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苗疆一戰(zhàn),雖然比不上慕容山莊那一場的慘烈,卻是慕容清雅有生以來最為兇險的一戰(zhàn)。因為,那時候的她江湖經(jīng)驗尚有不足,對苗疆巫蠱之術其實一無所知,身邊還帶著一個不肯合作的累贅——凌少浩。
“那個姑娘不是跟你有私情嗎?怎么又會對你下毒?”對于那時的她來說,感情這種東西真的是很難理解——若是理解,她那時候也不會一意孤行害了那個銀面少年。
猶記得那個苗疆女子再被他們趕出皓天堡的時候那股子自信:“哼,我現(xiàn)在送上門你們不肯要,到時候別來求我!”她以為那個女子口中所說的求,是她認為自己魅力無限,凌少浩一定會舍不得她,但沒想到她居然會在她丈夫的身上下毒。
“誰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都是眼前這個女人惹的禍,要不是她對他見死不救(好像說的有點夸張)他就不會賭氣夜夜留戀煙花場所,如果不是那天夜里他喝的太醉,他哪敢胡說八道跟個異族女子說她很漂亮他喜歡她——他哪敢啊,家里的那只可比老虎厲害多了!
“不管她怎么想的,希望我們能順利解開你身上的毒?!奔词顾F(xiàn)在已經(jīng)命在旦夕,但是她還是那么淡淡的,仿佛他的什么事情都不在她的興趣之內(nèi)。
“喂,喂喂!”他看著那個跟他說不上兩句話就又開始閉目養(yǎng)神,拿他當空氣的女人,這個名義上算是他娘子的女人——有沒有搞錯,他是她的丈夫,他就快沒命了,她就要做寡婦了,她怎么可以還這么悠閑!
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沒準這個女人想當寡婦已經(jīng)很久了,他們慕容世家不是一直窺視皓天堡的財力嗎?沒準她帶他千里迢迢跑到這鬼地方,就是為了要拖死他!
不行,絕不能讓她如愿!
他看了看她好像已經(jīng)快睡著的樣子:“那個,娘子!”注意,他是逼不得已才這樣親熱的叫她:“我內(nèi)急,走開一下?!闭f完這句話他拔腿就沖了出去,此時不逃更待何時,沒準毒沒發(fā)作他就會先被她給謀殺親夫了。
“嗯!”他走得太急,沒注意聽慕容清雅的最后一句話:“這里瘴氣很重,毒蟲鼠蟻多不勝數(shù),你要小心!”
他跑出去的時候,心情甚至可以用輕快來形容,他想他只要找到五毒教圣女她那么愛自己一定會給自己解毒。那他還可以躲在五毒教一輩子不用受那個女人的氣,那日子不知道有多好……
樂極生悲,他還沒高興半刻鐘,腿上就傳來一陣刺痛——他被毒蛇給咬了,這苗疆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這下那個女人可以去稱心如意的守她的寡了!
一想到這里,不僅僅他的被蛇咬的小腿很疼,連他的胸口也開始痛了起來——好痛好痛,就像心被人千刀萬剮萬箭穿心那樣疼,他的牙咬了又咬,還是無法忍受這樣的劇痛:“啊——啊——”他大聲的慘叫起來。
好丟人,他知道他現(xiàn)在還沒有走遠,這么大的響動一定會驚動那個女人,她要是看到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一定會更看不起他的!
“夫君,你怎么了?”
怎么了?明眼一看就知道他快被疼死了,天底下也只有你能在自己的夫君變成這樣以后還能這么一本正經(jīng)的問話:“毒、毒——毒蛇——”一定是蛇毒他才會那么痛,一定是的,那個都蘭給他下的是情蠱,他只有動情的時候才會發(fā)作,打死他他也不會承認他變成現(xiàn)在這樣是因為剛剛想到她動了情念!
眼突然被劍光晃了一下,他臉色蒼白的看著她寒著臉拔出寶劍——不,不會吧!他只是想逃跑,他知道他隨隨便便勾搭異族女子是不對,但他已經(jīng)受到報應了,她不會是想殺他吧?
“我——不——敢——了——”
劍高高的舉起卻輕輕的落下,僅僅是劃破了他被蛇咬傷的傷口,接著那個高傲的女子居然單膝向他跪下,抬起他的腳開始給他吸毒。
“喂,喂,有毒的!”雖然他在家里,尤其是在趴在床上養(yǎng)傷的時候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咒過她去死,但他從沒想過真的要她去死。
“沒事,以我的功力這點毒不算什么。幸虧這次咬你的蛇不是傳聞中最毒的五爪金龍,否則就算我肯舍命為你吸毒,你只怕也活不了?!?p> “五爪金龍什么樣的?”
“據(jù)說這種蛇很稀少,倒不是真的有五個爪子,不過確實是金色的?!彼m然還是冷著臉,但他看得出她眼睛里的笑意,肯定是為了他剛剛怕死的熊樣,他臉都羞紅了:“五爪金龍被當做是五毒教的圣物,待會如果要是交手,你一定要小心!”
