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走后,紫蘭領(lǐng)著云飛來到了和風院的后罩房。
“以后你就住東邊第一個屋子,西邊的屋子住的是少爺?shù)男P茗硯和奉墨,以后如果再來人就安排和你一個屋了?!闭f著話,紫蘭便打開了東屋的門。
往里一看,柳云飛對這個住處很是滿意,雖是下人住的地方,實際上卻很寬敞也很整潔,樟木做的床和桌椅板凳,一看就十分結(jié)實,旁邊還立了個榆木做的大柜子,應(yīng)該是用來儲存衣物的。零碎的生活物品,洗漱用品一應(yīng)俱全,看樣子大夫人老早就想給少爺添個書童了。
“怎么樣?比你以前住的地方好多了吧?”紫蘭得意地瞄了她一眼,“把你的東西放下吧,一會兒我還要帶你去針線房量一量尺寸,做兩身衣裳。完事兒之后,還要給你說說院兒里的規(guī)矩,緊接著再帶你去少爺跟前伺候著。走吧!”
一路上,紫蘭嘰嘰喳喳,嘴就沒有停過,可是柳云飛一點也不覺得心煩,這個女孩只是熱心和好奇,她能看得出來,不似以前在學校里的那些同學,每次問起她家里的事情,眼神中總有一股子惡意的炫耀,好似在說“看吧!你這么努力是有原因的,因為沒人要你!”
“你家里都有什么人???”紫蘭開口問道。
“只有我娘親了?!绷骑w柳云飛老老實實地作答。
她們便這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到了針線房,其間紫蘭又給她講了講府里的規(guī)矩,還有怎么給少爺奉茶倒水,伺候筆墨。
量完尺寸,已近中午,紫蘭又帶著她回到了和風院,一進院門就碰見了兩個半大的男孩子,穿了一模一樣的衣服,模樣清秀,兩人迎面走過來,其中個子略高的那個對著紫蘭招呼道:“紫蘭姐姐,您回來啦,用飯了沒?鈴蘭姐姐帶著少爺去老夫人院里用飯了,我去廚房取午飯,要不要捎上你的?”
“嗯,順便給我取一份吧,記得不要肥肉?!本o接著她指了指柳云飛,“她是少爺?shù)陌樽x書童,新來的,你給她也帶一份吧?!?p> “好的?!蹦悄泻_柳云飛友好地笑了笑,“我是奉墨?!彼种噶酥概赃吥莻€男孩,“這個是茗硯,我們先去取飯,回來再聊。”說完不等她回答,便跟奉墨二人便出了院子,直奔廚房而去。
“真是個冒失鬼?!弊咸m笑了笑便帶著柳云飛向院里走去,順便帶著柳云飛在院子里轉(zhuǎn)了一圈。
其實和風院不是很大,只是一個三進的院子,第一排是少爺?shù)臅蛷d和書房,經(jīng)過書房時柳云飛被小小地震驚了一把-——少爺書房的窗戶上居然不是糊的白紙,而是鑲的玻璃。
這個時代已經(jīng)有玻璃了?她仔細想了想,是的,她曾經(jīng)在一些記錄奇淫巧計的書中看見過關(guān)于玻璃的制作的記錄。玻璃在三百多年前的唐代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只是還沒有大批量地生產(chǎn),只有真正的富貴之家才有機會用上??礃幼宇櫦艺媸羌业撞槐∧兀贿^玻璃在這個時代也確實珍貴,否則怎么在大夫人那里沒有看見,在三少爺?shù)臅坎徘频搅四兀坑邢薜牟AП厝皇怯迷跁窟@樣的地方,采光好,又不透風,非常方便讀書。
第二排是內(nèi)室,主要是少爺?shù)呐P房,下人值夜的耳房,東西兩個廂房則是空著的,萬一哪個少爺在三少爺這里玩的太晚了也可以在廂房暫作休息。最后一排后罩房,就是下人住的地方了,柳云飛目前自己一間,茗硯和奉墨一間,鈴蘭和紫蘭,底下四個三等丫頭分別是小紅、小橙、小黃和小綠,負責院里的灑掃和清潔整理,這四人合住一間。
少爺給取的這名字還真有趣呢,不知道會給自己取什么名字呢。
轉(zhuǎn)了一圈,二人便去了書房旁邊的小側(cè)廂,院里的下人用餐時一般都在那邊。到了屋里,看見茗硯和奉墨已經(jīng)將菜布好了。
“快點過來吧!一會兒就涼了。”茗硯、奉墨招呼道。
四人坐下吃飯,不多會兒院里忽然傳來一陣嘈雜之聲。四人忙站起身來,想到院里看看。
奉墨向其余三人擺擺手,又對紫蘭道:“紫蘭姐姐,您忙了一上午了,先歇著,我出去看看?!?p> 說著就飛快地向門外走去,不一會兒便回來了,急急地沖著紫蘭而來。
“紫蘭姐姐,少爺在老夫人院里挨了老爺?shù)牧P了,快去給少爺找些藥擦一擦。”紫蘭慌忙丟下碗筷向門外走去。
“好好地怎么會挨罰呢,而且今天也沒有逢十,老爺怎么會回來呢?”
