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君山腳下
凌少浩極其狼狽的從湖水中緩緩走向岸邊,還沒到岸上,就體力不支的倒在水里,濺起一大片水花。他保護性的舉起原本抱在懷里的女子,仿佛怕水花會砸壞她一樣。
“清雅,清雅!你不可以死,你還欠我一個解釋,你不可以死!”
他費力的將她拖回岸上,手觸及她的胸脯,突然愣住了——
她,不是慕容清雅!
雖然已經十年沒見,但是當年在苗疆的那些夜晚,他清晰的記得,慕容清雅一身傲骨的背后,她的身體是多么的單薄……
這個女子到底是誰?她為什么會冒充慕容清雅這個目前人人追殺,如此吃力不討好的人物?
他猛地想起不久前才在馬車上看到的那個還帶著傷的女子,她長的是那么像慕容清雅,以至于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也被嚇了一大跳。
你,不是她的仇人嗎?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把她當成了慕容清雅,你就已經死了?
很想問她這個問題的,但更重要的是他又一次被那個女人給震撼了——一個連自己的仇人都會去舍命相救的人,會是他當年所看到的那樣十惡不赦嗎?
“咳咳,咳咳咳!”
她在自己的按壓下吐出好多湖水,間或夾雜著血水,看上去她不僅肩上有外傷,身上還有內傷——他可以想象,剛剛江面上那一戰(zhàn),對這個武功低弱的女子來說,是多么的驚心動魄,她需要有多大的勇氣才可以這樣——假裝自己的仇人,取替別人送死。
“咳咳,這是哪?我死了嗎?”她虛弱的睜開眼睛,他知道如果再不送她去醫(yī)治傷勢,估計她沒被淹死也會傷重而死:“你——你是誰?”
眼神從困惑的到迷茫,然后是清醒的注視,到最后變成了厭惡:“原來是你!”看樣子,她根本就不感謝他救了她,或者說她根本就不愿意被他這樣的人給救起來。
“是我,慕容清雅現(xiàn)在在哪里?”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她心目里已經是改變不了了,他也懶得多費口舌,直截了當?shù)膯柕馈?p> 她沒說話,只是抬頭看了看已經露出魚肚白的東方天際,突然有些嘲諷的笑了笑:“她現(xiàn)在在君山山頂,不過——”
“不過什么?!?p> “不過你趕不及了,她很快就要——”魂歸地府——時間到了,他們用盡了心力,卻還是抵擋不住天命!
王公子現(xiàn)在應該在地底下等著她吧?那姬近楓呢,他又該怎么辦?
“你騙人,怎么可能這么快,我還沒——”
“還沒什么?還沒問她當年到底是有沒有苦衷的是嗎?”好笑的看著面前的男子臉色瞬間失去血色,然后就像一個被宣布馬上就將不久于世的人一樣面如死灰:“上天給了你多少年——十年,整整十年,當年你就可以去問的問題,可十年你都沒有去問過!既然十年你都提不起那個勇氣,那她早死跟晚死對你還說又有什么區(qū)別?”
有,他現(xiàn)在就恨不能死去!“我——”那晚他問過是不是她干的,他曾經祈求過所有的神明希望她不要承認,但是她承認了,不僅承認殺了自己的公公,更大言不慚的說他的父親本來就該死!
他也知道他應該相信她的為人的,那個在苗疆就算身中劇毒也不肯乘人之危的高傲女子;那個為了救他獨闖七蠱連心陣,為了給他輸真氣續(xù)命甚至不惜把背后空門留給死敵的女子——他不相信,他從不相信那樣的人居然會無故殺人,殺的還是自己至親之人!
他等著她的解釋已經等了十年了,卻從提不起勇氣再去問一次——就為了這份面子,他害了她十年,更可能這一輩子就這么錯下去……
“不,她不能死,她不能死!慕容清雅,你要是就這樣死了我絕不會放過你!”他看向嚴芳華:“我要去找她,她如果就這樣什么都不說就走了,我追到地府也要她把事情說清楚!”
“呵呵——”早干什么去了?男人,為什么總要到失去的時候,才知道要去后悔?
不過也好,他還知道要后悔,而她心中的那個“他”,估計這輩子是絕對不會后悔當年這樣對她的!
她好像又被拋棄了,在凌少浩發(fā)現(xiàn)她不是真的慕容清雅之后——因為慕容清雅而被救,又因為她再次被棄之不顧,她們兩,上天真不知道安排的是什么孽緣!
“嚴姑娘,這是上好的傷藥,很對不起不能送你去醫(yī)館?!彼吡藥撞剑蝗幌袷窍氲搅耸裁椿剡^身扔過來一瓶東西:“謝謝你,肯這樣救她!”