你不是一直不喜歡我嗎?在你眼里我就是紈绔子弟一個,你干嘛還要這樣費心救我,甚至不惜給我吸毒?“你沒見過咬我的蛇,怎么就敢確定不是五爪金龍?”她來時那條小白蛇早就跑了,她是怎么判斷的。
“本來不知道,現(xiàn)在知道了?!?p> 什么意思?難道說——
她在給他吸毒時根本就沒考慮過有沒有危險性的問題,她剛剛是在賭命救他?“喂,你不是討厭我嗎?對你來說我死了豈不是很好?”
“如果你是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確實很好?!?p> 心小小的刺痛了一下——原來她會救他,但卻不是因為對他有好感,換成任何一個阿貓阿狗死在她面前她都會去救,對她來說他跟它們沒任何的區(qū)別。
“凌少浩,我們拜過堂,我對你有責任,除非我不知道,否則無論怎么樣我都會救你!”
無論怎么樣都會救他嗎?他真的好感動啊,你居然連這個都算作責任之列。
他氣得偏過頭去,那時的他根本就沒想到,她口中的無論怎樣到底包括了怎樣的艱難與兇險……
君山·半山腰
晨風拂面,絲絲的涼意卻依然沖不淡此刻面對面的兩個女人之間的火yao味。此刻,就算是對慕容清雅過去生平不甚了解的陸遠之也看出大大不妙來——眼前這個異族女子,他一直以為天上掉下來拯救慕容清雅的大好人,好像有點來者不善的感覺……
“你的半邊臉……”多么禍國妖媚的容貌啊,就這么毀了,毀在十年前的那一戰(zhàn):“我明明——”她的劍當時只是刺傷了她的左眼啊,她一直為這件事內(nèi)疚好久好久,可為什么她的左邊臉現(xiàn)在會全部毀掉,毀的跟焦炭一樣?
“你當年揮劍斬殺我教七種至毒之蠱,你認為你用你的劍刺進我的眼睛,我還能保住我這張臉?”十年了,她永遠都忘記不了當那沾滿毒液的劍刺進眼睛里時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她的臉也緊跟著火燒火燎的疼痛起來,伴隨著疼痛而來的,是無止盡的恐懼跟絕望……
她被自己所放出來的毒反噬,她差點連性命都保不住,而活下去的她,卻要面對更多必死還痛苦的事情——曾經(jīng)的苗疆第一美女,變成一個整日只能躲在屋子里不敢見人的怪物,變成了一個小孩子見到了都會吐口水的丑八怪!
“我不知道會……”她不是故意的,她那時候身中劇毒,暈暈沉沉的無法收住招式,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毀她的容貌——同為女人,當初她或許會殺了她,但絕不會存心毀她至此。
“收起你的同情心,我卯蚩都蘭既然還有勇氣活在這天地之間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何況是你!”從腰上取出鑲刻著寶石的腰刀:“慕容清雅,我等著一天已經(jīng)十年了,當年我們的一戰(zhàn)并沒有結束,我今天就要用你的血洗去我當年的恥辱!”
她是不需要她的同情,就像她落魄如此卻依然不愿意跟自己的敵人說半句凄涼之話一樣。十年前她就知道,這個苗疆少女跟她同樣驕傲——跟她,永遠只能用刀劍來開口!
“都蘭,既然你那么想殺我,為什么剛剛不下手?”別說下手,剛剛如果她沒有給自己輸送內(nèi)力續(xù)命,她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死了吧?
“廢話,當年在苗疆,你身中劇毒性命垂危都不肯趁我之危取我性命,寧愿負傷跟我公平一戰(zhàn)。你當我卯蚩都蘭是什么人,我又怎么可以輸給你?”
“好,很好!都蘭姑娘不愧為苗疆的圣女!”她用眼神阻止陸遠之向她這邊沖過來:“我體內(nèi)的寒毒已經(jīng)被你的內(nèi)力暫且給壓制住,姑娘既然要報仇,慕容清雅又豈能做縮頭烏龜?”輸給這樣的對手,死在這樣的對手手里,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吧?
好過落在那些卑鄙小人的手里!
“玉顏!你不能——”陸遠之想阻止,卻被慕容清雅伸手制止住,他停了一下,又更大聲的沖著卯蚩都蘭大喊道:“不公平,根本就不公平,你根本就在——”逼迫她送死,她已經(jīng)失去武功了,她根本不能跟你一戰(zhàn)!
可惜他還沒說完,卻已經(jīng)被慕容清雅示意卯蚩都蘭點了他的昏睡穴。
“謝謝,他是我的恩人,我不好下手。”沖著卯蚩都蘭微微一笑,她不想讓卯蚩都蘭知道她已經(jīng)變成了廢人——十年的等待,她比別人更明白那種等待的痛苦,她更能理解卯蚩都蘭此刻的心情。
如果讓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廢掉,如果讓她知道她這輩子都沒希望洗去當年的恥辱,那對于忍辱偷生了十年的她,又是多么的殘忍!
“慕容姑娘,如果這次我敗了,請把我的尸體送回苗疆——你放心,我已經(jīng)吩咐過這是你我的私人恩怨,他們不會為難你!”卯蚩都蘭這是在告訴她,不用再手下留情,如果她這次敗了,她寧愿死!
“好的,都蘭姑娘,如果我敗了,請帶我保護陸公子下山,千萬不要讓山下的人為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