候。
他見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應，那簡直是囊括了人生百態(tài)。
他見過有人漠然不語，有人尋死覓活，還有人人前開朗人后抱頭痛哭……
失去了代表女性性征的重要器官，對于愛美的她們來說那是多么大的沉重打擊。
這個時候，無論什么樣的回答都會顯得是那么的蒼白無力。
“阿姨，面對生命和美麗的時候，醫(yī)生總會先考慮怎么保住患者的生命。我覺得人的美麗不光是身體……活得美麗那才是人生最真正的美麗……”肖宇說完了這些就搖搖頭，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說八道什么。
“謝謝你，肖大夫，你真是是個溫柔的人?！眲⒁瘫犻_眼睛，她一臉慈祥地望著肖宇，就像在看自己孩子一樣，“你換藥一點兒都不疼，就像你這個人一樣溫柔……你說得沒錯，人生必然要走過很多的岔口，面對很多次艱難的抉擇。直面過了生死，那才知道路邊那些過往沒有留意過的風景是如此的美好?！?p> 肖宇沖著劉阿姨溫柔一笑，這時候他已經把藥給換完了。
同時，他又想起了余海江，那位比自己溫柔百倍的醫(yī)生，他勤勞一生，用自己的有限時間陪伴了許多病人，讓很多對生活失去信心的病人找到了生命的意義。
而當自己直面殘酷人生的時候，他會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