呵,這個男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惡——起碼,他還知道管她的死活……
君山·半山腰
清晨的風悠悠的垂在慕容清雅的臉上,她緩緩的睜開好似有千金中的眼皮,然后就看見眼前這個正在凝視她的面容已經可以用恐怖來形容的異族女子。
“你——”很窮奇怪的感覺,這樣丑陋的女子,卻偏偏有那樣嫵媚的眼神。以至于只要對上她的那只獨眼,就會忘記她駭人的容貌——這眼神,好熟悉,仿佛在她那些不堪記憶的前程往事中,也有這只眼晴的印記……
“不記得我了嗎?”丑陋的臉對著她媚笑了一下,卻比不笑還要恐怖,看的大膽如慕容清雅也忍不住心里一陣毛毛的:“那倒也是,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難怪你會忘記我!”
依然是想當年一樣自戀一般梳理一下自己的長發(fā):“想當年,我可是苗疆第一美女,全族的男人都以我能看他們一眼為自豪?!?p> “卯蚩都蘭?”是她嗎?她怎么變成這樣?
猶記得當年她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全身所洋溢的那種青春自豪,如絲媚眼驕傲的看著她,粉嫩如鮮花的紅唇說出的卻是驚世駭俗的話語:“你就是慕容清雅?”
看了一眼她就仿佛已經對她完全失去了興趣,不屑的哼了哼:“我告訴你,我看上了你的男人,從今天起,他就是卯蚩都蘭我的了!”
她站在自家門口,有一陣子發(fā)愣——確切說當她看見那個仿佛將所有陽光都聚集在身上的少女說出這樣的話時,第一反應是立刻答應她——那家伙你喜歡就拿去吧,留在家不僅浪費米糧還破壞她的好心情。
自從她那一次在尚書府沒救他直接走人之后,他就沒有一天給過她好臉色,全皓天堡的人都知道她這個新婚夫人根本不得他們少主歡心,都等著少主再娶一個側夫人好讓他們巴結。
不過圍觀的人的異樣的目光還是讓她克制住了直接把她相公打包送人的沖動:“這位卯——卯——”好奇怪的名字,看樣子應該不是漢人,她有點尷尬的看著那個長的極其妖孽的女子。
“叫我都蘭好了?!彼龗伣o她一個媚眼,不知道凌少浩是不是被這媚眼給迷得昏頭轉向才干下這等糊涂事,反正她現(xiàn)在也有點七葷八素站立不穩(wěn)就是了。
“都蘭姑娘,凌少浩乃我的夫婿,有三書六禮沒人作證,不是你這樣說一句就可以帶走的男人?!壁s快來出證據(jù)來吧!越多越好,只要能說得過去,確切說只要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立刻捆了奉上。
“……”少女張了張了嘴,她還不知道中原的女人找個情郎居然還要有那么多規(guī)矩:“憑我看上他了,哼,而且他昨天也還夸我很漂亮,比他那個木頭老婆不知道要好多少倍!”瞅著慕容清雅單薄的身子,她更驕傲的挺了挺胸脯。
木頭老婆?
嘴角抽了抽,她不計較對方的侮辱提出良心建議:“比如,你們有沒有什么夫妻之實?”
她現(xiàn)在還沒跟那個敗家子圓房,跟異族女子鬼混可不是納妾找陪房丫頭那樣簡單,她就可以有足夠的理由“一路哭著”回去繼續(xù)侍奉自己的母親。
本來這句話她這個已經拜過堂的都不好意思說出口,沒想到那個異族女子居然很大方的承認:“啊,我們還沒呢!本來昨天——昨天我們就可以的,奈何人家身體不方便!”
汗顏啊,佩服啊,她自認為自己已經不算是普通女子,但也說不出這么大膽的話來,還半點都不感到臉紅——她就納悶了,這你都敢說了,你怎么就這么笨不會說個謊呢?
失望的嘆了一口氣:“那很抱歉姑娘,既然我的夫君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姑娘的事情,那他也就不需要為此負責,你不能帶走他?!彼钦娴暮鼙负苓z憾的,好不容易居然有人搶著要那個敗家子,居然還送不出去!
“我看上的男人,能不能帶走還輪不到你來管!”
……
“你的臉,你的臉怎么會變成這樣?”那樣風情萬種的女子,就連當日的她也忍不住目眩神迷,以至于當她的丈夫被公公婆婆指責為鬼迷心竅時,她還很公正的站出來說了一句好話——
那女子生的太勾人,就算被那樣的女子給勾了魂,好像也不算什么鬼迷心竅。
聽到她居然還敢問她這個問題,原本顛倒眾生的媚眼一瞬間變得怨恨十足——不過,這包含怨氣的眼睛倒是跟她現(xiàn)在恐怖的容貌非常的和諧,慕容清雅一瞬間覺得自己的眼睛要舒服許多:“你居然來問我這個問題,問你自己??!慕容清雅,我變成今日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都是拜你所賜!”
拜她所賜?
她瞪大雙眼,她突然想起來在十年前的苗疆,這個婉轉如鶯啼的喉嚨也曾發(fā)出過如惡鬼般凄厲的慘叫……