“我也不清楚,鈴蘭姐姐已經(jīng)領(lǐng)著少爺回屋去了,您快點找藥給少爺上上吧,少爺最怕疼了?!?p> 柳云飛看那三人都急急地往后面的臥房跑去,趕緊也跟上他們。到了臥室看見顧敏文雙眼紅腫,雙手也是紅紅腫腫的,鈴蘭正拿了一個濕手絹輕輕地給他擦拭呢,看見紫蘭過,鈴蘭忙給她遞了個瓷瓶。
“這是老夫人屋里的青蘿給帶過來的,說是老夫人賜的,活血化瘀,但是這藥需要揉一揉,滲進去才好,你給開開,給少爺把藥上上吧。”
鈴蘭接過瓷瓶打開,連忙給顧敏文在傷手上灑了一些,然后開始輕輕地柔,顧敏文立刻就叫喚起來,可是又覺得自己是個男子漢不應(yīng)該掉眼淚,又竭力克制著自己,滿滿的眼淚在眼眶里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就是舍不得落下來。紫蘭見此情景,一下子忍不住卻落下了眼淚,手下確怎么也揉不下去了。
這是柳云飛插口道:“紫蘭姐姐,讓我來給少爺上藥吧?”
“你這么小,行嗎?”紫蘭隨時下不了手,但是對柳云飛的話也有些遲疑。
“我行。我們村里有人出去打獵總摔傷,我看他們?nèi)噙^,那些叔叔伯伯還教過我呢?!绷骑w扯謊道。其實是以前在部隊鍛煉時受了傷,和戰(zhàn)友們經(jīng)常相互自己揉,在軍校里,除了軍事知識,專業(yè)知識,野外生存急救也是必學的。說罷她搶過紫蘭手里的瓶子便給顧敏文上藥。
顧敏文看她直直地過來牽起他的手就揉,還有些怕她弄疼了,誰知柳云飛的手法很是奇怪,雖然麻麻酸酸地,卻完全沒有紫蘭剛才處理時那么疼,剛剛糾結(jié)著的小臉也松緩下來。見此情景,其余三人皆松了一口氣。
顧敏文見給他揉手的是一張生面孔,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是誰?”
柳云飛認真地給顧敏文揉著手,并不抬頭,柔聲回道:“回少爺?shù)脑?,奴才是新來的伴讀書童?!?p> 這些規(guī)矩都是剛剛才從紫蘭那里學來的,“尊卑有別”,她知道。
“書童?”顧敏疑惑。
“對啊,就是書童,以后就由我伺候您讀書寫字了?!笨粗@藥已經(jīng)都被吸收了,柳云飛蓋上瓶蓋,抬起頭,目光清澈地望著顧敏軒。
顧敏文微微一怔,輕輕頷首,“那你今年幾歲了?!?p> “回少爺?shù)脑?,奴才再過半年就滿七歲了?!?p> “那你比我小半歲啊,我剛過完七歲的生辰?!鳖櫭粑乃坪鯇@個小伙伴十分的滿意。
見兩個孩子在一邊聊天,紫蘭偷偷將鈴蘭拽到一邊問道:“少爺好好地在老夫人那里吃飯怎們會被老爺打了呢?”
“別提了,三少爺正在老夫人那兒用餐呢,正好老爺回來了,老爺吃完飯就說要查三少爺?shù)墓φn,結(jié)果三少爺背不出來,回老爺說先生還沒教呢,老爺就氣了,說大少爺四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能背一整本了,咱們少爺連第一頁都背不全,這不就……”
紫蘭聽了直嘆氣:“老爺真是的,像大少爺那樣的天底下有幾個啊……”
她二人一齊要了搖頭,回了主臥,聽見顧敏文糯糯的聲音正在吩咐:“茗硯,你去回一聲老太太,說藥已經(jīng)上了,不礙事了,讓她老人家放心?!苯又值纛^對奉墨說:“你去靜思院跟大夫人說一聲,我已經(jīng)沒事了,叫她不要擔心?!眱扇她R齊稱是,接了他的命令都向外走去。
柳云飛聽了他的話對這個三少爺頓生好感,雖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卻十分懂事體貼。
“少爺,這兩天您的手不能沾水,我看老夫人的這個藥很好,估計明天下午您就可以勉強握筆寫字了,不會耽誤您的課業(yè)的。”
顧敏文聽了很是高興,又有些苦惱。
“不耽誤就好,我本來就比大哥笨,要是再少讀兩天就差地更遠了?!彼袣鉄o力地說道。
柳云飛聽了,覺得一陣心酸,才半大的孩子就生活在他哥哥的陰影下了,以后的日子還很長呢,難道他要永遠這么不快樂下去嗎?雖然才見過兩面,但是她喜歡這個孩子,她可以感覺到這個孩子的質(zhì)樸和善良,在這樣一個階級分層明顯的社會里他絲毫沒有把她當作下人,而是當成一個伙伴在講述自己的心事。
柳云飛用自己雙手捧起顧敏文小小的臉蛋,抹去他腮邊未干的淚水,望著他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的與他對視,柔聲說道:“少爺,你看,顧家的先人創(chuàng)立篤行學院的時候為什么取名要叫‘篤行’呢?”
