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顧庭生一聲聲的質(zhì)問,顧東樓沒有絲毫的退縮,臉上越來越冰冷,譏諷道:“說到底,你不過是怕了,怕丟了你知府這頂帽子,丟了你驕奢的生活,因為這些,你可以罔顧你兒子一輩子的幸福,可以對著上級卑躬屈膝,你就不怕你的良心不安嗎?還讓我去參加科考,若以后為這樣的朝廷服務(wù),我寧愿去街上擺地攤!柳如煙算什么東西,不就是上輩子投的胎好,成了尚書家的千金嗎?難道她就可以無法無天,想要嫁給我,我就必須得娶?這是什么道理!”
啪!
響亮的一個巴掌,打斷了顧東樓幾乎歇斯底里地吼叫,顧庭生氣得險些站立不穩(wěn),呼吸急促,低吼道:“從小教你圣賢書不是讓你頂撞父母的!而且,柳如煙她就是可以無法無天,她就是想要嫁給誰就能夠嫁給誰,誰叫人家的命好,恰好成為柳尚書的掌上明珠,你有本事,就去投胎成什么宰相元帥家的公子少爺,那時候你就可以拍著胸膛氣昂昂地說,柳如煙算什么東西!”
顧東樓抿緊了唇,不發(fā)一言,一張長得越發(fā)漂亮得不似凡間之人的臉面無表情,死死地盯著顧庭生,良久,顧東樓冷哼一聲:“這輩子,你打過我兩次,五年前,你因為阻止我去參軍扇了我一巴掌,只因為你覺得戰(zhàn)場兇險萬分,覺得我應(yīng)該去考科舉,立足于朝堂之上,可現(xiàn)在,你又扇我一巴掌,只因為有個官比你大的人的女兒強硬地想要嫁給你兒子,你覺得不答應(yīng),我們顧家就會死無葬生之地了!那你告訴我,哪里不兇險了?朝堂上,稍微不注意,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就是人頭落地的下場,這就是你想要給我的結(jié)局?不為保衛(wèi)國家而犧牲,流芳百世,而是整天生活在陰謀算計里面,從而被人冤枉致死,遺臭萬年?”
說著說著,顧東樓大笑起來,因為笑得太厲害,眼角都有了一些水光,而顧庭生則啞口無言,有些頹然地坐在椅子上,還能說什么呢,說尚書是極其護短的人,若不娶他的寶貝女兒,在接下來的朝廷變革中,他們一家便很有可能抄家或者處斬?或者是說,娶了柳如煙,就相當(dāng)于是站在了丞相一方,若無意外,他便會步步高升?
整個房間沉寂了下來,顧東樓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你死了這條心吧,柳如煙,我不愛,也不娶!”
說罷,顧東樓轉(zhuǎn)身,挺直了背梁,離開了大廳,不屈不傲!
一個月的時間不長,但對于相隔兩地嘗盡了相思的人來說,總覺得像是過了好幾年,夏小竹的及笄禮并不隆重,只是簡簡單單地束了發(fā),插上了簪子,而后在祠堂里跪著受了訓(xùn)誡,祈福了一番,便沒有其他什么隆重的事,一來,她只是一名庶女,二來,及笄第二日她便要穿上嫁衣趕去顧家,在路上還要耽擱兩三天的時間,若不抓緊,吉時就趕不上了,三來,夏小竹對于當(dāng)年夏林冷眼旁觀她被責(zé)打的事始終心有芥蒂,雖然也會叫他爹,也會聽他話,敬愛他,尊重他,只是再也不及最開始那般親昵,顧東樓曾經(jīng)也試著勸慰過她,只是作用不大,夏小竹覺得,心目中父親的形象崩塌了哪有那么容易再重新建立起來!
上花轎的時候,夏小竹沒有哭,她心里只有激動與高興,沒有悲傷,根本哭不出來,只是,在夏林握著她手的時候,牽著她一路從竹院走到府邸大門的時候,夏小竹忽然覺得有些心酸,有些不舍,不管怎樣,這個人始終是她的父親,疼愛著她的父親,當(dāng)初的事情固然讓人心涼,可這些年,夏林真的是對她好的,出了這個門,以后想要再見,便不容易了!
快上花轎的時候,夏小竹突然轉(zhuǎn)過身來抱住了夏林,低低地喚了一聲爹,夏林起初呆愣了一會兒,而后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背,嘮叨著:“以后嫁了人,可不許再隨意任性,隨意賭氣,要懂得孝敬公婆,要賢惠持家,萬一有一天,東樓做了什么讓你不順心的事,你也要大度著點,別傷了兩人之間的情分!”
夏小竹在夏林的懷里悶悶地點著頭,而后等著媒婆一直在催著,才不舍地起來,在夏林的攙扶下,坐進了花轎,在花轎被抬起的時候,站在一旁的夏林忽然撩開窗簾,急切地說道:“竹兒,若東樓做了什么讓你無法容忍的事,就回來,有爹在,夏家絕對有你一個容身之所!千萬別委屈了自己!”
聽聞這話,大紅蓋頭下的夏小竹忽然覺得鼻子酸酸的,有什么東西從眼眶里洶涌而出,緊緊抓著夏林撩起窗簾的手,哽咽著喊道:“爹——爹——”
除了不停地喊著爹,夏小竹心中縱有千言萬語,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心中被一種情緒膨脹得快要爆發(fā)開來,她后悔了,她就這么一個爹,她不該在這僅有的五年相處中心里始終怨怪著他,不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