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枯瓣
兩盆冷水澆下來，希爾斯和源妃都醒了。
她們被緊緊綁在兩根柱子上，柱子豎直插在沙地里。海水漫過腰際，希爾斯旗袍的前擺在水里一上一下地漂浮。
面前正是叼著雪茄的布雷恩。
“我們沒有審問的必要吧？”
“沒錯。”煙圈隨著話吐出，“我只要控制住你們，讓我的人有時間前去談判就完全足夠了。也就是說，我不一定要保證你們兩人的生命安全?！?p> 源妃氣憤地想要掙開繩索，頸部卻突然收緊。這是她才注意到，兩人的脖子上都掛好了一個銀灰色的項(xiàng)圈，項(xiàng)圈上還閃著紅點(diǎn)。
布雷恩按一下按鈕，這才松開來。源妃滿臉通紅，不住地咳嗽?？磥碇灰齻冇挟悩拥呐e動，項(xiàng)圈就會自動收緊。唯一的控制在布雷恩手里，還只能控松不能控緊。換句話說，這圈子完全可以把兩個人絞死。
遙控器在展示過它的作用后被踩得粉碎，不可能再修復(fù)了。
“馬上就要漲潮了?！辈祭锥鬓D(zhuǎn)身說道，“以后會正好沒過你們的頭頂，到時候就算離水面只有幾厘米，都不可能獲得賴以活命的空氣。當(dāng)然，如果你們想要造次的話，會死得更早一些?！闭f罷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四面沒有一個人，只有頭頂那個白慘慘的燈照亮小小一片海水。兩人都不敢輕舉妄動，以防提前死掉。
源妃緊盯著希爾斯的側(cè)臉，她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源妃？”
“在?！?p> “你聽我分析一下。”希爾斯甩甩遮蓋右眼的頭發(fā)，“現(xiàn)在我們有兩個處境，要么淹死，要么被絞死。絞死會極其痛苦，但是淹死不但痛苦還很絕望。我來想想看，如果讓這玩意收緊的話，整個喉嚨都會被絞碎，那就不只是呼吸困難的痛苦了。讓水漲上來的話，憋氣是可以憋氣，等到憋暈了再死還好一點(diǎn)?？墒沁@絕望感太熬人了——要不，我先選讓這個圈圈絞死我，你看我的痛苦程度再選？”
源妃從來沒有想到老師會有這樣的發(fā)言。一般來說這種絕境都是想怎么逃走，她不會真的放棄了吧？
“希爾斯，老師，您可別……”
“別什么？我們的武器全給摸走了，還有什么辦法？放心，我雖然沒有死過，但是幾十次差點(diǎn)死掉，這沒關(guān)系的。就像輕飄飄躺在棉花糖上一樣?！?p> 也對，現(xiàn)在也不可能有什么解決辦法了，源妃挺直身體，看著水慢慢漲過胸口。這種時候突然解脫了，反正馬上就要死了，也沒什么可以掛念的了。
“希爾斯老師，您知道我離開您之后，去了哪里嗎？”源妃心中一直深壓的秘密終于可以透露出來了，這也算是命不長的好處吧。命不長，也就沒什么可以隱瞞的了。
“哪里？”
“我曾經(jīng)和海蓮娜·艾爾斯學(xué)習(xí)刀法，當(dāng)然了，她現(xiàn)在早已作古了。唉，也不知道我的小師妹怎么樣。聽說她也加入了【威】，現(xiàn)在在哪里？”
希爾斯閉上眼睛，一個個鮮活的身影在她眼前掠過。說起來，自己的冰眼都是人家送給自己的。一說【海蓮娜的弟子】她就明白了，是居合流的佐田美咲。沒想到源妃竟然去當(dāng)時的重犯那里深造，這著實(shí)讓她嚇了一跳。
“她呀，現(xiàn)在也去那里了。據(jù)說是被擊穿心臟而死的，心臟都沒了還能揮出一刀，也夠絕的?！毕査剐πΓ呀?jīng)漲到脖子根了，項(xiàng)圈當(dāng)然不怕水，繼續(xù)把持著兩人的喉管。
源妃的雙眼有些暗淡，佐田美咲一直支持著不成器的自己，雖然比自己小將近一歲，天賦卻高得多。據(jù)說她的母親就是銀隼佐田貴子，也是海蓮娜的師父?，F(xiàn)在她居然先己一步而去，看來海蓮娜這一脈馬上就要飄零殆盡了。等到自己死去，也不會再有延刀流了。想到這里，她的鼻子莫名一酸。
“我理解你的感受。我們安莉亞一族、艾爾斯一族、布拉德一族在這千年里也是凋零如晦星。賽琳娜死后，布拉德一族也沒了后人。大概等不到二十分鐘之后，安莉亞一族也只剩兩個支撐千年的孤柱了。”希爾斯看向前方的黑暗，笑笑。
源妃的眼眶有點(diǎn)濕潤，她不該讓老師也卷入這次事件當(dāng)中，更不該同意她前來換人。現(xiàn)在基本上沒人能阻止談判，很快就會有在大戰(zhàn)中犧牲的千萬人來陪她們了。
“老師，對不起。我把您卷入了這里。”
“沒關(guān)系的，我也早該死了。”
兩人再對視一笑，又看向前去。
“寐……”希爾斯不知道說的是什么，臉就被水給淹沒了。
“我……”源妃也不知道說的是什么，臉就被水淹沒了。
只有水中的氣泡才知道，她們說的是什么。
水中還能看到投下來的白光，但這白光似乎越來越暗淡，最終眼前一片漆黑。眼皮沉重地合上，身體似乎被抽走了力氣。
突然，希爾斯的右眼似乎顯出了微微的藍(lán)光。
在大自然的潮水面前，冰眼的這點(diǎn)可憐的冰結(jié)根本起不了作用。與其再耗費(fèi)體力在這無謂的抗?fàn)幧?，還不如聽天由命。
然而，冰眼卻持續(xù)地抗?fàn)幹?，就像心跳搏動一樣，發(fā)出的藍(lán)光一次比一次強(qiáng)。與此應(yīng)和一樣，源妃的身上也流轉(zhuǎn)著白色的光芒。
也許，這就是通性吧，每一個佐田貴子的弟子、弟子的弟子、都將意志以某種形式流傳下去。即使天無時、地不利、人未和，都要盡自己生命的力量去守護(hù)，甚至與世界為敵。佐田貴子是這樣、莎爾曼是這樣、海蓮娜和佐田美咲也是這樣。
不論如何，只要舍命去做，就一定能成功。即使失敗，也是世界的錯。把抗?fàn)幍幕鸱N傳下去，繼續(xù)面對這個荒唐的世界。
強(qiáng)大的朔風(fēng)將其他一切都吹得粉碎，就好像居合斬?cái)嚻鸬匿h流。隨之接上的就是萬里的冰凍。鑄造起青碧色的大壩，水漲到頂，正好在巨型冰壩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