顧敏文呆呆地看著她,一時癡了,只是傻傻地搖搖頭。
柳云飛微微一笑,接著說,“‘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是中庸之中所講的治學求進的道理,可是顧家的先人看中的首先不是博學而是篤行,可見顧家的先人也覺得無論是治學還是做人,踏踏實實,腳踏實地才是最重要的。讀書之法,在循序而漸進,在我眼里,三少爺正是秉持了顧氏的家訓呢。況且天熙立國以來像大少爺和老爺那樣的人又有幾個?恐怕自科舉建立以來都屈指可數(shù)吧,所以少爺千萬不要妄自菲薄哦。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士之才,亦有堅忍不拔之志,我相信少爺只要堅持不懈,他日定能一鳴驚人?!?p> 聽了柳云飛的話顧敏文呆呆的點了點頭:“云飛你說的對,不管別人怎么說,我自己踏踏實實地學習就可以了,夫子說我已經(jīng)是他所教的孩子當中最聰明的了?!毕肓艘幌?,又接著對云飛說:“不過我覺得以后他見了你肯定就不會這么想了,云飛你好厲害,你居然連禮記也讀了。”
柳云飛訕訕地笑了笑說道:“那是因為我父親生前多次參加科舉,久試不中成天在家聽他念叨,就記住了那么幾句。”心里想著,騙小孩子好內(nèi)疚啊,以后恐怕經(jīng)常要騙他呢,不過總比嚇壞了他來得好吧。
“那你也已經(jīng)很厲害了,你可是比我還要小呢。”顧敏文由衷地贊美道。
弄得柳云飛很不好意思,心說生理年齡是的,心理年齡我可是快趕上你娘了。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
顧敏文很高興,又問,“我是三月初十的生日。你是什么時候?”
“我是八月十五?!?p> 顧敏文突然從凳子上跳了起來,“云飛!你是中秋節(jié)生日,你真是太厲害了!生出來就能吃月餅?!?p> 柳云飛失笑,這關(guān)她什么事,好像是她老娘比較厲害吧?況且有生出來就能吃月餅的孩子么……
站在旁邊一直沒吭聲的紫蘭趕緊過來,將顧敏文按回凳子,“小祖宗,折騰了好半天,你就消停會兒吧。”說著又向鈴蘭招了招手,“你去給少爺再打盆水來洗洗臉,我去端杯茶來,少爺清清口,一會兒該午休了,下午少爺還有功課呢?!?p> 顧敏文乖乖地安靜了下來,又可憐兮兮地用他受傷地小手勾了勾柳云飛的小手指,說:“那云飛你留下來陪我休息。”
紫蘭聞言,立刻大驚:“少爺,萬不可尊卑不分,老爺知道了又該訓斥你了?!边@要是傳到四夫人那里,又要編排少爺縱奴欺主,而且四夫人說的那些話顧府的人真?zhèn)€兒是聞所未聞,說不得柳云飛就在這院里待不住了。
顧敏文聽了不以為然,可是又知道紫蘭所言屬實,覺得很是泄氣。
柳云飛看了那緊張又認真的神色,知道玩笑不得,她雖然將顧敏文當成朋友,可不要說這是一個講究尊卑的時代,即使在現(xiàn)代,人也分三六九等。她溫言撫慰道:“少爺,以后我就是您專屬的書童了,咱們以后天天都在一塊兒,你醒了就能見到我,說不得到時候您就嫌我煩了呢。”
鈴蘭已經(jīng)打了水回來了,聽了她的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真是個鬼機靈?!?p> 紫蘭也搭腔:“誰說不是呢。”
氣氛一下子又活躍了過來,顧敏文遂然釋懷。
“那我醒了再找你吧?!?p> 柳云飛心中感嘆,真是個可憐的孩子,雖然錦衣玉食,父母親人都在身邊,可是他還是很孤單。相較而言,在現(xiàn)代,像他這樣條件的孩子要幸福多了,至少可以自由地選擇朋友。
她笑著向顧敏文點了點頭。
“少爺,您就放心吧!我守在外面,隨叫隨到。”
“那就不用了,你也休息一會兒吧,反正我醒了會讓紫蘭姐姐去叫你的。”
真是善良又體貼啊,柳云飛對這個小主子印象好到了極點。
各人安排好了自己的事情,顧敏文也歇了下來,柳云飛看一切妥當,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想到今天遇到的人和事,柳云飛對自己目前的差事很是滿意,不管外部環(huán)境怎么樣,至少自己直接相關(guān)的同僚們關(guān)系很簡單,自己的領(lǐng)導體貼又和氣。
她將先前放在桌子上的包袱打開,將幾件有限的衣物整理整理放進了柜子里,又開始鍛煉身體,即使不能武藝高強,最起碼也要強身健體不是。
望著窗外似火的驕陽,柳云飛斗志昂揚。她對自己說,也許從現(xiàn)在開始老天終于給你好運了,加油,云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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